篝火倒塌,建筑崩毁。
云鸾院中,焚烧成了一片火海之色,到处尽是乱象。
从锁妖林一朝脱困,如同困兽出笼的妖魔众们,一开始孱弱无比。
但当有不幸的云鸾门徒,被狩猎斩杀,吞服武夫血气开始.
一尊尊曾经在外,凶名滔天的先天、乃至于元丹妖魔们。
便逐渐开始复苏,恢复到了本来的模样。
筑基的第一步妖魔。
早在锁妖林时,便被宋梵镜一柄木剑,杀得横尸遍野,七七八八。
现在留存的,都是精锐!
哪怕执掌云鸾院的长老蒲正权,还有诸位大先天的执事、堂主、真传等人物,及时反应了过来,抽出佩剑,开始组织弟子门徒,猎杀这些喋血妖魔。
更有一尊第三步的妖魔倒霉,刚巧撞在了蒲正权手里,被当场格杀,血溅当场!
但云鸾弟子的基数,太多了。
而且与锁妖林、观剑林中尽是真传,起码都是周天采气之上的开窍门徒不同。
云鸾院里,大都是与曾经宋柴薪一样的杂役,要么便是入室弟子。
基本都是金肌玉络到水火仙衣不等,鲜少有周天采气级以上的人物。
就算那些妖魔再怎么虚弱。
落入这样的人群之中.
也是无往而不利。
“这群锁妖林里的妖魔,真真是该死!”
蒲正权手中长剑尽染妖血,全力爆发,斩掉了一个个杀红了眼的先天妖众,面色难看。
这个世界上,妖魔也是能够化作人身的。
他们也有名字,也有灵智,在几十上百年前,更是同在一片土地上生活,也能登堂入室,作衮衮诸公。
但到了现在的时代,早已和江湖、官府、世家,势同水火。
所以,云鸾山将他们关在锁妖林里,炼其血魄,添为底蕴,毫无心理负担。
但同样的。
反过来,也是这样。
当一众先天妖魔见了血,不再和之前如同皮包骨头般,这么虚弱。
这些体质各异,有着手段的穷凶极恶之徒,开始一窝蜂的杀入云鸾院,不管不顾,就要猎杀普通的杂役、与入室弟子,恢复修为。
叫大杀四方的蒲正权,一时间,为了兼顾门下弟子的安危,不得不放缓脚步,以护持弟子为主。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为首的第三步大妖魔,越来越强,同时心中愈发焦急:
“剑主和观剑林、锁妖林的法脉长老,怎得还不到?”
“那第三步剩下的五个妖魔里,白臂猿魔曹巡、大泽蛇君姚绍山、千面妖魅灵素素就好像是有着指引一样,竟向着云鸾院招待宾客之处,杀了过去!”
“该死的那里汇聚的可都是正宗、道统的嫡脉天骄,死上一两個,就足以叫他们背后的势力对云鸾交恶,要是全都交代在这里”
蒲正权心头一寒。
要是叫这些宝瓶州年轻一代,代表他们背后的人物,前来庆贺的天骄,都死在他们的山门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但怕什么,往往就会来什么。
剑主宋渊,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第一反应是带着两个长老,先去镇妖阁。
所以就注定第一时间,来不及支援。
更何况。
趁着夜色,云鸾大乱,一道道身披黑袍,绣着神血教的影子,杀上了山门!
其中,还有第三步的高手出没,叫蒲正权一时更加棘手,腾不开身,甚至落下了创伤。
不过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观剑林、锁妖林法脉的弟子,在阮秀秀、崔蝉的带领下,匆匆赶来。
紧随其后,还有观剑长老、执法长老两尊第三步杀至,在极短的时间内,终于控制住了局面,杀得妖魔伏尸,血流不止!
但局势显然,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结束。
“五尊第三步的妖魔,还有孽血教的两个第三步,已经杀到了那些前来参与元丹大典的天骄处。”
“两位,速速与我去驰援,不然再晚就来不及了!”
没了曾经的儒雅祥和,就连须发都染上了血迹的蒲正权,在长夜里大喝!
叫观剑长老与执法长老面色难看,但未作犹豫,脚步一挪,三人便一齐往那些宾客住所冲去。
“怎么还有孽血教的妖孽作祟?”
“今晚怎么这么多的乱子”
“剑主呢?”
“他怎么没来?”
一边奔走,蒲正权一边心急如焚,不知道这些流淌半妖血的旧时代残党,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导致另外两位,从锁妖林姗姗赶来的观剑、执法二人,面色低沉,乌云密布,但谁也没有吭声:
“此事.之后再提。”
“云鸾院的情况,我二人已经吩咐阮秀秀与崔蝉,代为处理。”
“眼下当务之急。”
“是不能叫那几个妖魔,大开杀戒!”
“第三步的元丹,一旦汲取到了真气,就会自发运转,如同朽木复苏,到时候说不定我三人.也不一定能降伏。”
一位年轻一辈的元丹大典,很少有第三步的大武夫,亲自前来庆贺。
在宝瓶州这边,大部分都是委派门下的天骄门徒,带着礼品前来,打通人脉关系的。
此次
因为宋梵镜传出去的消息,结的是中品元丹。
甚至有玄兵洞的真传,宝瓶顾家的嫡女,蜀南府府尊的儿子,亲自前来!
除此之外,正宗、望族的核心天骄,也来了十几位,名门流派,更是不计其数。
要是叫那些大派子嗣死在了云鸾山,恐怕云鸾山经营了近百年的威望,便要付之一炬了。
然而。
屋漏偏逢连夜雨。
当三位长老匆匆赶到。
只见————
招待宾客的住处,一片凄惨景象。
各家各派的天骄,尸首死了一地,血流如注。
只剩下了几个身上挂彩,人人重创的大派天骄,还在被捕杀着,咬牙坚持。
其中,像是玄兵洞的秦守拙,一对天生的锻造手臂,已经打了个对折。
左臂更是根部发紫,在三位长老到来的时候,刚好被白臂猿魔曹巡狞笑一声,咔嚓一下,生生从根部扯断,险些昏厥!
来自宝瓶顾家的嫡女顾桑,一双原本深谙世事的眸子,被曾经横行蜀南府的灵素素刺瞎,甚至在她脸上,划下了好几道的印子,叫她容貌尽毁,血肉外翻着。
至于蜀南府府尊的儿子百里锡.
因为这些第三步的大妖魔,多半都是盘踞蜀南府。
再加上梧桐的第三步妖魔,比如古华,基本都与原本的府尊白秋意有着勾结,所以极难被云鸾山镇于锁妖林。
但蜀南府,就不同了,作为一府府尊,且还是常年通缉他们的罪魁祸首之子.
这位早在一开始,就被群起攻之,当场横死。
与锁妖林时,被宋梵镜一人吓退的情况,不太一样。
当这些第三步的大妖魔,饮下了第一口武夫精血,为自己的元丹,提供了精气,开始运转的那一刻开始。
他们的战力,便发生了飞速的膨胀!
随着三位长老的姗姗到来
白臂猿魔曹巡、大泽妖君姚绍山、灵素素这些第三步妖魔,对视一眼,在见到没有宋渊的影子后.
直接毫不畏惧,将几个奄奄一息的天骄撇开,当即和结下剑阵的三大法脉长老,正面搏杀!
同时,还有两位混杂其中,似乎与妖魔达成共识的神血教第三步,一并出手!
刹那,腥风血雨掀起,武道技艺化作滚滚异象,碰撞在了一处!
但侥幸捡了一条性命的秦守拙、顾桑。
这两位道统的传人,看着这云鸾山,还有这些妖魔,门徒们.
却是打心底里升腾出了浓浓的怒意!
他们原本前途大好,又是一州有名的天骄,还是幼麟会的成员,最次最次,未来也应该是一尊第三步元丹!
但是此次劫难过去。
一个断臂从此再难铸兵,一身技艺付水东流。
一个被真气刺瞎双眼,容貌尽毁,黄庭根基破碎,就算能用灵丹妙药补损,怕是也再难复原!
“凭什么云鸾山的劫难,要我们来扛?”
“这些妖魔一开始虚弱至极,定是从云鸾山锁妖林中逃出来的,连自家宗门镇压的妖魔都看不住,云鸾山.必须给我等一个交代!”
“不然,我玄兵洞、顾家,誓不罢休!”
容貌尽毁的顾桑,还有玄兵洞的秦守拙,满脸苍白,曾经的风度已经消磨殆尽。
二人看着三大长老与五大元丹妖魔,浴血搏杀,飞速退走,不想白白在此,送了性命!
云鸾院。
残存的妖魔,被另外两路赶来的弟子扫平扫灭。
阮秀秀擦了擦汗。
看着一侧一脸心不在焉,沉默不语,在方才还不小心,被一只妖魔划伤了脸颊,露出了深深疤痕的崔蝉,道:
“师兄,你说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接到消息赶来的阮秀秀,俏脸上露出了不安,她的眼神四处打量着,但一直都没有看到宋柴薪的身影。
对此,崔蝉摇了摇头,藏有心事,只是不言不语。
这时候,
远处的顾桑与秦守拙,看见了一片云鸾弟子举着火把,于是一路跌跌撞撞,逃了过来。
“是玄兵洞的秦真传,还有顾家的顾姑娘?”
“怎.怎么会.”
一场妖魔动荡过后,清扫尸首的云鸾弟子里,有认识这两位第四步道统传人的,看到他们这一副凄惨模样,不禁大惊失色。
三位长老不是才去,降伏那些逃窜的元丹诸妖吗?
怎么
就只跑出了这两位?
莫非!
那些应邀前来参加元丹大典的人物里.
就只有他们二人,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
一时间,众人脑后升腾起了寒意。
“云鸾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守拙与顾桑压抑着愤怒,用着低沉的嗓音询问着。
他们知道,以自己的状态,眼下彻底撕破脸,要是惹得这些弟子们不快,可能连命都捡不回去。
但依旧忍不住的,将这个阮秀秀也一头雾水的问题,给当面询问了出来!
顿时,随着三位长老离去,诸多真传,面面相觑,尽皆沉默,谁也没有回答。
直到————
一身金纹云鸾剑袍,提着一柄长剑,气势压迫全场的云鸾剑主,宋渊到来。
听到了两位第四步势力天骄,努力压制住歇斯底里的质问,以及云鸾弟子的疑惑
他一脸漆黑,再无之前的雄姿英发。
随着看到了惨状,沉吟良久
终于。
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宋梵镜,贪慕镇妖阁中雪狐妖晶,为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凝结上品元丹,自甘堕落,化作半妖,释放锁妖林诸妖群魔,致使云鸾山横遭此祸。”
“今日往后。”
“云鸾山,当发布通缉令,凡主脉、支脉弟子、门徒,亦或者外宗武夫.只要能将其擒回,本座宋渊,当以一门正宗法赠与,除此之外,另有悬赏!”
刹那,随着宋渊一席话落下。
崔蝉瞳孔紧缩,似乎是不敢置信。
而阮秀秀则呆怔当场,面色发懵。
就连空气里.
都散发着冰寒的气息。
另一边,锁妖林。
因为宋渊出剑,以澎湃的第三步实力,压得宋柴薪身躯内,曾经被裴南北种下的痕迹触发。
叫宋渊对他二人,无可奈何,再加上云鸾山形势紧迫,哪怕这位剑主心中算计颇多,可形势压迫之下,他若是不想去做千古罪人。
那么,就不能放任云鸾山不管。
所以只能被迫离去。
对此,深知裴南北留下的剑印痕迹有着颇多桎梏,只能被动触发,完全不会危机到宋渊的宋柴薪。
当机立断,就要带宋梵镜离开云鸾山。
但宋梵镜心中踌躇。
一面是留下来,几乎面对必死的结局。
一面是曾经相处了几十年的山门、同道.正在面临危机。
她,陷入了人生抉择之中的两难。
而看到师姐这么拧巴。
宋柴薪即便理解,但依旧想要吐槽:
“师姐,你都要自身难保了,怎么还考虑这,考虑那的?”
“真以为宋渊会放过你不成!”
“要不是我身上有着宝瓶州主裴南北的剑印痕迹留存,就算是有着第三步元丹助阵,你信不信,他拿不下你,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一身玄衣的少年,眉宇露出肉眼可见的疲惫,同时慢条斯理的继续道:
“你不与我走。”
“难道是想要看着我,和你一起陪葬么?”
当然不要!
晚风沙沙的吹拂着。
宋梵镜白发轻轻飘动,听到这略带嘲讽的话,当即猛地摇了摇头。
随即,她看着眼前的少年,抓住了他的手掌,心乱如麻,犹豫着:
“那”
“我先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再回来!”
“宋渊想要取我那一枚妖晶,我给他便是。”
“师姐身份暴露,以我对这位生父的了解,他岂能简单放过我?”
“伱带着我,连第三步都不是,势必会叫你陷入泥潭。”
“既然如此.”
“遂了他的愿,又能如何呢。”
“反正我也没地方去了。”
说着说着,宋梵镜嘴角苦涩无比,犹如一只被伤透了的小兽,经受风吹雨打,而再无一片屋檐,可以寄居。
但宋柴薪只一声冷笑:
“谁说你没地方去了?”
宋梵镜一呆:
“云鸾山都容不下我,那还能去哪呢?”
宋柴薪嘴角噙笑:
“他只是云鸾山主,又不是天王老子,大昭皇帝!”
“宝瓶州这么大,大昭这么大,对于半妖又不是人人喊打。”
“换个地方,你可是第三步高手,我还是官府之身呢,隐姓埋名,他能奈我何!?”
他放开了宋梵镜布满剑茧的手掌,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跟我走。”
“回黑山!”
“从此你先委屈几年,给我打打下手,如何?”
眼前年轻的黑山镇守,豪气干云,大手一挥,叫宋梵镜不觉怔怔,心中划过一抹暖意:
“好。”
“但我就怕我除了练剑,什么都做不好,惹你不快怎么办。”
“那我就教你,直至教会为止。”
“再不会,可就不礼貌了,小时候练剑还有惩罚呢,莫非师姐是觉得我做镇守这么久,是什么宽以待人的人?”
宋梵镜被少年逗乐,噗嗤一笑。
可两人只是稍稍缓解了低迷的情绪。
突然,
周遭十里,气温陡寒。
宋梵镜猛地收了笑,抓住了宋柴薪的手,随后心脏竟开始了嗡嗡的跳动。
她好像是有所预感。
与此同时。
一道从远处凌空虚度,就这么走入云鸾山,一身雪白锦裘,玉足赤裸,双腿修长,眼神中露出冷漠的白发女子
就仿佛是觉察到了什么一样。
一步一闪,腾挪之间。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
一步一步,走到了自己与宋柴薪的近前!
突如其来的波折,打断了两人的交流。
“阁下是谁?”
宋柴薪沉声喝道,感受到了一阵宛若排山倒海般的压迫,迎面袭来。
第三步可以凭借真气、轻身之法,短暂跳跃腾空,但能真正飞天遁地的
唯有第四步高人,才能做到!
宋柴薪眼皮子,不由自主的一跳。
这人是谁?
裴南北的剑印,能否与之抗衡?!
但女子,却并未对他表现出恶意,只是银白色的瞳孔,奇异的盯了他半晌:“还算可以。”
只简短说了这几个字,就不再关注他,而是深深的看了宋梵镜一眼:“你应该知晓本主是谁。”
宋梵镜抿着唇,血脉里的悸动,叫她大概明白了眼前神秘的雪裘女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到她没有回答。
女子也没有介意,只是傲然颔首,手掌抬起,慢慢升空:
“按照血脉,你算是本主的孙女辈。”
“有苏雪,是你的母亲。”
“三十年前,在这宝瓶州,不知所踪。”
“就算是本主,也是最近得到了某些消息,才晓得”
说到这里,女子的瞳孔冷冽彻骨,仿佛寂静长夜,就将袭来漫天风雪:
“她竟被人,拆骨扒皮,化作资粮,骗尽一切,镇在了这座山顶?”
“真真是,奇耻大辱!”
言罢。
女子一掌横空,聚来漫天风雪,有武道天相显现,背后六尾滔天,显于整座云鸾山,一时间,叫漫天妖气,尽现人前!
随即!
轻轻一叱。
本来如同倒插入地的巨峰,突然被这一掌拍平!
露出了.
一座地宫。
地宫里,皑皑雪狐白骨,正静静躺于棺椁之中,被一座玄妙的阵法笼罩。
雪裘女子一眼,就看出了这阵法的玄妙,正是汲取这白骨之中的生机,顿时间,彻底怒极:
“本座大雪山主,有苏氏族主!”
“今日这座山上.”
“一个人,都走不脱!”
“谁是宗主?”
“还不死来!”
随着这道妖魔气冲霄!
有两道追溯了这雪裘女子气息,奔袭千里的存在。
顿时齐刷刷的,向着云鸾山撞来!
一者来自镇妖长城,就是为了缉拿她。
另一人大戟横空,一身缉魔大将甲胄,威风凛凛,堪称顶天立地!
而西北。
镇妖长城!
正有两道城头主,面对面,各自表情严峻,谈论着宝瓶州内的这一件事
隐隐间,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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