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牟尼堂之中。
枯荣大师和段延庆一问一答。
“尽形寿,不杀生,汝今能持否?”
“能持。”
“好,延庆,你就在天龙寺落发为僧,赐你法名本尘。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过去种种,便是尘埃,愿你大彻大悟,能够放下。”
枯荣大师赐了段延庆“本尘”的法号,然后手上运足真气,对着段延庆的头顶一削,便精准无误的将段延庆的三千烦恼丝尽数削去。
段延庆,便从四大恶人之首的恶贯满盈,变成了天龙寺本字辈的高僧“本尘”,和其余天龙寺四本一起,共同成为“天龙寺五本”。
这一手,展示出枯荣大师极强的内力和对真气的控制,令众人不禁喝彩。
慕容复仔细观察,估算出枯荣大师的武功,可谓是超一流,并不逊色于天龙寺大战时期的鸠摩智。
不过鸠摩智要是学了小无相功,枯荣大师那就比不过了。
只是枯荣大师是一个具有政治家思维的高僧,凡事以和为贵,用手段让鸠摩智吃瘪后,却低估了鸠摩智的无耻,被鸠摩智先拿保定帝,又带走段誉,大失颜面。
须知武林之中最高的武德就是不讲武德,讲武德的人永远打不过不讲武德的人。
众人都惊愕于枯荣大师的这一手功夫,只有段正明怅然若失,感觉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东西。
他却不知道,原本他应该在天龙寺出家,“本尘”是他的法号。
如今段延庆却是代替了他,成为了“本尘”,在天龙寺出家学习六脉神剑,而他段正明只能委屈自己,去当大理国的皇帝。
“这段恩怨终于尘埃落定,此为大理段氏之幸。”枯荣大师说着,望向人群之中的慕容复,说道,“这位想必就是慕容公子吧?不愧是赫赫有名的南慕容,果然是天人之姿。此番本尘能够改邪归正,大理段氏能够化解昔日恩怨,多亏了慕容公子帮助。”
慕容复谦虚道:“大师谬赞了,我也只是顺手为之罢了。”
枯荣大师道:“有一件事,还需要劳烦一下慕容公子,不知.......”
慕容复道:“大师尽管直言,我是未来大理段氏的女婿,也算是自己人,能帮忙的地方,我自然不会推辞。”
“慕容公子可听说过吐蕃国师,大轮明王鸠摩智?”枯荣大师问道。
慕容复心说,没人比我更懂小智,遂笑道:“我听说鸠摩智习得密教宁玛派的神功火焰刀,是一个很了不得的人物。”
“是这样的,鸠摩智欲借本寺六脉神剑一观,这事与令尊也有些关系......”枯荣大师当下将鸠摩智从慕容博那里得知六脉神剑的消息,又以祭祀慕容博的理由,索取六脉神剑经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并且,枯荣大师还出示了鸠摩智发来的黄金帖子为证,让慕容复更加确定,这鸠摩智的本性就是个爱装逼的人。
“竟然是这样,先父是曾经和鸠摩智有过一面之缘,互通有无,交流武学。先父对段氏的六脉神剑也十分推崇,评为天下第一剑法。”慕容复说道,“不过这鸠摩智索取六脉神剑经,说是烧给先父,实则是自己想学,以先父为幌子罢了!先父交友不慎,逝世后还被人利用,真是让人无奈啊!”
无论如何,慕容博对外就是一个死人,且永远不会复活。
这世上,只有燕龙渊,没有慕容博。
在推卸责任这方面,死人总是比活人有用,所以慕容博名义上必须死,慕容复必须口称“先父”。
但作为燕龙渊,慕容博却可以活得很好,并且有可能亲眼看着慕容复一统天下,称霸寰宇。
有的人活着,但他迟早会死去。
有的人死了,他就能永远活着!
“慕容公子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鸠摩智的狼子野心,我是想,既然慕容公子在天龙寺,可否配合我们天龙寺,堵住鸠摩智的口实,令鸠摩智无法以令尊做文章呢?”枯荣大师很有智慧的说,“我们大理段氏,一向知恩图报,恩怨分明。”
“可以,我也不想先父被人利用。”慕容复道。
调停段延庆和段正明兄弟的恩怨,这是大理段氏欠他的第一个人情。
帮天龙寺堵住鸠摩智的口实,让鸠摩智没法用慕容博做文章,这是大理段氏欠他的第二个人情。
慕容复不怕大理段氏不还人情,因为慕容复很清楚,自己之于大理段氏,是一个极具统战价值之人。
什么是统战价值呢?
统战价值的意思,就是一个人或者势力,同时拥有极大的利用价值和极大的破坏能力。
只有破坏能力,那就是疯子,会被别的政治力量不惜代价的围剿,清除。
只有利用价值,那就是韭菜,就是牛马,会被剥削的骨头渣滓都不剩。
只有同时具有利用价值和破坏能力,才能拥有统战价值,成为政治势力的统战目标。
慕容复就是这种人,统战价值拉满,不怕段氏赖账。
见慕容复如此容易就答应,本字辈高僧都是一喜。
他们却不曾想到,要还段延庆的亏欠容易,可慕容小将的恩情,那是一生一世也还不完啊!
......
片刻后,慕容复等人被安排在禅房休息。
段正明遗憾自己未能一睹六脉神剑的风采,只因这六脉神剑,只有大理段氏出家之人才能练习。
保定帝虽然贵为皇帝,但是不削发为僧,便无缘这六脉神剑。
保定帝便和弟弟段正淳视察起天龙寺的僧兵,但见天龙寺共有一千五百名僧兵,个个膀大腰圆,擅用棍法,都是难得的精兵。
棍法,其实就是枪法,这一千五百僧兵,可以结阵杀敌,组成枪阵。
纵然以整个大理段氏的财力,也只能为天龙寺养一千五百名僧兵,而这就是大理段氏最后的底牌。
若真到了要出动僧兵的份上,大理段氏也基本到了灭族的边缘。
慕容复这个大理段氏的贤婿,却不放过任何闲暇时光,和王语嫣努力的造人。
不是他贪花好色,实在是繁衍宗族的使命,刻不容缓啊!
......
一个时辰后,枯荣大师带着天龙寺五本,一起参详六脉神剑。
六脉神剑经,是六幅图谱,被悬挂在牟尼堂中,众人都聚精会神看向剑谱。
六脉神剑,是六种不同的剑法。
以拇指所用的少商剑,剑路雄劲,颇有石破天惊,风雨大至之势。
以食指所用的商阳剑,灵活巧妙,难以捉摸。
以中指所用的中冲剑,大开大合,气势雄迈,且这个手势对人带有极大的侮辱性。
以无名指所用的关冲剑,以拙滞古朴取胜。
左手小指所用的少冲剑,轻灵迅捷,以右手小指所用的少泽剑,变化精微,忽来忽去。
“六脉神剑,是以一阳指指力化为剑气,若内力足够,不会一阳指也无妨,只是少了许多精妙之处,这剑气.......”枯荣大师正在解说,却见段延庆一幅幅的剑谱看下去,竟然是要学全部的六脉神剑,不禁出言提醒,“本尘,贪多嚼不烂!你内力不足,只练少商剑最好。”
段延庆道:“我今日内力不足,他日内力未必不足,先把所有剑谱记下,他日内力登峰造极,或可以一人施展所有神剑。”
“也罢。”枯荣大师道,“修习时切勿操之过急,以免走火入魔。”
段延庆,本就是绝顶聪明之人,又精通一阳指,六脉神剑说到底,不过是对一阳指的另一种运用方式,只是能耗高的正常人无法接受。
连段誉都能默记的六脉神剑,他这个段誉的物理亲爹自然不会输给儿子,不多时,已然把六脉神剑全部记下。
......
夜晚,段延庆回到自己的禅房之中,拿起笔墨,本想写下六脉神剑的剑谱,却想起了寺外的菩提树。
青青菩提树,暗藏一生情。
他想到自己这跌宕起伏的一生,当太子的时候,就如履薄冰,生怕自己走不到对岸。
后来果然没走到对岸,陷入人生之中的至暗时刻。
是观音菩萨的救赎,把他从黑暗里拉出来。
菩萨不嫌他容貌尽毁,身体残疾,犹如乞丐,对他进行肉身布施,不愧是众生平等的菩萨啊!
段延庆幽幽叹了口气,提笔写下一首小诗:
自遭苦厄意难平,菩提树下我无名。
菩萨点化如一梦,至今只记月华裙。
集苦多难君王志,妙语莲花玉女心。
削发为僧未清静,抬头不敢看观音。
想到自己梦中的观音菩萨,想到观音菩萨为自己生的儿子,段延庆深深叹了口气,他很想很想马上看到他们。
于是,段延庆撕掉自己写的诗,提笔如飞,默写完六脉神剑的剑谱。
慕容复要他办的两件事,一是这六脉神剑的剑谱,二就是去帮慕容复吞并什么明教。
这一件事可以完成了,等第二件事情完成,他就能知道那白衣观音是谁,他儿子是谁了。
想到这里,段延庆难以平心静气,来回望着月亮。
直到三更时,才闪身出门,施展轻功,朝与慕容复约定的地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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