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我们有一个聚会

  沈定人还在郿县,奏章就到了长安。

  没过一个时辰,奏章的内容以尚书台的尚书们为中心,一圈一圈扩散开来。

  公卿们很快聚集到太尉杨彪府中。

  伏完第一个开口:“沈骠骑是何意思?”

  他女儿是皇后,他妻子是长公主,在座众人没有比他与汉室天子的关系更亲近的了。

  “莫非他真是忠臣?”有人提出这么一个猜想。

  顿时不少人点头。

  有些出身低微的人,面对天子的时候,会有毫无来由的忠诚,或许沈定就是这样的人?

  不过在座众人都知道,人是会变的。

  哪怕沈定真的是忠臣,但他现在手握大军,护卫天子,要是他的治国理念跟在座公卿不一致,甚至跟天子不一致,那怎么办?

  “那我等当如何行事?”

  “既然沈骠骑这么说了,干脆请外军入长安保护乘舆!”

  突然冒出一句话,众人全部沉默。

  无他,大家都想到了当初何进请董卓入洛阳。

  之后发生的事情……

  嗐!往事不堪回首,总之大家现在跟着天子一块留在洛阳。

  最上首的杨彪轻咳一声:“沈骠骑又未阻拦乘舆东归,不必招外军。”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可以通知河东、弘农等地,就说……最迟五月初,乘舆东归,叫彼等做好准备。”

  如果到时候沈定不放行,那他们就要来硬的了!

  当天下午,数队骑士奔出长安,往弘农等郡去。

  收到消息的董承、张济等人也都迅速上表,对着天子展现忠心。

  这次公卿聚会,有些人并未收到邀请,比如侍中钟繇。

  天下纷乱不堪,诸州郡给朝廷的公文表章,要么是通知天子某某被某某某任命为某官,希望天子批准,要么是某地因某事要减免税负,希望台司应允。

  朝廷同不同意,那是朝廷的事,底下州郡照干不误。

  朝廷现在能干的事情,就是尽可能挑选“看起来”忠于朝廷的能人,给他们名义,让他们去抢地盘。

  至于这些人抢到地盘之后,会不会继续听话,朝廷已经顾不上了,只要让州郡势力林立,没人兼并壮大,就是好事。

  这种情况下,本该侍奉在天子左右的侍中也就清闲下来。

  左右无事,钟繇今日带了亲随仆客在城内转悠。

  越是看得多,钟繇就越是感慨。

  沈定治下的长安,与李傕等人治下的长安,完全是两个模样!

  李傕在时,长安城毫无秩序。那时候李傕等人非但不管,而且还阻止其他人管!

  为何?乃是担心有人借机聚拢军兵,对他们不利!

  而现在,街上已经看不到军兵了,只有各里魁、亭长带队来回巡视,称得上是一个秩序井然。

  待他来到东市,刚一进门,喧嚣扑面而来!

  这里同城内其他地方又不一样,热闹是第一感觉。

  仔细看去,有些人安步当车四下闲逛,有些人拉着商贾唾沫横飞,还有人细声慢语同人交谈。

  但不管是什么人,不论在干什么,他们的眼里是有光彩的,有对未来的期盼。

  钟繇转着、看着,甚至因为他衣着不似普通人,一路上遭遇不少试图推销的商贾。

  虽然身边仆客立即闪身拦下这些商贾,但见惹到疑似贵人,这些商贾也不惊慌,只是后退一步,拱手道一声有罪,便又继续吆喝揽客。

  恰在此时,东市令听闻市中来了贵人,连忙推开庶务,匆匆赶来。

  钟繇便顺势谈及此事。

  市令听闻,当即赔笑:“侍中清贵,不落俗尘,自不会与这等人一般见识。只是城中总归有豪富子弟,难免桀骜骄纵。”

  钟繇点头,虽然公卿大臣大多把家人送回老家,但总归会留一二亲近子弟侍奉左右。

  况且那些亲信仆客,一旦骄横起来,那脾气不比公卿子弟弱!

  市令见钟繇没有不满,也就继续往下说:“故而校尉下令,但凡闹事者,一次驱逐出市,二次鞭打,三次杖刑。”

  校尉便是司隶校尉沈定,市令归于司隶校尉部,故如此称呼。

  “久之,商贾也知晓,只要本分经营,不主动招惹是非,即便是贵人,也不会因为些微冲撞对彼等如何。”

  说到这里,市令忍不住小小抱怨:“甚至对我这般市令,都不似以往恭敬。”

  钟繇没在意市令的抱怨,而是问道:“司隶校尉给商贾定了多少税额?”

  “没税。”

  “嗯?”

  市令老实道:“京兆尹定下规矩,只得在各市行商贾事,市外查知,罚没钱货。

  “在市内买卖,无需缴税,只是各处商铺摊位归京兆尹所有,每月需根据地段不同,给一笔钱款。”

  钟繇立即反应过来,这年头商税本就不多,与其按比例抽这么点商税,还不如免税,鼓励商贾往来贸易。

  至于商铺租金,应当只是为了维持各市运转。

  只要能多赚一些,有的是商贾愿意冒险。

  钟繇打量着充满活力的市场,知晓这种措施是有效果的。

  但有个问题:“若是几家看中同一商铺,如何处置?”

  “每月二十日,往京兆尹官衙竞价,价高者得。”

  说到这里,市令也露出笑容:“若是价格最高的店铺出自东市,我也能得一笔赏钱。若是最高的三家都在东市,嘿!”

  钟繇闻言哑然,这恐怕就是缺了商贾孝敬奉献,而市令依然尽心尽力的缘故了。

  而且这么一来,多交租金与京兆尹无关,全是同行的错。

  钟繇叹息着回到家中,没过多久,尚书左丞鲁冲上门拜访。

  “钟侍中,不知公卿意见如何?”

  两人一见面,鲁冲迫不及待问出这话。

  钟繇诧异:“什么意见?”

  “今日不是太尉召集公卿过府议事?尚书令都去了……”

  说着说着,鲁冲的声音低了下去,最终沉默。

  公卿大臣们组织了一次集会,但是有人没收到邀请。

  这就很微妙了。

  钟繇也懂了。

  沉默一阵,最终无声笑笑。

  “彼等以为我已投靠沈骠骑。”他这么说,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给鲁冲解释。

  “啊。”鲁冲尴尬地应了一声,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没收到邀请的二千石不止钟繇一个,还有光禄大夫种辑等人。

  因为这一次聚会,突然之间就区分出了“我”与“彼”,中枢百官的氛围有了微妙的转变。

  沈定是在抵达槐里后得知此事的,听完禀报,沈定哈哈大笑。

  随即扭头问贾诩:“贾公,我再召集种辑、钟繇等人来府中一聚,如何?”

  没想到贾诩却摇头:“若是彼等明言拒绝,反倒不美。”

  沈定若有所思。

  就这么暧昧着,不给他们表达反对立场的机会。

  总感觉这操作有点熟悉。

  “也好。”他笑着点头,“既然如此,也就不急着回长安了。”

  他左右看看:“不若去城外转转,看一看农田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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