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日红死了。
从沙尘中抬起脑袋的卡卡西亲眼见到了这一幕。
蝴蝶扇动翅膀,在回忆的长河里掀起了一圈圈细小的波漪。
那种同伴死在面前的无力感在多年以后的现在再度卷土重来,席卷了卡卡西的全身。
无数虚影在卡卡西眼中变幻。
那是在和此处相似的森林之中,头顶的巨石落下时,那一道用力将他推出去、但自己却失陷于巨石之下的少年的面庞。
“卡卡西……这是给你的……上忍礼物……”
濒死的少年,将自己的眼睛挖了出来,递给了卡卡西。
那种无力感,恰如卡卡西怎么推也推不动的堆砌在少年身上的巨石。
……
那是在雨季的平原之上,被植入了三尾,即将投放到木叶作为祸乱之源的少女眼中的希冀与哀求。
“卡卡西……杀了我……”
爆裂的雷光如同少女所期许的那样,洞穿了她的胸膛。
那种无力感,恰如卡卡西怎么洗也洗不干净的手上沾染的少女的鲜血。
……
“违反忍者规定的人,我们称之为垃圾;可是,不懂得重视同伴的人,连垃圾都不如!”
夕日红对于卡卡西来说,其实并不比上述的两人在他心中拥有更高的份量。
他们只不过是恰好同年龄段出生在木叶,恰好同时段从忍者学校毕业,以及恰好被灌输了相似的价值观,彼此协作,完成任务,共同成长,如此而已。
和凯,和阿斯玛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甚至于论起亲疏,夕日红显然是跟阿斯玛走得更近一些。
但所谓的同伴,也从来不是用亲疏远近就能轻松定义的。
对于忍者而言,同伴是一种可以完全将后背交付给他们的值得信赖的队友。
而对于卡卡西而言,有着琳和带土两人的牺牲作铺垫,同伴的份量显然是在他心中被赋予了更加沉重的含义。
和宁奇交战至今,先是神月出云,然后是刚子铁,再到现在的夕日红。
——卡卡西的瞳孔在颤动。
像是那早已死去多年的少年和少女在他耳边幽幽发问:
以前的你没能救下我们……为什么到现在了,你还是一个人都没能救下来呢?
为什么你所珍视的同伴都在死去,而你还是那么弱小?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宁奇很危险,你还是要带着同伴来送死?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闭嘴啊——!!”
伴随着一声怒吼,雷霆击碎了漫天的灌木,从宁奇身前擦过。
这招雷切偏移得有些太夸张了……宁奇抬了抬眼皮,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他低了低头。
脚边夕日红的尸体,已经随着方才那一道一闪即逝的雷霆消失无踪了。
宁奇饶有兴致地偏头望去,果然就见不远处,卡卡西怀中正抱着从宁奇脚下抢过来的夕日红的尸首,随后动作缓慢地放在了地上。
脱下外套,盖住了夕日红胸前丑陋的洞窟,单手划过她的眼,让她暂且瞑目。
“我记得她是阿斯玛前辈的女朋友,不是你的。”宁奇口中仍旧称着阿斯玛为“前辈”,对于卡卡西如此生气的原因表示了疑惑。
这无异于一种羞辱。
“我接到的任务要求是最好把你活着带回去,现在看来……可能做不到了。”万花筒写轮眼冰冷而危险,卡卡西盯着宁奇,缓缓站了起来。
“你确实做不到。”宁奇淡然一笑。
同样是做不到三个字,但两人的意思显然是截然不同的。
他们对视着。
由于杀意的浸染,周围的空气正在变得凝滞。
还有好几位木叶忍者紧盯着宁奇,在一旁伺机而动,宁奇现在的处境总体上看来仍旧处于劣势,但他的自信昂扬还是让现场的许多忍者都感受到了压力。
这位开局暗算了出云和钢子铁,随后以幻术手段凌厉而迅速地反杀了夕日红的日向一族叛忍,其战斗嗅觉和难缠程度都远在寻常上忍之上,若是在其他地方,这必然会是一场虽然最后还是会取胜,但木叶同样也会损失惨重的战斗。
好在,这里虽然是野外,但却距离木叶非常近,卡卡西也在到来这里之前便已经向火影大人求援了,他们沿路也都有留下记号,总之只要拖得越久,胜利的天平就越会向他们这边倾斜。
在接下来的战斗里,他们这些人只需要不断骚扰宁奇,以防他逃脱,支撑到木叶后续支援赶来的时刻,也就能够彻底抵定局面了。
反正只要宁奇不逃,那就不需要拼命,倒也不是害怕宁奇,只是这确实是目前最正确的处理办法。
又不是一开始,仗着人多可以硬啃宁奇,结果牙都被崩掉了三颗。
忍者们在一旁交替着暗语,制定作战方案,卡卡西看了两眼,却还是假装没看到。
我必须在援军到来之前杀了宁奇……他抱着和自己同伴截然不同的想法。
援军到来,宁奇极有可能是会被直接活捉,一想到自己可能无法亲手手刃宁奇这位杀人如麻的恶魔,卡卡西就心中难以安定。
“一起上!”卡卡西低喝一声,强行出头。
一旁一位犬冢一族的忍者看不下去了,也便配合着卡卡西的进攻,两人一狗的身形朝着宁奇快速逼近。
宁奇也便挥舞着长刀与他们厮杀在了一起。
“牙通牙!”
宁奇身形一闪,躲开了对方的进攻。
这一人一狗打空之后幻化成人形,冷漠地盯着宁奇,却并不参与后续的进攻。
将卡卡西击飞出去后。
又有人跳下来加入了战斗,只是没过两招,他放了一招忍术被宁奇挡下也就攻势立减。
如此循环往复,在又一人下场和宁奇短兵相接的刹那,宁奇便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除了卡卡西外,其他人的战斗意志都不太强烈,只是战况稍有升级的端倪,便会主动退守一旁,直到卡卡西被压制了才会再次参战,看起来是劝不住卡卡西,只能用这种方式消极怠工吗?
无论如何,这些木叶忍者的选择让接下来除了卡卡西和宁奇之外的整个战斗节奏都比较平和。
“我们在等木叶的援军,你在等什么?”被宁奇一剑扫开的卡卡西忍不住直接挑明。
开什么玩笑!
这是什么样的战斗啊?
幼稚园过家家吗!
宁奇跑又不跑,战还不用力战的惫懒表现让方才出云和夕日红的死好像是一场轻佻的玩笑。
宁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卡卡西很急。
急着分出结果。
急着杀死自己。
可惜他办不到。
宁奇摇了摇头,视线穿过卡卡西,射向他身后的木叶隐村,嘴角微微勾起。
“其实……不只是你们,我也在等。”
……
木叶村。
经历了下午的宇智波叛乱和第二次九尾动乱,以宇智波族地和九尾出现的地点为中心,周围基本都已是一片荒芜的废墟之景。
树木倾颓,无数的楼房倒塌,瓦片和石砖一直散落到街上,不远处还有火焰在废土中孤零零地燃烧。
水管从地下探出脑袋。
一条总是跑丢又总是被新晋的下忍作为忍者生涯的第一个任务而找回过无数次的橘猫,在听到了熟悉的水滴声后,穿越过一条条狭窄的缝隙,终于来到这里,饥渴地舔舐着水管下漏出来的积水。
年迈的主人已经倒在了石墙之下,从今往后,已经没人会来找它了。
陆陆续续从避难所出来的平民们在路旁早已化作废墟的家门前哭嚎着。
有健壮的男人一边跟邻居说着宽慰人心的玩笑,一边用铲子一遍又一遍地铲着,直到在自家房屋剩下的一堆石块、木头之中铲出自己孩子的碎屑,于是原本还在安慰邻居的男人瞬间情绪崩溃,蹲在地上不顾形象地大哭起来。
也有女人抱着自己丈夫不辨人形的遗体在痛哭流涕,两人都是忍者,但女人被派去了疏散人群,而男人则死于宇智波一族的突袭。
忍者本就是高危职业,技不如人被杀身死本就寻常,按照木叶的规定,女人身为忍者,丈夫离世也不该在民众面前展示如此软弱的一面,也只有今天哭的人实在太多,无人在意,也无人追究,女人才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表达悲伤。
诸如此类的悲剧不少,但对比于第一次九尾之乱,却又绝对不算多。
首先便是以木叶剧院为中心收拢的大批民众,他们在九尾出现后便被紧急疏散至木叶各处的偏僻之所,直到九尾消失、宇智波突围之后才被准许回家,因此实际上并没有遭受到灾难的侵扰。
其次是那些留在或是看戏中途回到家中的人们。
在经历过几年前第一次的九尾之乱后,木叶实际上已经建立起来一整套完备的疏散和避难措施,除了那些在木叶高层的决策中被用来麻痹宇智波一族的“牺牲者”,木叶的许多居民只是房屋被压垮不少,性命却是无虞的,损失总体来看只能称得上有惊无险——至少对于大部分普通民众而言是如此。
灾难之后的夜晚,人们在废墟之中生火做饭,也讨论着今天的灾难和谁家的死伤,语气也大都是同仇敌忾。
“听说是那宇智波一族要谋反才召唤的九尾!”
“那个叫鸣人的小子果然是妖狐转世……”
“宇智波一族的人我在学校里见过,他们都是一帮性格暴躁的家伙!!”
“日向一族的人今天也是见都没见过,果然这些忍族没一個好东西……”
诸如此类的抱怨很多。
从富岳召唤九尾开始,九尾出现的真相就已经慢慢流传出去了。
在一些人看来,若是富岳政变成功,这些“流言”也能给他的上位带来阻碍。
但若是富岳政变不成功,这些“真相”便是一剂彻底压垮木叶幸存的宇智波一族的猛药——猿飞尽可以展现出领导者的宽容,放过那些残存的宇智波族人,但被伤害的木叶平民显然不会有如此肚量。
村民们的仇视能给后续针对宇智波一族的行动带来很大的帮助——哪怕是宇智波已经成功突围的现在,仍旧有宇智波的人留在木叶,只是没有留在宇智波族地罢了。
“火影大人还没回来吗?”伊鲁卡站在火影办公室门口问道。
身后,一名浑身破烂的小女孩伸出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神情有些灰暗。
女孩名叫香织,是伊鲁卡班上的学生。
很不辛,由于他们住在宇智波族地周边,作为木叶高层钦定的用于麻痹宇智波的“牺牲者”,她的父母都在今天的动乱中去世了,女孩则在父母身躯的护佑下一直撑到了伊鲁卡的到来,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伊鲁卡听说火影大人对香织这类人有援助和补偿,便特地带她过来看看。
他不知道“牺牲者”的事情,也就对所谓“补偿”的性质摸不清头脑,还以为这是木叶高层特地为香织等可怜人多要一份援助而专门设立的名目呢。
“他收到消息去抓捕叛忍了,伱们明天再过来吧。”门口的暗部打量了香织一眼,轻轻摇头。
“好吧。”
伊鲁卡叹了口气,便要带着香织离开火影大楼,前去临时搭建的棚区。
望着两人失望离去的背影,这名暗部抿了抿嘴,心一软,便开口说道:
“楼下的暗部休息区有床有热水,比临时建造的棚区舒服不少,她今晚可以睡在那里,也更安全一些,等火影大人回来了,也更方便直接去见他。”
伊鲁卡神情一喜,朝着这位暗部连声说着谢谢。
随后就将香织带去了楼下的暗部休息区。
房间虽然狭窄,但却显然比棚区舒服不少。
伊鲁卡离开前,女孩仍旧拉着他的衣袖,怎么也不肯松手。
伊鲁卡无奈一笑:
“你今天太累了,先睡吧,我明天就来看你。”
在伊鲁卡的不断安慰下,香织最终还是放开了手。
走出火影大楼,伊鲁卡回头时仍旧能够看到香织站在那逼仄的休息室的窗户前呆呆地看他。
“晚安。”
伊鲁卡高高的摆了摆手,随即大踏步着离去。
晚风平缓吹过。
没走两步,伊鲁卡忽然抽了抽鼻子,像是引线,又像是火药,总之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燃烧,而且数量不少……
下一刻,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脚步一顿。
嗯?
伊鲁卡猛然回过头。
只是一瞬间。
眼前的火影大楼。
如同山崩。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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