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楚舟本是想回自家别院的,又不是没地方去,自然用不着挤在这府衙内。
但他的提议,被以县尊为首的四位白沙城最高权利机构,你一句我一句,联手给劝住了。
那话儿自是怎么漂亮怎么说,什么‘客人来了,若还得出去住,那就是我们招待不周了’;
什么‘既然到了这里,就和到家一样,是万万不能让你们离开的’。
总之一番劝说,楚舟他们就在府衙内休息了,占了三个房间,楚舟一间,许澄他们两人一间。
而在他们的房间四周,县尊、县丞、县尉、主簿各自占了东西南北的位置,一家老小都住一块儿,没床榻就打地铺,甚是拥挤。
估摸着很多年,他们都没经历过这般‘困苦’的生活了。
但没法子,唯有这么住,他们才能安心!
次日,一早,
县尊就遣人去请云崖剑派和闻香观的主事之人了,用的理由更是简单直接,府衙寻到了刺杀周崇文的刺客。
果不其然,这理由一出,双方都表现的很积极,也都派出了重要人物。
云崖剑派这边是邱长老来的,闻香观是侏儒老人,就是这一位气色不好,脸色惨白。
他们其实来之前,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毕竟,官府抓人顶包的本事,堪称一绝。
但是,当他们见了府衙内的战况,包括五具烧焦的尸体,被彻底点燃的柏树,甚至残留下来的武器,基本上就认可了府衙的判断。
是的,哪怕到现在为止,没任何实质性证据,可以证明周崇文是红莲教徒杀的。
但是,大家几乎都这么认可了!
而这,就是净世红莲会在大运王朝的名声。
值得一提的,那红莲火虽然凶猛,但也有煅烧武器,祛除杂质的效果。
所以,遗留下来的武器都是最上等的铁料,就算是不再回炉重锻,也是不错的武器。
当然,事儿虽然大家都认可了,但不代表双方就能停手罢战了。
因为,究其根本,云崖剑派和闻香观的矛盾,并不仅仅是一个周崇文。
他不过是导火索罢了,他的死,扯开了云崖剑派和闻香观之间的遮羞布,后面,两派就得为谁是天泉郡的老大,这一地位权柄而争斗了!
且,这还是一条逆流而上的路,如逆水行舟,谁都不能退!
这些,在场的人都是知道的,
所以,该勘验勘验,该说场面话说场面话,该离开离开,没一个人表态说不打了的。
因为,谁都明白,打不打的,他们说了不算,云崖三长老和闻香观左护法说了也不算,得后面的人定!
当然,这些楚舟他们并没有关注,也没出面,他们清晨早早起床,就跟着县尉王富贵满白沙城的转悠去了。
……
东陵街,
望月楼。
一位捉刀人吃饱喝足,取了一根钢针剔牙,大摇大摆的就要往外走。
店小二见了,眼神瑟缩,但还是在掌柜的催促下,走到近前,躬身行礼,道:“客官,这位客官,请这边结账!”
“结账?”
那捉刀人脸色一变:“你问我要钱?呵呵,那你问问我手中的刀答不答应?”
说着,他把刀往身前一提,眼神就越发凶厉,似要择人而噬。
那店小二分明怕的要死,但还是拦在前面,不愿让路:“谁,谁来了,吃饭都得付钱。
你可是捉刀人,捉刀人不会付不起这二钱银子吧?”
“聒噪!”
那捉刀人抬脚就踹,只一下,那店小二就飞了出去,‘哗啦啦’的撞到了好些个桌椅。
这时候,那掌柜也不能躲在后面了,立刻跑上前去,扶住自家的小二,口中还嚷嚷道:“你怎能随意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你和我说王法?呵呵呵……”
捉刀人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现如今的白沙城,我就算杀了你们,谁敢与我谈王法?”
“吃你一顿饭而已,居然敢在这里瞎比比,信不信我连你一块儿打。”
“你要打谁?”
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却是县尉王富贵赶到,须发洁白的老者气势十足,瞪着虎目,道:“捉刀人?你是哪门子捉刀人?
敢不敢报上名来,我送呈朝廷,直接夺了伱捉刀人的牌子?”
“你!”
那捉刀人脸色难看,但见王富贵半点不让,只得悻悻的嘟囔了一句:“也就是狗仗人势,有胆子出手啊,我打得你满脸桃花开。”
说着,他就要从旁边离开,但王富贵挪了一下脚步,又堵在他面前:“你还没付钱?”
“给你,给你还不成!”
那捉刀人从腰间取了一锭银子,丢在了地上,就要往外走。
但王富贵又一個横移,堵住了他的去路,道:“还有小二的药钱,坏了的桌椅要换,都得你付!”
“你不要过分?”
“我就过分了,你敢怎滴?”
王富贵这话一出,后面呼啦啦一群捕快都往前冲了几步,刀剑出鞘,‘呛啷啷’的响成一片。
那捉刀人眼神一凝,左右环顾了一圈,只得又抠出了一块银子,狠狠的甩到了那掌柜的眼前。
他是用了巧劲的,那银子直接在掌柜面前,砸入地板之中,吓得掌柜一跳。
但这捉刀人也不看他,直接一甩脸,看着王富贵,道:“我都付了钱,怎滴,还不让开?”
王富贵终是挪了挪脚步,让那捉刀人离开后,他才走到酒楼内,将那地上的银子抠出,放到了掌柜面前,道了一句:“让这小哥去看看伤势。”
然后,也不等其他人开口,直接就走了出去。
酒楼外,长街上,楚舟走到王富贵身后,问:“就这么放过他了?”
“还能怎么滴?”
王富贵有些无奈道:“抓是不好抓的,且那捉刀人也没杀人放火,就算是抓了,关几天就得放出来。
可你信不信,他不敢找我麻烦,可这酒楼,这掌柜的和那店小二就得倒霉了。”
“他只要夜晚出手,哪怕是将这酒楼烧了,我没有证据,都拿他没办法。
就这,还是不牵动整个捉刀人群体的情况下。”
“其实,现在已经算是好的了,我们及时赶到,也让那捉刀人出了钱财,算是有个交代。
可我们也有照顾不到的时候,就现在,此时此刻,吃霸王餐的绝不止一家,我们不在,那些百姓只能予取予求。”
楚舟默然片刻,又道:“还真是弱肉强食,实力为先啊,看来,这白沙城是真要好好诊治一番了。”
这般说着,他看向王富贵,道:“走吧,今日,我们要见的人多了。”
“好,这边走。”
……
盏茶后,某条巷弄中,王富贵指着一旁街道上,一位青衣剑客,道:“那人,云崖剑派庄孟启,别看长得人模狗样。
其实最喜强逼小娘子,且还是嫁为人妻的妇人,做那事儿的时候,还得逼着妇人丈夫在旁边看着,端是变态一个。
迄今为止,有记录的犯案已经五起了,且,有两位妇人不堪受辱,自缢身亡。”
楚舟眉目一凝,道:“这人,该杀!”
……
又一刻钟后,某家古玩店内,王富贵让过某个高大的身影,小声道:“那人唤迟尚辉,闻香观的执事,江湖人称‘梁上君子’。”
“原来是个小偷啊,只是,白沙城的古玩店,能有什么好东西?”
“有没有好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欢偷的感觉,其实作为闻香观的执事,他是不差钱的,但这习惯他就是改不了。”
王富贵神色怪异:“最重要的是,你以为‘梁上君子’的外号是夸他?”
“不是吗?”
“当然不是,其实他偷窃的技术稀烂,说不得就得闹出动静,惊醒了主家,但他这人还信奉贼不走空。
所以,偷窃不成,就是明抢了,白沙城内,已经有五人因拦他而被打死了。”
“又是个该死的,我知道了!”
……
又一片刻后,某间赌馆内,一个大胡子显出了赤裸的上身,在那里疯狂的摇动着骰盘。
而整个赌馆内,气氛仿佛到达了高潮,一浪高过一浪。
隔间中,王富贵幽幽介绍:“马大猷,捉刀人,现在入了闻香观阵营,练脏修为,人称赌鬼,嗜赌如命,但赌品其烂无比。
他若赢了还好说,若输了,就非得与人赌命,你砍我一刀,我砍你一刀,看谁先死。
只是,那些赌徒不过是凡人,他却是专门修了一门名为‘铁布衫’的横练,就靠这个,他割了不少赌徒的脑袋。”
“赌徒,也是该死!”
……
这一日,王富贵带着楚舟他们跑了不少地方,也认了不少人,林林总总,足有十多个,也见识这些人犯下的罪孽。
且,似乎是因为云崖剑派和闻香观都有意识的在拖时间,所以争斗并不频繁。
而他们的拖沓,让这些无所事事之人,就把目光放到白沙城了。
再加上蓑衣斗笠人的威慑渐渐消减,他们越发的无所顾忌。
换而言之,楚舟他们的到来,是真的恰如其分。
……
是夜,
楚舟领着许澄四人悄然的出了府衙,在一处小巷内,他们等了不过片刻,就见到了刚刚从赌场出来的马大猷。
微微眯眼,打量了一番,楚舟直接将许澄拉了过来,道:“二师弟,这人是你的对手了,打死他,又或是被他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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