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八岁的多尔衮此时正在大堂里玩耍,他是努尔哈赤最宠爱的儿子,闻言不解道:“八哥之前说过,咱们缺的东西,汉人的辽阳城里都有,父汗把辽阳城打下来不就成了?”
众人哈哈大笑,多尔衮不解地望着哥哥们,又看了看自己的父汗。
皇太极也开口道:“父汗,儿臣以为,多尔衮说得不错。”
“大金对明国,是以小伐大,最忌讳的就是给明国喘息之机。”
“大金缺人缺地,不能自足。”
“明国新皇上位,只要他继续熊廷弼联合朝鲜,封锁我们的计策,我们就只能自弱。”
“只有不断的进攻,不断的劫掠,以战养战,趁着明国边军不堪的时候拿下三岔河以东,占领所有的城镇和人口,以辽东为根基,同明国形成对峙之势。”
“唯此,大金才能进退有据,最终等朝鲜例。”
莽古尔泰反对道:“老八,这几年明国被咱们宰了十个总兵也不止,要我看也是仿辽宋例,怎么到你这儿成等朝鲜例了?”
“以后父汗还需要明国皇帝册封不成?”
代善也出声道:“等朝鲜例便可以了。”
“这几年,我们赶跑了杨镐,又来了熊廷弼,熊廷弼走了,又来了袁应泰。”
“杀了多少明兵明将,你看辽东的兵有见少吗?”
“明国的京师我是同父汗去过的,他们的国家不是我们大金这几十万丁口可比的。”
“能等朝鲜例,那便是不错了。”
莽古尔泰嘀咕道:“要等朝鲜例的话,还费这么多的力气干什么,现在就谈和岂不就好?”
皇太极道:“不占据辽沈,我们连谈和的机会都没有,最终只会被修养好的明国像对付阿台一样,子孙靡孑遗。”
莽古尔泰不忿道:“听你们这话,倒像是萨尔浒是我们打输了一样。”
努尔哈赤拍了拍桌子,沉声道:“好了!”
“我是不堪明国欺辱才起兵的,明国的皇帝要是愿意同大金划辽河而治,我自然别无他求。”
“要是他们还妄想如仆役一样对待我们,我也不与他们罢休!”
“仿朝鲜例?”
“你们有哪个还想给明国的六品小官牵马坠蹬吗!”
众人噤声不语,努尔哈赤虎目扫视了一圈儿,又道:“接替熊蛮子的袁应泰,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最末尾坐着的李永芳闻言站起身恭声道:“回禀大汗,这袁应泰是万历二十三年的进士出身。”
“此人先后做过知县工部主事、兵部侍郎,期间筑堤治水,在明国民间官声很是不错。”
“两个月前,原辽东巡抚周永春回籍丁忧,袁应泰便代为巡抚辽东。熊廷弼被罢职后,袁应泰就升为辽东经略了。”
李永芳自从反叛明朝后一直受到努尔哈赤的重用。
因为此人熟悉汉制,金国派往大明的细作也多是在他的掌控之下。
辽东就在大金国的眼皮底下,他自然更是了如指掌。
努尔哈赤“嗯”了一声道:“又是个文官。”
“此人打过仗没有?”
李永芳回答道:“没有。”
“不过据探子说,袁应泰甫一上任,便开始整顿边防,这几日还在巡视延边城堡,打算据实调整部署。”
五大臣之一的安费扬古闻言嗤笑道:“明国的经略,哪个上台都要整饬军事,听说银子都花了不少,到头来,还是那样。”
在攻打叶赫时受到重创,已经病了许久的费英东接话道:“熊蛮子确是做了不少事的。”
“好在咱们已经完全掌控了叶赫之地,不会再给他时间了。”
五大臣里同样负责军事的额亦都对着他大声道:“大扎尔固齐,熊廷弼已经被明国的皇帝革职了!”
费英东闻言茫然地点了点头。
努尔哈赤没有在意额亦都的小心思,对袁应泰评价道:“这或许也是一个想做事的。”
“不能再给他们时间了!”
说完,努尔哈赤从椅子上站起身,缓缓扫视了一圈堂下坐着的五大臣、四大贝勒。
这些个大金国中战功最盛、权柄极重的贵人见状都是面色严肃地挺直身体,不敢再发出一丝声音。
良久,努尔哈赤开口道:“李永芳,我命你于三日后带领本部三千人马,打着我的龙旗、仪仗,佯攻奉集堡,牵制住那里的人马,使他们不敢救沈阳。”
“代善,你兄弟四人领所部三万人马,随我从抚顺关进兵,直取沈阳!”
“这袁应泰到底如何,我要先试试他的斤两!”
堂下众人得令全部站起,恭敬地朝努尔哈赤齐声答应一声。
六月二十四日,沈阳南,奉集堡。
陈绍孙紧锁着眉头望向堡外漫山遍野的建奴旗帜和一夜间修建起的营寨,沉默不语。
城外建奴的旗号是正黄旗,这是老奴亲领的一个旗,牛鹿最多。
况且正黄旗一般不单独作战,在他的后面想必还有不少建奴藏在暗处,但他对此毫不担心。
离开榆林铺之后,陈绍孙苦心经营此地已经近一年时间。
城墙外不光被他全部修上了简易的栅栏用来阻挡建奴的盾车,还埋设了大批木桩、陷阱。
城里的士兵也都在紧张地检查城防,一些人伸头往城外眺望,看到远处那面金黄的龙旗和大帐,都是忍不住往喉咙里咽了一口唾沫。
“看这仪仗,是老奴亲自来了?”
城里的将官也都窃窃私语,只有陈绍孙望着那个黄龙大伞满心疑惑。
他实在想不明白老奴为何亲提兵马前来攻打奉集堡。
奉集堡虽然叫堡,其实也是个大城,北面是沈阳,南面是辽阳,两地俱是有朝廷重兵驻守的大镇。
他们一旦发现两城中间的奉集堡被围,必然会派兵救援。
建奴之前打沈阳北面的蒲河所,驻守沈阳的贺世贤率军救援,结果便是同蒲河所的守军两面夹击,生生将建奴打退,斩首一百四十五级,引为大胜。
这回老奴又亲自奉集堡,倘若一时攻打不下,沈阳、辽阳又都派兵来援,三面夹击之下,莫说攻城掠地了,能否全身而退都是问题。
老奴如此兵行险着,到底所图为何?
除非他是想要迅速打下奉集堡,然后隔断辽阳,那样沈阳就成了孤城。
但建奴本就不擅攻城,只要我坚守不出,老奴又何以有这个信心能够迅速打下奉集堡呢?
亦或者……
想着想着,陈绍孙忽然惊得一声冷汗,大叫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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