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松看到自己人又到了,厉声大叫道:“破门!”
“杀啊!”刘俊高呼一声,下一刻,双方又撞在了一起。
“啊!”一声痛呼,一个榆林铺辅兵被弯刀捅穿了胸口,他忍着剧痛伸出双手牢牢地抓住鞑子的刀柄,后面的一个同伴欺身而上狠狠地砍掉了鞑子的半边脸。
那辅兵浑身打着颤跪倒在地,很快又淹没在厮杀的人潮里。
“死!”又一个受伤的辅兵径直冲上前去,将一个鞑子摔倒在地,他们落地之处,很快又有几柄钢刀砍下,将两人都剁得血肉模糊。
双方都杀出了血性,榆林铺辅兵虽然缺乏训练,但那是相比较于榆林铺战兵而言,他们伙食良好,体格强壮,比起一般营兵也不遑多让。
此番他们被逼在门洞里,知道一旦让鞑子打开堡门,所有人便绝无生理,置之死地,反而更加悍不畏死。
况且,他们看到刘俊也在这里战斗,更是激发了以死相拼的决心。
一声惨呼,又有一名鞑子倒了下去,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双方竟然都是伤亡过半。
那日松想不通,怎么这群明军,扛枪的那么猛,拿刀的怎么也这样!
正在他愣神的时候,后面突然又传来杀喊声,那日松一回头,只见又是一帮叫花子一样的明国军户,乱糟糟的毫无队形,在一个军官的带领下直奔门洞而来。
周勤举着刀一边狂奔一边高声道:“兄弟们!咱们不是孬种,杀鞑子啊!”
他冲到人群里,接着惯性一跃身扑倒最前面的一个鞑子,再起身时,脸上已经溅了一脸的鲜血。
周勤压在那个已经被捅了对穿的鞑子身上,转身对着后面飞奔而来的孛罗埚军户,高举着腰刀高声道道:“杀鞑子啊!”
一群军户狠狠地撞上门洞后面慌乱的鞑子,激烈的搏斗从这头又开始了。
那日松咬牙切齿,己方已经没有了支援,现在被前后夹击,简直是落到了死地!
“怎么会这样!”
就在这时,堡门外面也传来“咚咚”的撞击声。
那日松嘶吼一声,呐喊道:“勇士们,打开堡门!只要打开堡门就赢了!”
他不再迎敌,招呼着身边的士兵结阵。
“结阵,我们冲过去开堡门!”
他带着人,疯了一般地挥刀,眼中只有堡门。
刘俊看了一眼从对方后面杀过来的周勤,冲上去,一刀挥下。
“噗”的一声,那日松的鲜血泼洒而出,但他还是不管不顾,径直撞开刘俊,继续往前冲。
“开堡门啊!先开堡门……”
“保护百夫长!”剩余的鞑子高呼着也都向阵型靠拢,将那日松护在中间。
在那日松的带领下,鞑子们改变了打法,不再厮杀,而是结阵护着那日松,奋力涌向堡门。
前面的明军一时杀不散,后面的路又被堵上了,想逃也无处逃,唯一的生路就打开那道堡门。
一时间他们竟是战出了几分英勇无畏的气魄来。
冷先贵一刀挥下,轻松砍死了一个阵型外面的鞑子,再挥一刀又砍死一个。
眼前的鞑子只剩二十余人,挤在自己敌人中间,想要用性命挤到堡门前。
榆林铺的辅兵们全被吓住了,他们忽然有些佩服这些鞑子,感觉他们就像方才的自己,都想求生……
再回过头来,只见一个鞑子已冲到了堡门前,挥刀要去砍堡门上的锁。
“拦住他!”刘俊的一声嘶吼将大家从呆立中惊醒:“守住堡门!”
阿古拉隔着堡门,听到里面传来“咚!咚!”的砍门声,他知道,那日松已经杀到堡门口了。
“撞开!”
“是!”
鞑子们大喝一声,抬着横木继续撞门。
这堡门远没有那些大城的厚实,头顶又没有人射箭、打铳,他相信胜利就在眼前。
“嘭!”
又是一声巨响,横木重重地撞在了堡门上。
“就在外面!援军就在外面!”那日松大吼着:“听到了吗?打开堡门,我们能赢,能活……”
“杀啊!”又一个榆林铺辅兵杀过来。
那日松一刀挥下,又劈死一个。
他终于冲到了堡门前,听到了外面越来越响的呼喝。
“嘭!”
头顶有灰尘落下,撒得双方满头满脸。
那日松分别听到堡门轻微的撕裂声。
他伸出满是血污的手,想要把它打开。
“噗!”
一柄刀猛劈在他身上。
“开城门啊……”
那日松大喊着,声音却已是嘶哑。
他身边最后一个鞑子已经满怀愤恨地倒了下去。
那日松又走了一步,同时身上又中了一刀,头盔在混战中掉落,脏兮兮的小辫混着血粘在额头。
“开门……”
“噗!”
一柄刀透过他的胸腔。
刘俊大步上前,一把揪住那日松的头发,提着这个西虏鞑子百夫长的身体,摁在堡门上。
外面仍旧是“嘭!嘭!”的撞击声。
那日松已经奄奄一息,手中的弯刀不自觉掉落在地上。
“嘭!”
他感受到剧烈的撞击,外面的横木重重撞在堡门上,也撞在他的脸上,敏罕那颜就要打进来了……
刘俊抓着他的脑袋将脸重重砸在堡门上。
“你不是想开堡门吗,来!”
“嘭!”
“你倒是开门啊!”刘俊大吼,抓起他的脑袋又砸了一下。
“嘭!”
“开啊!”
……
冷先贵低下头,看着从脚底到堡门边,一路上全是辅兵和鞑子的尸体。
尽头处,千户大人正按着那个百夫长的脑袋,就在堡门跟前一下一下的撞。
那鞑子官儿的脸已经被撞得血肉模糊,五官都黏在了一起。
千户大人以往给他的感觉从来都是不苟言笑,波澜不惊的,他还从未见过大人如此动怒过。
终于,那具尸体软软地摊下去,血已染满了堡门,也溅了大人一脸。
受伤的同伴都瘫坐在地上,剩余的也都依靠在门洞墙壁上呼呼喘着粗气。
周勤提着滴血的刀走过来,看着失态的刘俊有点发愣。
冷先贵上前轻声道:“大人。”
“要不我们堵上堡门?”
刘俊喘着粗气,看着已然裂开一条缝隙的堡门,低声道:“没有事先堵住堡门,是我大意了。”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冷先贵明白了刘俊的意思,托着受伤的身体往回走了几步,然后高声道:“所有人!”
“列阵迎敌!”
靠着门洞墙壁休息的以及地上瘫坐的伤兵纷纷站直身体,默不作声地排成几排。
他们知道,最后的时刻要来了。
但他们并不害怕,因为在他们的前方,千户大人的身姿挺拔而又坚毅,就好像一座山一样,牢牢地堵住了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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