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夜不收侦查,这八处匪寨有五处是失地的流民和逃亡的军户聚集一处结寨自保的。”
“他们大多数时候都在宅子附近种田渔猎,希望能自给自足,只有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才会下山拦截商旅行人,一般也不害人性命。”
刘俊又问:“那他们的规模如何?”
陈绍孙答:“一般三五百人,其中妇幼约占一半。”
这等寨子说起来也就是贫苦山村,打下来也不会有什么油水,单算人力资源的话,还不足以让他去攻山。
“那另外三处呢?”
“另外三处都是些经年悍匪,分别是月牙山飞天虎,八里沟鹿大王和草头寨宋金刚。”
“这名字……”算了,不吐槽了。
这边陈绍孙接着介绍道:“这三处匪巢都是依山而建,易守难攻,尤其是那八里沟,更有盗匪二百多人,凶悍异常,去年卫所官兵加上请来的营兵共计出动了五百余人损兵折将都没能将其攻下,最后也是掩耳盗铃做了个名义上的招安,怏怏收场。”
“我们现在虽说只有一百人,拿下这群乌合之众却不是问题,只是我们既没有铠甲,也没有弓箭,一场恶战下来恐怕也会有不少损伤。”
这一百士兵刘俊都是作为自己将来的军官种子培养的,自然舍不得拿他们跟这些山贼土匪去拼消耗,但是百战之兵又不能单单靠校场上的操练来获取,见血才是最行之有效的练兵之法。
“那就先挑月牙山和草头寨打!”刘俊决定先易后难,另外也是等待盔甲和鸟铳能打制出几件再去攻打八里沟。”
“陈叔父,我打算就这三五日便出兵,这回我不打算突袭,也不用计,就这样单单依靠长枪堂堂正正地攻打他们的寨门,我想训练一下士兵们在不利地形下面临战场压迫感时的勇敢和从容素质。”
陈绍孙的眉头禁不住皱了一下,因为这样做无疑会加重部队的伤亡,但他毫不怀疑刘俊是对的,作为一个久经战阵的老兵,他绝对明白在高压紧迫的战场上能够保持勇敢和坚定对于一个士兵来说有多重要。
上次打平山的时候实在是太顺利了,双方交战的时候长枪丛同来同去,很多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匪寇便崩溃了,士兵们其实并没有保持多长时间的紧张心态。
“好,那我们好好筹划一下吧。”说完陈绍孙拾起一根枯树枝,刘俊和杨端和也都围过来,看他在地上画起了简单的路线图。
紫禁城,东宫。
太子殿下朱常洛肩上搭着一件羊裘披风坐在暖床上,手中扶着一个烤火的小香炉,静静地望着窗外。
他神形消瘦,眼眶深陷,不时剧烈地咳嗽几声,身边的老太监弓腰立着,转过身从一旁的宫女手中将一碗汤药端过来,轻轻地送到了朱常洛的嘴边。
朱常洛叹息一声,抬起头看了看身边这个陪他一起经历了廷击案、妖书案,风风雨雨相扶相持过来的老太监。
“孤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或许父皇才是对的,对大明而言,这皇位交到福王手里或许比交给孤更为安稳。你看孤这身子,已然要灯枯油尽了,想扛起这江山重担也是有心无力啊。”
老太监微笑了一下,向前一步跪在了太子殿下的床榻前,将勺中的药一口一口地喂给他的主子,才平静地说:“殿下宅心仁厚,将来您继承了大统,定然是全天下人的福气,再说了,外廷的大臣也都是支持您的。殿下只要坚持服药,这身子啊,也总有好的一天。”
朱常洛摇了摇头,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战战兢兢了这么多年,他的隐忍,他的抱负,到头来一场空吗?
他都不知道,自己强行用药掉着,又能不能活过自己那风烛残年的父皇。
朱常洛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他又忽然想起什么,突兀问道:“刘俊的身世,查得如何了?”
老太监跪下恭声道:“殿下恕罪,奴才尚未查清,不敢胡乱回禀。”
朱常洛道:“全无痕迹吗?”
老太监沉默一会儿才道:“殿下恕奴才直言,或许这全天下,也只有张氏才知道真相了。”
“那刘俊的长相虽说不似刘綎,但也不似殿下,男生女相过于俊俏。”
朱常洛咳嗽两声这才道:“他离京时我远远看着,简直和娴儿一模一样。”
老太监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提醒道:“殿下,张氏两姐妹本身就长得极为相似,况且孩子长得像姨母也是很平常的事情。”
朱常洛闭上了眼睛,缓缓回忆道:“当初娴儿有孕在前,一月有余刘綎才续弦张氏。”
老太监道:“这点奴才注意到了,刘府老人暗地里说,娴小姐当初未婚有孕,便一直躲在刘府待产。”
“生产那天,胎儿头大难产,动静不小,吓得张氏也早产了。”
“结果张氏早产生下的刘俊,娴小姐生的是死胎,当天夜里,娴小姐也离世了。”
朱常洛仍是闭着眼睛道:“有没有可能,张氏生下的才是死胎?”
老太监摇头道:“奴才不敢胡乱猜测。”
“当初为她们姊妹接生的稳婆等人呢?”
老太监道:“都是刘府的奴婢,没几天便找了些由头全部杖毙了。”
朱常洛睁开眼:“单杖毙了娴儿的稳婆丫鬟?”
老太监道:“都杖毙了。”
老太监又道:“此事确实可疑,但刘綎只有刘俊这一个嫡子,倘若真不是他所出,这二十年里,刘府不该如此平静,毕竟他还有庶子,也是刘綎的骨血。”
朱常洛闻言叹了口气,让那老太监起来,说道:“时隔久远,又是凭空猜测,确实不是容易查的。”
“但即使不是,那也是忠良之后,辽东不平静,你去给下面人带个话,暗中帮衬一把。”
“更不能让梁永那边再找他麻烦。”
“过两年,再找个由头调回关内。”
老太监恭声应是,然后缓缓退了出去,办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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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里的辽东,萧瑟之气远比中原要浓烈的多。
团子屯中央新落成的忠烈祠前,刘俊领着一干新军,将这两个月里三次剿匪中阵亡的十二人的灵位请进了忠烈祠中。
他将这十二个崭新的灵位一个个擦拭干净,摆的整齐。
他的记忆力好,好到可以记下这十二个士兵每次见到他时,崇敬而又拘谨的细微动作。
他看着这些灵位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向他们敬酒致敬。
之后,陈绍孙、杨端和以及其他几个军官也依次向十二位英灵敬礼,并在灵位前发誓将保证照顾好他们的遗属。
各位阵亡将士的亲属也都被邀请过来观礼,看到这一幕均是情难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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