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青同志,你怎么来了?”
窑洞外面。
传来老支书的儿媳妇和人打招呼的声音,“哟...叶知青,您可不敢提这么多好东西过来看我大,那是要挨骂的...”
“没事,我叔年纪大,身子骨恢复的慢。”
只听叶小川笑道,“这些东西要是让我吃,那不是给驴喂白面馍馍,浪费好东西么!”
门帘晃动。
叶小川提着一罐麦乳精,一条“金卡延安牌”香烟进了屋。
麦乳精是上次因为遇到车祸,事后住院的时候,由脂米县派来慰问叶小川的干部送的。
而那条香烟。
则是绥德县汽车运输服务社负责人,他生怕四九城来的知青叶小川找他的麻烦,更怕叶小川写那啥报,把负责人贴到墙上去展览。
所以他才不惜重金,送了整整一条好烟给叶小川。
车站负责人只求个安稳。
只图千万别被叶小川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战将,给莫名其妙的弄翻在地...
“叶知青,你这是做甚咧?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拉拢、腐蚀生产队干部!”
老支书脸色很难看,“欢欢的把这些东西提走,要不然,我把你赶出去!”
“没那么严重吧?叔,我这是作为一个晚辈,过来看望一位因公受伤的老前辈。
提一罐麦乳精有啥稀罕的?
哪条政策明文规定了,我不能送麦乳精给您?”
说着说着。
叶小川吹了一个让人摸不清真假的牛皮,“放心吧叔,我有的是钱...买得起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麦乳精不值钱??
老支书和大队长一愣!
这是得高级干部才能有专用票,去指定商店里买的好东西!
咋到了这后生嘴里,就成了不值钱的玩意儿了呢?
说句老实话,贵为一村之长的大队长和老支书,他们也就去城里,看望县里当干部的亲戚。
才有幸尝到过那么两回...
把东西放在炕床前面的红漆木柜子上。
随后叶小川自顾自的扯根板凳,请大队长老赵坐下,但老赵却没坐,说是站着抽旱烟顺喉...
在墓穴之中,老支书叫自己小川,那时显得非常的亲近。
如今却板着个脸,一本正经的叫自己叶知青。
看来...老支书确实不喜欢别人送礼给他,而且当着外人的面,老支书不喜欢拉扯私人感情。
不过,这没关系。
一起经历过生死考验的感情,哪能这么轻易淡化?
叶小川很笃定:老支书内心里面,未必真不在乎自己的存在。
而刚才吹牛自己有钱。
其实是叶小川打算暗示在场的两位生产队的大佬:我这位从四九城来的知青,兜里的子弹,充裕的很!
如果以后把生产队的保管室交给自己负责的话,两位领导应该能更放心一些吧?
毕竟...咱自个都挺有钱的!
那就不不太可能毫无底线的,在仓库里搞七搞八对不对?
“叔,您感觉好点了没?”
见老支书默认了自己把东西放下。
叶小川开始对病号进行例行问候,“叔,我建议你还是去县医院检查一下,要不去俞林地区医院也行。
至于说医药费嘛,我先自掏腰包,替生产队垫付着,行不?
哪怕生产队账上没钱还,我也不催,因为催也没用...对吧?只是欠了点钱而已,谁还敢把整個三十里铺生产队,给抄了家不成?”
“你?”
老支书被气笑了,“叶知青同志啊,可别忘了,你现在还是生产队的倒挂户,你的欠条,还在会计那里放着哩!”
叶小川也笑,“欠点债怕什么!别人都怕欠债,我还愁欠的太少了呢。
谁要敢借我2000块钱,叔,你信不,即便这么多钱,我照样敢借?
欠债怕什么,只要这些钱借来不是用来乱挥霍,而是用来做正事的,怕个啥?”
此言一出。
老支书和大队长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没吭声。
听锣听锣听声,听话听音。
在场的大队长和老支书,他们虽说文化水平不高。
可毕竟他们俩还是担任了这么多年的大队干部,平时去公社,甚至是去县里,都不知道开过多少次会了。
他们也接触过地区G委会主任,还和俞林地区的局级干部们,握过手。
所以,在职场上摸爬打滚了这么多年的老支书和大队长。
他们也是能听得出来别人话里话外,所隐藏的一些暗指的...
等到叶小川东拉扯西扯几句。
此时又听见老支书的儿媳妇在和别人打招呼,看来又有乡亲提着东西上门,专程过来看望老支书了。
于是叶小川借机告辞。
等到那位来看望老支书的乡亲,嘘寒问暖的说了些话,也走了之后...
“老赵,你害哈那小子的意思没有?”老支书问。
害哈是米脂话,意思就是明白没有?理解了没有?
因为在场没有外人,所以老支书和老赵二人,纯粹就用的当地土话进行交流。
“害哈了。”
“这家伙,鬼精鬼精的!”
老赵悠悠一笑,“咱生产队,既然下了决心,要想摆脱贫穷落后的面貌,那就必须得搞点别的产业才行。”
“而咱们生产队集体账户穷,没钱。”
老赵嘿嘿笑,“叶小川这家伙!他是暗戳戳在鼓动我们:不要怕欠债!没钱的话,只管去找信用社贷款哩!”
“是啊。”
老支书也笑,“你看这家伙说的甚?
啥叫‘只是欠了点债而已’。
‘谁还敢把咱三十里铺,整个生产队给抄了家’?
哈哈哈...这家伙,居然连这么老赖皮的话,也能说得出口?要是被信贷员听见了,估计他的脸都会变绿...哈哈哈!”
老支书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咱庄上的后生,个个都怕欠债,生怕落个欠债户的坏名声,怕以后娶不到媳妇。
不成想,现在总算出了个怪物!”
“哈哈哈——”
老赵终于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差点没被他自己那一口旱烟给呛死!
“叶小川啊叶小川...”
“哈哈哈,这家伙说话有水平,像咱公社主任,整个啥还玩旁敲侧击的,而且叶小川这后生,胆子确实是大!”
见老支书笑的快岔了气。
大队长老赵走上前,伸手帮他捶了捶背。
两人又东拉西扯的闲谝一阵,最后老赵丢下一句,“这事儿吧,先不急,再看看,观察观察。
如果叶小川确实有能力,品性也不赖的话,咱就把他发展成党员,这样也方便他以后带领乡亲们做事不是?”
“成!”
老支书回了一句。
等到老赵告辞而去,老支书从自个儿的衣兜里掏出一张《诊断报告书》。
满脸凝重的看了看。
随后暗暗叹口气:“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亲眼看着咱三十里铺生产队的乡亲们,都过上了好日子那一天啊...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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