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小村落,已经是下午时分。
似乎比起早上还要热闹,金泽武盟的众多武师云集于此,有二十来人。
这些入劲各自又带着师弟师妹,足足聚起了近百人。
小萝卜和村里其他孩子在人群中四处穿梭,偶尔有一些武师想要呵斥,也立马被旁边的同伴按下。
只是指了指陈麟的屋子。
这些闹腾的小孩在众人眼中,一下子就顺眼起来了。
武师里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在茶摊上坐着摇椅,身边围着好几个入劲弟子不断侍候,满脸洋溢着惬意笑容的文广源了。
作为周围唯一的气境,不少人将目光牢牢锁在文广源身上。
这人对此仿佛早已习惯,抚着长须一派悠然之意。
直到见着陈麟回来。
他才倏然起身招呼,脸上还带着莫名的笑意:
“陈麟呐,你可真是……啧啧!”
“怎么了,文馆主?”
陈麟看他这副模样,不像是要说何家之事的样子。
“陈麟,我昨晚与任知县促膝长谈,好不容易才将你的事情压了下来,谁知道今天就又起了变故……”
“你可知道今天中午发生了何事?”
陈麟摇头。
文广源捻着一缕胡须,“南城渔市有人当街杀人了!”
“总不会有人栽赃是我杀的吧?”
陈麟眼皮一翻,打算提供今天中午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不对,他在山里跟老牛待着,即使见过人,顶着的也不是自己的脸,的确证明不了。
谁知文广源立即哈哈一笑:“人的确不是杀的,但说到底却是你带起的坏头。”
“那南城杀人者名为孟蟹,原是独身渔户,曾经耗费全部身家在东城学了点三拳两脚,最后无功而返。
近日来他一直被鱼栏泼皮逼着捞宝鱼上供,昨日便与其他人一同出船。”
“谁知这次真让他们赶上趟,遇见一条百岁龙纹鱼!其他渔户都被掀翻船淹死了,唯独那个孟蟹好运抓住了龙纹鱼,当场吃进了肚子里!”
说到这里,文广源都忍不住惊叹一声。
“十年龙纹食之可达三境大成,五十入劲,百岁……”
“气境?”陈麟抢答,语气也不禁惊讶。
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等气境机缘。
文广源哂然一笑,直接终结了话题:
“嘿嘿,也是入劲。”
“只不过等到日后体内药力融入体内,那个孟蟹达成气境也是必然的。”
“恐怕那时,他都不到二十五岁。”
说着,文广源别有用意地望了一眼陈麟。
陈麟只当没看懂。
这位文馆主一直对自己那个莫须有的入劲机缘很好奇,明里暗里地试探过,最后都没有结果。
毕竟,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机缘应该是个啥。
眼看没有回应。
文广源只好继续说下去:
“就在中午,孟蟹的船一靠岸,立马就去找了鱼栏的泼皮,当街把三人打死,两人重伤逃跑。
那孟蟹还不肯放过,一直追到家里,当着人家八十老母的面子,把两兄弟的头剁了下来,连带老人都当场吓死……”
“这事一出,就在城里引起轩然大波,连何家的事情都给盖过去了,你今日的风头可是被他抢走了大半。”
风头什么的无所谓,多出一个人来转移注意反倒是好事。
就是……
“当着老人家的面砍头,有些暴戾了。”
陈麟皱了下眉头,如果换种温和一点的杀人方式可能会更好。
不过他也没受过泼皮的欺负,不好在这方面多说。
听了他这话。
文广源抓着自己下颌的胡须,张了张嘴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不会真的觉得,在画舫和雅间里面将人一拳打死,就不显得暴戾了吧?”
他一度很想这样说。
而且他可是知道的,陈麟曾经在山市里将一名飞熊拳弟子的血肉打得糜碎,飞得满地都是,然后拖着那个半残的弟子招摇过市……
更别提最近西城酒楼里那个被一拳断臂的何家护院了。
这都不暴戾吗?
不过,看陈麟这副认真的样子……
唉,算了算了。
话到无言处。
陈麟忽然听见一记熟悉的招呼声。
村口的位置。
祥叔赶着一辆驴车,不断向着他招手。
“阿麟,快过来,为了给你送这些东西,可是累坏了我这副老腰。”
祥叔的声音远远传来,疲惫中还夹带着一股兴奋和自豪。
陈麟拱手跟文广源告辞,加快脚步走过去,还没到跟前,就已经闻见一股浓烈的鱼腥味。
“这是?”
驴车上摆着两个大箩筐。
而在箩筐里头装着的,赫然是满满当当的各种河鲜,青脚蟹、红浪鲤、翠草鲩、流甲鲟……怕是二百斤都不止。
小萝卜跟几个大小伙伴也跟了过来,望着一尾又一尾在筐中蹦跳抽搐的大鱼,忍不住哗哗流下口水。
祥叔跳下了驴车,一对老眼幽幽望来:
“今天一早就陆续有渔民跑到我门前来,七嘴八舌的,话说不太清楚,不过手里都带着几尾鱼,让我这副老骨头给你送过来。”
“我本想着不是什么大事,谁知道回身拿个竹篓的工夫,提鱼过来的人就站满了门口,又想换个大篓……”
“但还是转身的工夫,来的渔户更多了,最后干脆换了大筐,短短半个早上的工夫就装了两筐。”
啪啪!
箩筐里的鱼还很新鲜,一些生命力顽强的还不时扑腾两下,往人脸上溅起少许水腥。
小萝卜跟村子里的其他小孩被泼了一脸,揉着眼睛尖叫退开,一边还在嘻嘻地笑。
陈麟也擦去脸上的水滴,琢磨了一下:
“是因为何家的事情?”
何家是在渔市扎根的,控制着不知多少渔民,自己杀了何家父子,不说帮助这些人脱离苦海,至少也能让他们解解气。
“嗯!”祥叔重重点头,一边伸了伸老腰,把身子轻轻探过来:“阿麟,你确定官府不会找你麻烦?”
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今天一早到山市,还没开门就听见陈麟又双杀人了,而且杀的还是西城富户。
一拳两命!
把他心肝吓得直颤儿。
直觉告诉他这是捅了个大篓子,但看现在的情况,似乎官衙那边又没有动静。
陈麟理解祥叔的担忧,拍拍他的肩膀:
“没事的,有些前辈帮我把事情处理好了。”
在这种事情上说一千道一万个放心,都不如告诉直接长辈自己有后台。
他将赵疯子还有三棍大师、文广源这些人一一抬出来。
虽然祥叔没接触过,但听情况也晓得是内城里的大人物,顿时放下心来。
“这样就好,你脾气还是暴躁……”
只是稍微唠叨两句,便又说起盖宅院的事情。
陈麟的秘密不少,不打算搬到人多眼杂的县城。
现在村子的位置就很好,跟县城的距离不远不近,既不会太偏僻,也不至于太热闹。
所以新宅的位置就在村子边上,离现在的屋子不过一百来丈。
地皮已经搞定,马上就可以开工。
入冬之前就能够把宅子盖好。
对此,陈麟的看法很直接:
“就拜托祥叔了!”
他拱手拜谢,从白枪头的小金库中掏了五十两银子当作二次备款,好从这些俗事中脱身。
顺便又叫上村子里各户人家将箩筐里的鱼分一下。
两个大箩筐,至少二百斤渔获,他一个人即使吃得完也嫌麻烦。
而且这里头也没有传说中的芦梦泽宝鱼,都只是些平常鱼类,没有太大的价值。
各家各户一边道谢,一边欢喜地将多出来的鱼分完,然后再把筐子还回来,里头还特地留了一份给祥叔。
祥叔也不急着回去守铺子,守在借来的驴车旁,说起了孟蟹的事情。
所述跟方才文广源所说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不过视角不同。
陈麟淡定地听着,脸上挂着笑意。
反倒是祥叔心怀怨念:
“阿麟,你不知道。”
“现在县城里的百姓都说那个孟蟹是英雄气概,半天不到名声就响亮得很,我倒越听越不对劲。”
“明明只是打死了几个混混泼皮,这也能叫英雄了?”
“当初你打死那个飞熊拳的馆主都没这么大的名声,还有人污蔑你乱杀人,怎么到这人身上就不一样了……”
祥叔越说越快,越说越气。
话里还夹杂着许多道听途说的消息:
“我还特地打听过了,那个孟蟹以前也是半个泼皮,是他自己想混进去,人家都没要他,只能苦哈哈地打鱼。”
“而且,这次跟他一起出船的其他人都淹死了,这后头还说不准有什么猫腻呢!”
陈麟听到这里连忙提醒了一句:“祥叔,这话可不好拿去外头说。”
“我自然晓得,也就跟你在这里提一声。”
“各人有福,就算他真是个害人的,也害不到我们头上来,不用管这件事。”
陈麟拍拍祥叔,目送他赶着驴车回县城。
……
翌日。
村子比起昨天少了许多人气。
‘我昨天将那半本药书交到了许剑主手上,武盟现在应该也知道了。’
邪功都被翻了出来,估计他们也能猜到白枪头已经凶多吉少。
所以今日来凑热闹的入劲武师少了许多。
多是一些武馆学徒津津有味地守着村口茶摊谈天论地,如同前世那些去网红地点打卡的人,也不知道图的什么。
裴忠杰倒是还在。
因为昨天文广源在猎户之间打听了一圈,带着几个人进山了。
说是要搜寻白枪头的踪迹,背地里估计醉翁之意不在酒。
除去裴忠杰之外,范义实今日也来了。
就坐在裴忠杰身边,不时还能跟旁人说上两句话,比起之前馆内透明人一样的境遇好了不少。
陈麟跟他打了招呼,随意聊了一下。
发现昨天听说的那个孟蟹,依然是县城里的焦点。
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都有人开始叫孟大侠了,就连官衙都表示昨天孟蟹当街杀人是江湖事,不会多管……
只要有人说起这个话题。
在场众人就会忍不住往陈麟的方向看来,心中暗暗比对。
然后又感觉两者之间似乎没有太多的可比性?
陈麟在众多目光之下表现得很淡定,没有太多反应。
转眼又是一日过去。
陈麟这两天除去修炼外,还去了一趟巨宝山外收集灯油木树皮。
比起之前,有潜力承载一阶下品符咒的树皮难找了不少。
他花费半天时间,也只找到二十来张。
全部画成符咒,大概能够在地洞里堵两个白枪头。
再配合上八道火雷,用来对付那两头插翅飞虎应该没问题。
除此之外,他还抽空研究了改进幻身符的事情。
现在这版幻身符在易容上没有问题。
唯独在声音和气息的掩盖上还有所缺陷。
新版的幻身符着重解决了这几个问题,效果挂在身上之后,不仅声音会被扭曲变化,即使是气息也可以轻易变化。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陈麟轻轻哼了两下,声音粗犷沙哑。
现在再把那个九阴枪弟子叫来,保准他听不出。
“陈麟!”
艹!
陈麟眼皮一跳,下意识想出剑,然后才反应过来不是有人认出了自己的易容。
只是在门外有人找自己。
听声音是谷文琴。
他解除幻身符的效果推开门,发现外头果然有一男一女正走过来。
“你这里跟之前比起来热闹了好多!”
谷文琴满脸笑意,蹦蹦跳跳。
洪官照常冷着脸,跟在她身后。
小屋里没有坐人的地方,三人去了村口的茶摊,顺便还白嫖了店家的三碗茶。
谷文琴咕噜咕噜喝光,然后才擦了下嘴角:“之前从何家那边救出来的孩子,我都让大伯安置妥当了!”
“嗯,劳烦谷姑娘了。”
陈麟真诚道谢,又赞颂一番。
谷家在这件事上肯出力,九成都得归功于面前的谷家千金。
毕竟谷家当今家主就是这丫头的大伯……
“客气客气!”谷文琴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脑袋,嘻嘻一笑,露出一对虎牙。
“我大伯说了,这些都是小事!”
“我本来还想让他见见你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不太喜欢你……”
她一手撑着脑袋,一边没心没肺地说着各种胡话。
听得陈麟一头黑线。
想要谷家家主这种县城第一富户认可自己,那位家主平时得是心胸开阔,笑口常开的性情才有可能了。
洪官束手抱胸,听到这里提醒了一句:
“是因为何家的事情,陈麟杀了富户,说到底还是坏了规矩。”
“啊!原来是这样吗?!”
“……”
“嗯,前两日那个孟蟹,其实也只不过是西城富户顺势推出来,淡化何家之事的工具而已。”
新年快乐,龙年大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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