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起!”
“坚持住,往左边挪一点!”
“好!可以放了!”
大院里,苏珩松开撑住木板的手,松了口气。
这块宽约7.45米,长7.55米的近方形木板用以搭建今晚的戏台,非常沉重,没有十来个壮汉一起抬根本没有办法。
光头佬递来一根烟:“你小子看着文文弱弱,没想到还挺有劲的。”
“不抽烟。”苏珩感慨,“老村长今晚当真要上台表演?。”
“可别小瞧了老村长,以前他可是十里八乡赫赫有名的长靠武生。”
武生共分两大类,长靠武生和短打武生。长靠武生都身穿着靠,头戴着盔,穿着厚底靴子,一般都是用长柄武器。这类武生,不但要求武功好,还要有大将的风度。
“再怎么说也八十了,耍长刀未免太过吃力。”
光头佬吐出一口青烟:“所以大家才更期待,你留下来不也是为了亲眼见识八十岁的村长扮演关将军?”
苏珩沉默不语,他留下来才不是为了这么无聊的事情。
之所以会帮忙寿宴,还得追溯到一个小时前。
元景树接到来自王致远的电话,表达歉意后并告知师兄他和景鸿想要还俗并定居白桦村的决定。
一开始,这个决定遭到王致远的强烈反对,他以为两位师弟又如从前一时上头。直到林宛儿拨通视频电话,当面证明了他与元景树的爱。
以一个热烈到令所有人面红耳赤的法式湿吻。
出乎意料,接受了这个设定后,王致远的态度两极反转。他早就看出来两位师弟志不在传承茅山道法,衷心祝福他们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
两个老头搁着手机屏幕哭得稀里哗啦,真情流露感染了林宛儿和夏小玲,两女的眼圈也跟着泛红。
一切就像剧情类电影的欢乐结局,只有一人感到非常不满意。
苏珩,他始终惦记传度之事,见气氛有所缓和,就立刻提醒师父。
王致远思忖良久,一方面觉得二位师弟的梦想必须尊重,一方面认为对徒弟的允诺也必须兑现,权衡过后,给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告诉元景树,结婚和茅山道士并无冲突,当厨子更不用说,为此两位师叔不用还俗。
既然不用还俗,二人能继续当监度师和保举师。
至于传度仪式,理应在元景树结婚前操办,考虑到元景树不方便回来,王致远决定亲赴白桦村。
这样一来,三师齐全。
“到时候带上祖师爷画像,让你在白桦村受度。”
不容苏珩反驳,这事就这么定了。明日王致远动身,预计中午抵达。
碰巧夏小玲也替苏珩请了明后两天的假,暂时不用考虑上班问题。
听说这件事的元景鸿,特地让村民在后厝腾出了干净的房屋,这下无论说什么,他也得留下来了。
“来,苏珩笑一个。”
夏小玲凑过来,非要和他拍一张合照。
红彤彤的晚霞好似一条流淌的天河,藏匿其间的勾月若隐若现。
夕阳下,餐桌铺上了红塑料布,村民陆陆续续落座。伴随着院内大灯亮起,遥远的群山送来一阵凉爽的清风,吹得屋檐下的一排红灯笼微微摇曳。
“开饭喽!”
元景鸿嘹亮的吆喝中,传菜员逐一走出厨房。第一道菜是拼盘,土笋冻,海蜇皮,小鱼干,羊肉,海草和糖衣杏仁。
“这是什么?”夏小玲从未见过土笋冻,看起来就好像一块饼状果冻。
“不是果冻。”光头佬热情解释。
主原料是一种蠕虫,经过熬煮,虫体所含胶质溶入水中,冷却后即凝结成块状,曾是沿海特色美食之一。
“竟然是虫子。”
夏小玲露出嫌弃的神色,村民们却鼓励她勇敢尝试。
盛情难却,夏小玲眉头紧锁,把一块蘸好调料的土笋冻塞进嘴里,忍着想要吐出的欲望咀嚼起来。
吃着吃着,夏小玲眉头逐渐舒展,旋即推了推苏珩的胳膊:“你快尝尝看,还不错,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
“我就不了。”
苏珩对虫子没兴趣,他更关心主桌的情况。
老村长落座了,他比照片上看上去的要年轻一些,穿着一套民国时期的蓝布长衫,胡子头发花白,眼睛却仍然有神。
笑呵呵地和众人打招呼。
坐在老村长旁边的是他儿子一家三口。儿子长得一表人才去掉孙媳妇甜美温柔,小孙子粉嫩可爱。
据光头佬介绍,他儿子和媳妇在城里当牙医,开了家诊所,平日很忙,但收入不错,早早买了套房。孙子今年三岁,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
“不过我昨天听说,他儿子刚把套房卖了,准备搬回来住。”
苏珩夹了一颗糖衣杏仁:“搬回来住?孙子不是刚要上幼儿园吗,谁来照顾?”
“当然是一起回来。我们村今年也要盖学校了。村里好几个年轻老师,在城里买不起房,有了回来的打算。老村长听说后,决定资助他们回乡办学。瞧,现在带头敬酒的就是新校校长。”
“这倒是好事一件,你们真是村人才济济。”
“可不是,别看老哥我五大三粗,原先在城里也是个有头有脸的程序员。天天熬夜加班,头发都掉光了,去医院检查大小毛病一大堆。回村几个月,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苏珩略带怀疑地端详起光头佬沧桑的脸颊:
“大哥,你今年几岁?”
“虚岁三十一,周岁刚满三十。看不出来吧?”
完全看不出来,第一次见时还以为光头佬起码四五十了。
“我们也去给村长敬酒吧。”
第二道菜焖豆腐吃得差不多,元景树拉着林宛儿的手,走向主席。
苏珩远远看着他们推杯换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模样陷入沉思。
比起城里人的冷漠与忙碌,白桦村里的生活更有烟火气息,更有人情味,此刻他或多或少能明白两位师叔的决心了。
皎月当空,群星璀璨,传菜员端着一道道热气腾腾的地方美食,在桌与桌之间穿梭,林家大院里,人声鼎沸,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锣响,这场寿宴的气氛也在“恭祝老村长八十大寿”中推向高潮。
舞台灯点亮,戏台已经搭好,众人期盼的好戏即将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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