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府也不知道为啥突然会问这句,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臣确有一弟在世,唤作应星。”
朱由榔一听,登时双手抓住宋应升的胳膊,捏得一把老骨头嘎吱作响:“他现在在哪?”
宋知府都快七十的人了,哪儿经得起这个,顿时吃痛哎哟一声。醉酒王爷这才反应过来,松开双手,但嘴上仍在刨根问底:“他在哪?”
“舍弟于甲申初年便辞官回乡了。”
“两三年了,就没有重新做官?”
“呃”,宋应升迟疑了一下:“弘光年间,舍弟曾被荐授滁和、南瑞兵巡道。但疾病缠身,未能出仕。”
什么生病,都是借口,朱由榔心里门儿清,就是看不惯这世道,隐居避世而已。
不过那都是小事情,关键是宋知府这位弟弟,可是真正的大佬!
但凡接受过义务教育的后世国人,若说是没听过《天工开物》的,大概都是上课开小差去了。朱由榔一听这位科技大佬居然是知府的亲弟弟,也不转弯抹角了,张口便道:“能否请令弟出山,工部尚书以上不行,其他的随便挑!”
一句话出来周围顿时安静了许多,刚才还在劝酒的大臣们都竖起耳朵,想听听这位到底是哪路神仙。
不过宋应升好像不是很给面子:“此前臣也劝过,但舍弟心意已决,恐怕......”
朱由榔好像急了:“他在哪?我亲自去请他!”
这话说的,简直不成体统,就算是喝醉了也没必要装刘玄德吧。一旁的瞿式耜劝道:“殿下,不如下一份旨意,唤他前来便是。”
能唤来就好了,之前不是没唤来吗?这种硬骨头就不能来硬的,非得用上点水磨工夫,以情动人才是。朱由榔借着酒劲,将右手一伸:“好!拿笔墨纸砚来!孤写一份旨意!”
这个时候还不能写圣旨,一个侍郎家里也不可能有存货,不过上好的丝绸倒是有的,不一会儿便有人送来。
桂王殿下提笔沉思,片刻之后便是一首七绝:
伊藤亦作栋梁材,
百尺轻登郭隗台。
天上楼宇眼欲穿,
舞雪翻霜惹尘埃。
众臣见了,都心道殿下可真是对这什么小小兵巡道青眼有加。什么“百尺轻登”、“望眼欲穿”都出来了,简直羡煞旁人。
朱由榔也是废物利用,自从知道自己的金手指是写诗,动不动就文思泉涌,出口成章。反正这乱世写诗作赋没什么卵用,拿来收买人心总可以吧?
其实这是想多了,哪来的什么金手指,纯粹是前世E盘装得太满而已。
朱由榔等墨汁一干,又从腰间解下一个玉佩,塞到丝绸里面包住,往宋应升手里一送:“这个你送给令弟,孤就一句话,万勿使白雪消融、明珠蒙尘啊!”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哄”的一声,众人纷纷猜测,这位宋应星究竟是如何的天纵奇才,能令殿下作诗而劝、以玉相赠。
眼见气氛越来越热烈,大家也吃喝得差不多了,朱由榔从人群之中找到先前进献土产的广西巡按郑封问道:“你那明里村的柚子还有没有,拿出来给大伙儿解解酒!”
“什么柚子?竟能得殿下如此垂青?”一旁的瞿式耜问道。
朱由榔笑道:“好东西,诸位尝了便知。有道是......
明里柚香天下闻,
今年丹壳亦纷纷。
朱栏碧甃垂秋水,
赤帖苍头点翠纹。
望之色如凝脂,闻之异香扑鼻,尝之甘美绝伦。各位万不可错过!”
于是在这不大的侍郎府中,诸位国家栋梁、肱股之臣,围着这白幼多汁、鲜香水嫩的明里柚子开始大快朵颐,一时间赞不绝口,宾主尽欢。
第二日,就该登基大典了。
说是大典,那绝对是夸张。典仪器具全在肇庆,广州这边一点没准备,能大到哪儿去?
朱由榔是一点不在意这個,想随随便便搞完了事,这一下可把大臣们急坏了。他们就跟后世听说儿女结婚不办酒、旅个游就行的父母一样,登时跳了起来。
但是现在哪来的时间慢慢搞这些?李成栋的消息自从隆武被诛后就完全消失了,说不定隔不了几天就从哪儿冒出来了呢?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朱由榔只得承诺先宣布即位,待收复江南之后补办一次登基,这才让众臣勉强接受。
于是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桂王、监国朱由榔宣布即皇帝位,祭天地、社稷、祖宗,行郊礼,改明年为永历元年。同时,追尊其父朱常瀛为端皇帝,兄朱由楥为桂恭王;嫡母王氏为慈圣皇太后,生母马氏为昭圣皇太后。
同时,任吕大器、瞿式耜、丁魁楚、苏观生、何吾驺、陈子壮等十来人为大学士,任命吕大器为兵部尚书、瞿式耜为吏部尚书,丁魁楚兼戎政、李永茂请终制;其余身在外地的张煌言、朱成功、文安之等人,均依照先帝旧例,另加赏赐,不一而足。
尤其是堵胤锡,朱由榔顶着瞿式耜的压力,除了原本就有的兵部右侍郎兼佥都御史外,还特意亲赐印剑,并手书一封,鼓励其联闯之举,令缇骑快马亲自送至营中。
至于往下的较低层官员,以及四司八局十二监这种东西,朱由榔没那个精力去管了,况且人都不认识几个,就统统交给内阁负责。
主要是现在的全部精力都要用到刀刃上,一是清军动向,二是广州如何防御。
朱由榔到广州之后就没收到过江西方向前线的消息,不知道李成栋这厮现在到哪了。他现在有点慌,即位第二天就召集群臣讨论此事。
“东北方向各处塘报如何?是否有及时收到?”
“启禀陛下”,兵科给事中彭燿上前奏报,“潮、惠、韶等地塘报今日各有送到,臣查阅之后,并未发现建奴踪迹。”
“几日一报?”
“有时一日数报,有时二三日一报,并无定数。”
“或许是建奴强弩之末,已然撤兵?”兵部职方司郎中陈嘉谟说道。
“不可能!”朱由榔完全不相信。虽然不清楚李成栋是什么时候到广州的,但是他清楚一件事,原本历史上绍武只当了几十天皇帝。
那不是李成栋他们杀的,还能是谁杀的?总不可能朱聿鐭同志当皇帝当腻歪了,自己杀了自己吧?
清军肯定还在南下,而且速度很快!
朱由榔想到这里,朝彭燿说道:“将近日塘报都呈上来!”
不得不说拿上来的还不少,皇帝令人将近三日的都拣选出来,让各位臣子自己看有无端倪。
大家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倒是吕大器拿着两份塘报左看看右看看,眉头紧锁。
“吕爱卿可是发现了什么?”朱由榔问道。
“陛下请看”,吕大器将两份塘报呈上:“这二份塘报并无异样,内容详实,字句妥帖,印鉴也不假,但......”
“但是什么?”
“但是臣怎么总觉得......这笔迹为何一模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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