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刚要账果然很顺利。
刑部书吏阴阳怪气了几句,却不敢卡着不给批条子。
规格接地,这些书吏能来刑部当值,多亏了智刚闹事,才空出来十几个萝卜坑。
款子到手了去哪儿?
当然是春风楼!
五年过去,一如既往的热闹。
李平安已经成了老主顾,隔段时间就来听一次曲,花销虽只有十两银子,架不住是细水长流的老主顾。
“七郎来啦!”
老鸨笑着打招呼,扭着腰肢上前挽着李平安的胳膊,双眼泛起水光,恨不得将少年郎吞进肚里。
“丽姐,今儿是大师请客,去二楼包厢。”
李平安也不是童子鸡,免费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何况丽姐年岁不到三十,年轻时还是花魁。
换做前世眼光,御姐可比清倌人味道香多了。
扭扭捏捏来到二楼,点了酒水菜肴,边吃边聊边欣赏姑娘啊跳舞。
智刚笑道:“洒家还记得,居士第一次来,各种婉拒。”
“年少清纯的我一去不回啦!”
李平安在智刚面前,摘下了几层面具,比平日里待人接物轻松许多:“前些日读道经,发现了延寿之法。”
智刚好奇道:“牛鼻子确实擅长养生,居士仔细说说?”
“看美女使人心情愉悦,自然延年益寿!”
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或叫惺惺相惜,或叫臭味相投。
之后就是听曲、吃酒,酒至半酣,叫个了顺眼的姑娘,一道去三楼谈咸论道。
半夜。
一阵喧哗声传来,还有谩骂、哭泣声。
李平安掀开纠缠的藕臂粉腿,将房门打开条缝,见到玄衣校尉领着兵卒,押着四五个人向外走。
其中一个面熟,似是常来春风楼的老举人。
“镇抚司怎么跑到春风楼抓人了?”
李平安眉头紧皱,即使有官员犯案,也会给个衣衫整体的体面。
毕竟是朝廷选出来的官,衣衫不整的走在街上,让平民百姓看到了,会损失统治阶级的威严、神秘。
“居士,走了。”
智刚神色凝重的打开门:“洒家听到镇抚司的人在说,他们勾结术士,蛊惑东宫诅咒陛下!”
“嘶!”
李平安倒吸冷气,这可是惊天大案。
建武帝既然公开抓人,显然不打算秘密处理,不知要牵连多少人。
转念一想,这不就来活儿了!
至于其中有没有冤案,李平安当真不太在意,自己就是个小屁民,还能去同情官老爷过得幸不幸福吗?
回到殓尸房。
智刚直接收拾细软,看模样是要跑路。
李平安疑惑道:“大师怕什么?”
“万事小心为上!”
智刚说道:“按常理来说,太子纵使有罪,也绝不会大张旗鼓的办案。”
李平安微微颔首:“确实如此,有损东宫威严,将来登基就成了污点。”
“镇抚司直接闯入勾栏抓人,显然受了陛下指使,存心要将案子做大。”
智刚说道:“无论有没有废太子的心思,也会波及无数人,凡是沾边的都得死,即使不沾边的,也是个铲除异己的好机会!”
李平安说道:“朝堂再怎么动荡,大师是江湖中人,牵扯不到吧?”
“怎么牵扯不到?”
智刚将包袱一卷,斜跨到肩上:“洒家前几日领银子,恰好遇到刑部侍郎,没管住嘴,大声嚷嚷了几句。”
不用想,显然没说什么好话。
李平安也就不挽留了:“晚上城门关了,大师可有办法出去?”
“区区城墙,拦不住洒家。”
智刚不是个扭捏性子,噔噔噔走出门,忽然回头叮嘱道。
“居士,日后离安定坊远点,江湖中不乏祭炼尸骸的邪术。洒家本想探探那德爷,未曾想出了此事,只能留作日后了。”
“咱省得。”
李平安早就怀疑德爷修炼邪法,前两年各坊殓官,一道去安定坊讨说法,他都借口称病没去。
唯恐将德爷逼急了,当场施展邪法,成了上赶着应杀劫。
“大师,前两年有位燕道长,说殓尸房是纯阳之地,难道还能修炼邪法?”
“莫非是燕赤霄燕前辈?”
智刚双目放光:“这江湖上没几个好人,燕前辈就是其一,洒家恨不能当面请教。”
李平安笑着说道:“燕道长对大师评价颇高,亦想交个朋友。”
“可惜可惜。”
智刚连连叹息,错过了与燕赤霄见面:“前辈说的不错,殓尸房确是纯阳大阵,不过只能自然形成鬼物。”
“若是有人存心祭炼,莫说纯阳大阵,就是火山口里也能生出妖鬼!”
随后又问了燕赤霄几件事,听说他去了徐州路城,立刻将此地定成了目的。
这般急切模样,活像个追星的粉丝!
翌日。
李平安去街上打探消息,发现昨晚不止春风楼抓人,镇抚司扫荡了各处知名娱乐场所。
抓走的再没回来,没抓走的短时间不敢去。
一时间,常年热闹的勾栏竟冷清起来!
……
建武四十二年。
初。
太子受人蛊惑,意图诅咒父皇。
建武帝大怒,命镇抚司大索京城,凡与案相关者尽皆入狱。
……
晌午。
殓尸房内阴风阵阵。
李平安躺在逍遥椅上,左右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尸骸,中间只空出尺宽小路出门。
“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手里把玩刚刚摸出来的玉佩,从吏部员外郎食道里切出来,据说是扛不住酷刑,直接吞玉噎死自己。
“锁阳功又能练了!”
事关根本,不练不行。
嘎吱!
房门开了,石三带着几个狱卒,站在门外探头探脑。
“平安,来搬席子了。”
殓尸房内太阴森,那些亲自审死的官员,瞪着眼看着你,再大胆的狱卒也会心虚。
“这么快又送来一批?”
李平安轻松抱起两卷草席,练武真没白花钱,搬砖比常人快得多。
石三无奈道:“这不牢里人越来越多,快装不下了,必须加快清理。”
连续搬了六趟,剩下一卷草席。
石三叮嘱道:“平安,这位是马司狱,牢里的老领导,你帮着敛敛遗容,埋的时候选个清静地界。”
“他家人不来领尸?”
这些天殓尸房人满为患,李平安却也没去乱葬岗掩埋,免得犯官家属疏通好了关系,结果领不回尸体。
到时候不敢埋怨朝廷,殓官就成了撒气桶!
“没机会了。”
石三摇头道:“马司狱与那位走得太近,证据确凿,已经判了阖家流放。”
李平安点头答应,单独马司狱挖个坑。
隔了一天。
石三又送来一位老领导,牛校尉,还有他的顶头上司王差拨。
李平安很有眼力的送上二两银子:“恭喜三叔升官,得空去三娘那摆一桌,给你庆贺庆贺。”
郑差拨死了王差拨顶上,王差拨死了石差拨顶上。
大家都知道当官儿凶险,却个个迫不及待的向上爬,一边喊着害怕,一边忙不迭的捞银子。
石差拨瞥了眼左右,都是相熟的狱卒。
“过了这段时间再说摆酒,当下京城不太平,可不能让镇抚司抓到把柄!”
“三叔说得对。”
李平安看着死不瞑目的王差拨,感叹智刚不愧是老江湖,见势不妙就逃之夭夭。
区区不入品的差拨,有个屁的资格沾染东宫,不过是朝廷卷起了风暴,边缘稍稍震荡,许多无辜的人就粉身碎骨。
说无辜也不对。
天下胥吏皆可杀,可不是玩笑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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