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对方的底,那就得进林子里去看看吧?”
胡麻站在了林子外面,往里张了张,也不知有多深,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哪怕如今天亮了,里面也似乎有股子渗人的阴气,如今他倒是想多学本事的时候,好奇心也更重一些。
可是想想,还是算了,自己平时多看着点张阿姑怎么做的,多点了解就是了,但若是不听人家安排,横生事端,便不好了。
不过,要说起来,对张阿姑倒也更加好奇。
她不仅会布香阵,似乎也可以直接使用某种力量,比如用那香阵烧出来的残留烟气,作成一道帷幕,遮住了众人,躲过那大邪祟的目光,细想一下,她那一手,还是挺神奇的。
不过想想也是,走鬼人活多,但也不能全是靠了活。
想要撑起一个门道,那么手里必然也是会有一些真玩意儿才行的。
自一开始到现在,他也渐渐对走鬼人这门道有了一个了解,走鬼人道行有深浅,对付邪祟,多是凭了经验与各种活,而且他们多半不拘什么门道,有用的东西,都可以拿来用。
而他们自家的一些本事,也有很多被人学了去,比如养小使鬼,便是最典型例子。
但被人学去的再多,总有一些是别人学不去的,这些东西,才撑起了门道。
“各门道都有个入门的标志。”
胡麻心里默默想着:“我们守岁人入门之前,便只是吃太岁,熬力气,炼把式,但一旦明白了‘死’的关窍,将身体的一部分开始炼生为死,便是入了门道。”
“司命人也是如此,未入门道之前,也只是走方郎中,抓药诊病,但有了帮着必死之人续命的本事,便入了门道。”
“把戏门入门道的标志,是他们那些假活里,有了一道真的?”
“……”
如今倒是越来越好奇了:“那走鬼人入门道的标志,又是什么?”
这些问题,也想过是不是要直接问张阿姑,感觉她是实诚人,问了或许也会告诉自己。
但想想江湖上对这种事都非常忌讳,便还是先不问。
至于偷学的事,胡麻心里倒没半点不好意思。
山君不都说了胡家人就是走鬼人的老祖宗么?那自己偷学点自家的东西算啥?
一边想着,一边等张阿姑吃了东西,才问她要不要休息,毕竟昨天忙了整夜,没阖眼。
张阿姑却道:“休不休息倒也不打紧,俺也习惯了。”
“不过昨天烧尽了香,还是得去找个地方买一些,再补上几刀纸。”
“……”
“那好说,去前面镇子买些就是了。”
胡麻答应了下来,便回去跟车把式与周管家也都打了声招呼。
去前方找个镇子,稍作休整,也补充些食水。
其他人倒是都没有意见,包括这些人里最焦急的周管家也是如此,他们算算时间,已经出发了五六天。
胡麻准备的妥当,张阿姑又是极有本事的,虽然大家跟了她遵守着那些规矩,多少有些束拘,但也无形之中,避免了很多麻烦,整体算起来,赶路的速度其实很快。
如今他们已经出了明州府的地界,来到了衮州境内。
再一路过去,渡了沙江,路经东昌府,便可以上平南古道,然后取路直往灵寿府大石头崖去了。
而这段时间,周管家也看出来了。
他本是把戏门出身,照理来说,对这江湖并不陌生,但是他二十多岁的时候,便遭了劫难被大石头崖李家的人救了,便入了李府,如今都快六十了。
中间近四十年未涉江湖,那些经验早就生疏了,如今还是少说话,对胡麻和张阿姑的安排听着就对了。
想好了要去前面镇子上休整,却不料连行了几个时辰,竟没找着个像样的地方,中间倒也路过了两个村子,里面却是人烟稀少,偶尔几个活人,也是躲得严严实实,叫都叫不出来。
十里八乡竟是不见炊烟,更别说能帮着香烛黄纸的纸扎店了。
一时众人也都有些诧异,胡麻更是看着地图有些疑惑,照理说这里不该如此荒凉。
幸好晌午之后,迎面遇着了一只有十几匹大马与骡子的商队,胡麻便按了江湖规矩上去揖礼,询问,才意外的得知:
“这方圆百里啊,荒凉着呢,小哥不知道,几个月前,这里闹了匪患,有个杀人如麻的悍匪,拉起了好大一队响马,四下里冲杀劫掠,声势惊人。”
“周围的百姓,死的死,逃的逃,都跑光啦!”
“不过那群响马也做恶多端,被不知哪位看不下去的高人出手,一夜之间连人带寨,杀了个干干净净,听说尸体在娘们蛋子山上都堆成了小山了,从此这才无人敢作乱了……”
“不过逃了的人就是逃了,这么大片地方,可就荒下来了。”
“你们往前走,那可更荒凉,最快加快点行程,什么时候到了沙子江,才算见着活人了。”
“……”
“竟还有这等事?”
胡麻本是想着要不要去二十里外的镇子上瞧瞧,如此一听,便也打消了主意。
只是陪了笑脸,拿着银子,朝这些商队里换了些粮食,便有的香烛黄刀,也讨了几包,毕竟如今这世道闹祟厉害,甭管这商队里有没有门道里的人,相应的东西,倒都备着。
而这支商队虽然见是个扶灵的,不想沾晦气,可毕竟人家话说的漂亮,又都是在行走在外,便也换给了胡麻他们,没有多收钱。
他们自己朝南走,倒是很快可以找到地方补充。
双方也算是皆大欢喜,胡麻将换来的粮食与一应事物,搬到车上,便拉开驴车,让他们过去。
继续向前,倒果然发现愈发的荒凉,活人不见几个,路边倒不时有森森白骨,瞪着两只黑洞洞眼窝,看他们过去。
看样子,话说起来容易,但这里闹的匪患,委实不小。
论起来,倒也是与自己之前所在的世界不同了,这是乱世,凶世,妖世。
若在自己上一世,赶上这样的时候,趁了皇帝被人剥皮,官府不敢露头,但凡有哪个地方闹了灾,活不下去,便立刻有人扯起旗号来造反争天下了。
但偏偏这世界,有神秘的力量硬是稳住了局面。
便如那一夜之间杀光了响马悍匪的人……
……得是什么样的人,才有本事一夜之间屠光了整个山寨?
这些事情,只是躲在明州府,却实在没有办法想象。
不过,既得了提醒,他们便也不敢大意,都打起了精神,加快了赶路进程,离开这地。
这一晚上,当然也就不用想着休整了,找了个荒村落脚,天亮再行。
可眼看着这片荒地快要过去,张阿姑倒有些心绪不宁了起来,时不时回头看看,胡麻察觉到了什么,也跟着回头瞧了一眼。
倒不见有什么,只有路边几只野狗,蹲在草丛里,眼睛红红的看着他们过去。
在这种荒地里,野狗实在不少见,成群结队,倒与狼群也似了。
若真是孤身遇见,说不定它们也真会吃人。
“阿姑,有问题?”
见张阿姑几番回头,胡麻便凑了过去,低声问道。
张阿姑也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确定,道:“你瞧那些野狗,是几只?”
胡麻微微一怔,回头看了一眼,影影绰绰看不清,道:“似乎有个三四只的样子?”
张阿姑道:“它们刚才叫没叫?”
这倒把胡麻问住了,想了一下,道:“一开始叫了两声,后来好像就只是一直在后面跟着了……”
张阿姑脸上顿时多了一抹忧色。
胡麻好奇了起来,先不问,但却留心起了那些野狗,就见它们一直远远的缀着,距离不拉近,却也不走远,直到有个伙计,被它一直盯着,心里发毛,向着它们丢了一块石头。
野狗居然不怕,阴瘆瘆的看了他们一眼,等离远了些,继续跟着。
“这里的野狗已经不怕人了……”
胡麻也默默想着,心里愈发觉得奇怪:“狗喜欢叫起来凶人,但这些怎么却不叫?张阿姑关心这个又做什么?”
他心里已是有些生疑,却冷不丁,行程停了下来,忙向前一看,就见车把式正挥舞着鞭子,大声的吆喝。
却是车子前面的路上,不知何时,居然又出现了几只野狗,它们蹲在路中间,向了车子远远的叫了几声,随着鞭子声响,也是害怕,便又灰溜溜的到了路的一边。
张阿姑见了,已是脸色有些难看。
胡麻也立刻打起了精神:“这是怎么了?”
他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却也知道肯定是出了问题了。
张阿姑低低的叹了一声,眼睛扫了一眼空旷荒凉的周围,荒草后面,也不知有多少暗红色的眼睛,低声道:“叫的狗与不叫的狗都正常,但只叫两声便一直跟着的,就邪乎了……”
“我看着,咱们应该是遇着乞尸犬了。”
“……”
胡麻一怔:“这是什么?”
“吃死人的野狗。”
张阿姑低声道:“它们吃惯了尸体,有了瘾头,也知道新鲜的好吃,见咱运着棺材,便过来讨要,想让咱们把棺里的死人给它们吃。”
“只叫两声,然后便一直跟着,就是在等咱们主动给它们呢……”
“现在拦了路,就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再不把尸体舍给它们,怕是会直接冲上来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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