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又有一辆黑色轿车,从街道尽头驶来,停在了咖啡馆的门口。
车轮还在滚动,车门就已被推开。
一个瘦高身材,带着金边眼镜的男子,腋下夹着公文包,迅速从车上走了下来。
“咦,这不是……”苏梦卿一怔,随即捅了捅顾云的胳臂。
“我看到了,就是他。”顾云点头。
她早已认出来,那正是昨日在出站通道里,同她们交易的“汉奸”本人。
这位汉奸站在咖啡馆门口,左右看了看,便推门而入。
而原本守在里面的两人,也从桌旁站起,迎了上来。
他们简短地交谈了几句,便一同消失在了吧台后面。
“咦?怎么看不到了?”邓炳坤诧异道,这让他那对大眼显得更圆了,看着有点像金鱼,“还有,那个金边眼镜是谁?你们认识?”
“打过交道,但不清楚底细,”顾云沉吟道,“吧台后多半有暗门,咱们再等等。”
三人并没有等待太久。
大约十多分钟后,金边眼镜又出现在了咖啡馆里,公文包却是不见了。
他推门而出,但并未上车,而是徒步向北走去。
“跟上!”顾云嘱咐道,“别靠太近。”
邓炳坤应了一声。
他缓缓开动了汽车,跟在金边眼镜身后,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新昌路是条繁华的街道,路上车来车往,顾云他们乘坐的福特牌在车流中并不显眼。
但金边眼镜实在太警觉了。
他忽然在一家餐馆门口停下了脚步,像是打算吃点什么似的,低头研究着门口的菜单。
一辆公交电车驶过之后,他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了。
“进饭店了么?”邓炳坤揉了揉眼睛。
“不对,应该是钻小巷了,你在车上等我,”顾云皱眉道,“梦卿,咱们跟过去。”
两人穿过马路,顺着饭店旁边的小巷一路向前,很快就到了个三岔路口。
“走哪边?”苏梦卿一滞。
顾云没有回答,而是闭上眼睛,轻轻嗅了片刻,忽然睁眼道:“右边!”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那金边眼镜身上的香水味非常特殊,顾云已经牢牢记住了。
两人又往前走了数十米,顾云猛地停住了脚步。
香水味变浓了,那人就在附近。
“小心!”苏梦卿动了。
她出声示警,同时一把将顾云推开
两人身后的门檐上,忽然跳下来一个人。
他身在半空,双腿已借着下坠之势,狠狠踹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苏梦卿根本来不及掏枪,身体迅速后仰,做了個铁板桥,才堪堪避过。
一击不中,那人身体重心迅速下压,由踹改踏,目标是苏梦卿的小腹。
这一变招又快又狠,时机也拿捏得极准。
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节骨眼。
倘若对手是常人,只怕已当场倒地不起。
“哈!”
只见苏梦卿吐气开声,腰腹陡然收缩,随后左脚用力一点,居然贴着地面转体一百八十度。
然后,借着翻滚的力道,右腿像条鞭子一样,迅猛地抽向对方面门。
“迷踪拳?”那人讶然。
就这三个字的功夫,苏梦卿的足尖已踢到眼前。
这招力道太足,那人不敢硬接,只好后撤旋身,将左腿一蹬。
用了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同苏梦卿对了一脚。
“嘭”地一声闷响,两人均被震开一步。
苏梦卿一撸袖子,还想继续进攻,却认出了同自己搏斗的人,正是那个金边眼镜,动作不由一顿。
这人答应的军火,好像还没交货呢!
而金边眼镜也没有继续出手,脸色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顾云上次陪小鬼子玩了几招散打,后果非常严重,于是她理智地站在一旁观战,
此时看见两人休战,方才开口:“汉奸先生,又见面了,真巧。”
“你们跟着我干嘛?”金边眼镜似乎有点恼火。
“这路是国府修的,人人都能走,”顾云随口答道,“怎么能说是跟踪呢?恰好遇到了才对。”
“废话!若不是我洒了些香水,就凭你俩的追踪本事,能跟到这里?”金边眼镜不屑道,“想问什么就问,我赶时间。”
“你去好梦旅社干嘛?”顾云也不客气。
“当然是奉命接洽,”金边眼镜看了眼手表,有点不耐烦,“说重点。”
“要是那里的汉奸,突然出了意外呢?”顾云没有计较他的语气。
同后世儒雅随和的网友们相比,这点小脾气算什么?
“那就是个幌子,你想怎样便怎样,”金边眼镜指了指头顶的铁招牌,“问完了吗?问完我走了。”
那招牌锈迹斑斑,上面“友利饭店”四个字油漆剥落,似乎有些年头了。
“最后一个问题,”顾云记下了那招牌,然后伸出一根手指,“你是不是冯定边的人?”
此刻驻防在鹤城一带,准备同日军殊死血战的,正是东北军敌前总指挥冯定边。
而这支队伍,曾经的武术教官,就是苏梦卿的父亲。
所以顾云用的虽是疑问句,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听到这句话,金边眼镜沉默了。
他的双眼紧紧盯着顾云,表情很奇怪。
既有诧异,也有欣赏,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金边眼镜最终还是没有承认,“我的身体和身份都不属于自己,无权泄露。”
“但我可以免费送你们一个警告:不要回剧团!”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不要回剧团?什么意思?
顾云一怔。
楚瑜是内鬼,那么林晋荣家的位置,应该已被日本人掌握,这不稀奇。
但那里已经人去楼空,金边眼镜为什么要特意警告自己呢?
难道说……日本人知道了剧团的新地址?!
“快回去,大家有危险!”
顾云喊了一句,拽着苏梦卿就往回跑。
一面跑,一面紧张地思索。
剧团新址是林晋荣独自敲定的,今早才和大家宣布,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一小时,日本人怎么会知道?
而且,就算日本人神通广大,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大家开会的地方装了窃听器。
可短短一个小时,制定计划都嫌不够,又哪里有时间安排行动?
难道……林晋荣真的是内鬼?
不,绝不可能。
顾云想得头痛,再加上体力不济,很快速度就慢了下来,反而变成苏梦卿拽着她跑。
两人径直冲回轿车,把邓炳坤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啦?有追兵?”
“快开车,快!”顾云只觉两肋针刺一样的痛,声音已有些沙哑,“去剧团新址,苏梦卿做好击发准备,然后把枪给我!”
这急迫甚至有些惶恐的神情,将苏邓两人还未出口的询问,又给摁了回去。
一个迅速发动了汽车,掉头向来路飞驰,另一个将子弹上膛,默默递了过来。
顾云伸手接过,把那只枪牢牢攥在手中,心里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没有经过任何训练,这枪倘若用来防身,估计和烧火棍没有区别。
但拿枪的目的,并不是杀敌,而是在无可挽回的时候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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