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复活

  呜……呜!

  悠长而洪亮的汽笛声中,顾云缓缓睁开双眼。

  熟悉的车厢,熟悉的风景,熟悉的议论声。

  一切都那么熟悉,没有任何改变。

  仿佛之前所经历的事情,都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哦,不对。

  至少,有一件事情是改变了的。

  那行淡淡的、始终悬浮在视野右上方的数字,变成了2/6。

  果然……

  顾云点了点头。

  她已经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这似乎是个死亡回档的能力。

  无论是他杀还是自杀,只要死亡就会被动触发,同时保存记忆。

  “有点像游戏啊……”顾云喃喃自语,“只要不通关,就回到存档点的那种么?”

  2,代表已经死了2次。

  那么6,就是能够复活的次数了。

  有次数限制,就不能卡BUG,把所有技能都刷到满级,练成十里坡剑神再出山。

  存档条件未知,就有可能辛辛苦苦攻略了半天,一次死亡便回到原点。

  啊这……

  顾云撇了撇嘴。

  这种能力看起来很强,可实际上,却挺鸡肋的。

  如果有的选,她宁可带一瓶喝不完的可乐,或者十万个奥尼尔什么的。

  算了算了……

  顾云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

  吐槽无益,有总比没有强。

  复活的机会有限,接下来的行动,得好好规划才是。

  现在的情况是:表哥楚瑜遇上了很大的麻烦,而他的“同事们”,一旦出站就会刀了自己。

  停留在出站口也不行,会遇到西谷那个小鬼子。

  哦对,那位翻译的举动很有意思,可能是个有用的线索。

  顾云记住了这一点。

  现在看来,出站后迅速买票,返回天津,或者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顾云并不打算这么干。

  这個选择看似稳妥,却浪费了之前两次死亡,所收集到的信息。

  再说,在这样一个动荡不安的社会,去天津就一定不会发生意外吗?

  倘若在天津,再出现这种出门杀,恐怕又得死上几回。

  复活次数有限,不能这样浪费。

  看来破局的关键,就在楚瑜的那些朋友身上。

  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取得他们的信任呢?

  她将视线投向窗外,想着想着,忽然有了主意。

  对啊,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夕阳逐渐落了下去,列车到站了。

  这次,顾云没有在车厢里浪费时间,而是迅速挤到了出站口。

  她在这里停留了片刻,观察一番,很快就选定了一个合适的地点。

  那是个大约半人高的水泥基座。

  上面原本有个塑像,却不知为什么被毁掉了,只有两只脚还残留在那里。

  顾云先把乐器们放到上面,然后用手抓着边沿,用一个标准的翻墙姿势爬了上去。

  她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环视一周,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的地方呢。

  很适合……作为舞台。

  不过,还有一点小小的准备工作需要完成。

  顾云将那张手帕叠了叠,仔细地系在脑袋上,遮住了大半张脸。

  考虑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太拉仇恨,为了不浪费宝贵的复活次数,能遮掩一点是一点吧。

  随后她从行囊中取出了手风琴,顺手弹了几个和弦,试了试音。

  很好,无论是琴,还是自己,状态都很不错。

  现在,只差一个合适的时机。

  顾云抬起头。

  方才她这些奇怪的举止,已经成功地吸引了周围旅客的注意力。

  不仅如此,那几个打算埋伏她的家伙,也都向这边看了过来。

  不过这种情况,显然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以至于那个看报的人,居然丢下报纸,跑去和乞丐商量起来了。

  而那位神出鬼没的海军帽先生,此时也终于现身。

  他正站在一个不远也不近的位置,目光炯炯地盯着顾云,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于此同时,一队身穿灰衣的宪兵出现在广场的另一侧,正朝着这边跑来。

  很好,观众都已就位。

  顾云清了清嗓子。

  虽然无论前世今生,都上台表演过许多次了,但在这个性命攸关的时刻,还是有些紧张。

  脑海中,蓦然响起导师的话语。

  “小顾啊,你这么紧张,怎么能唱好曲子呢?”

  “老师教你个绝招,每当紧张的时候,你就努力地想,把台下的观众,都想成一个个的土豆,这样就行啦。”

  顾云闭上双眼,随后轻轻晃动手臂、脖颈和双腿,将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

  等到再次睁眼的时候,这座简陋的舞台下面,就真的全是土豆了。

  有一些穿着黑衣的土豆,正在挥舞着鞭子,驱赶着另一些背着包裹的土豆。

  也许是这里离得太远,四周的人又太挤。

  那些黑衣土豆并没有过来寻她的麻烦。

  只是看了几眼,发现她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想来没什么威胁,便放在一旁不管了。

  就在这时,顾云拉开了手风琴,弹响了第一个和弦。

  优美的前奏,如流水一般,从风箱里流淌出来。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我的同胞,还有那衰老的爹娘……”

  这里是开阔地,手风琴也不是一种响度很高的乐器,而顾云用的,又是通俗唱法。

  一开始,歌声其实是相当微弱的。

  但这首歌的歌词,实在写到了大伙的心坎里,这首歌的旋律,又过于朗朗上口。

  “好像是个小姑娘在唱歌。”

  “呸,列队欢迎都不够,居然还有迎宾曲吗?”

  “不对不对,你们听这歌词……”

  唱第一遍的时候,大多数人,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等旋律重复了一遍,就已经有不少人,能跟着一起唱了。

  第三遍、第四遍……

  歌声仿佛初春融化的积雪,起先是叶尖的滴水,慢慢汇聚成潺潺的溪流。

  然后,便是奔涌咆哮的巨浪。

  倘若是换一批听众,换一个地方,可能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但此时滞留在站前广场上的,大多数都是关外逃来的难民。

  他们的家园刚刚被摧毁了,亲人或者惨死,或者失散了,连祖坟和祠堂都不复存在了。

  那些被按捺,被吞下,被强行憋在心里,无处可去的痛苦和愤懑,被这首歌一点点地,全部都引了出来。

  当一千多人,用一个声音,怒吼出“九一八、九一八”的时候。

  无论是护送的军警,还是刚刚出站的小鬼子们。

  一时间,都被扑面而来的声浪打懵了。

  面对这汹涌澎湃的浪潮,他们不知所措地愣住在那里,只觉两股战战,心脏狂跳。

  虽然手中握着枪,却好像他们才是手无寸铁似的。

  可怜、弱小、又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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