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赵福生定定坐在原处,死死盯着锅炉内的情景。
她虽表现镇定,也似是对武少春极有自信的样子,但毕竟事关镇魔司令使性命,她无法完全的放松警惕,做好了武少春若有危险,便即刻出手的准备。
……
对郭威来说,当日父亲之死曾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恶梦,此时看着父亲化鬼,拉着武少春落入锅中,便如恶梦再现。
他不敢看,却又不愿闭眼睛。
郭威早年丧母,是父亲将他一手拉拔长大,父子二人感情极深。
郭父在世时,一直勤劳老实,默默付出,拿出一生积蓄,让他得以娶妻生子,对他的儿子呵护有加,最终却落得如此结局。
而他事后遗忘了这样的回忆,甚至只忧心于妻子失踪之事。
郭威内心被巨大的痛苦淹没。
此时锅炉之中,厉鬼抱缠着武少春,坐进沸腾的锅里。
热气冲天而起,伴随着红色煞光。
门神的力量就算是受到了武少春自身意志的压制,却仍庇护着他,使他不至于受厉鬼害死。
两种力量相胶峙,大量鬼雾翻腾,逐渐将武少春的身影淹没在内。
赵福生的目光落到了上方悬挂的‘腊肉’上。
良久后,肉的数量没有增加,就证明这些绞缠的尸体中,没有武少春。
不知过了多久,雾气散开,厉鬼的煞气得到控制。
识海之中,封神榜传来提示:
门神获得虔诚的信徒,香火值+1。
煞级厉鬼已经蛰伏。
它选择了适合的人成为它的载体。
注:曾经有一个人,走入它的记忆,记住了它的过往,看见了它的经历,感受了它的爱与恨,感受了它的苦与疼。
当他点燃火焰,献上那一碗它生平无法忘记,且间歇性导致了它死亡的祭品时,此人已经成为了它的门徒。
注:当你向它献祭一碗供品的时候,会与它产生一种特殊的联系,这种联系不受外物干扰,不受厉鬼品阶影响。
注:当它接受这碗祭品时,也许你会得到它的回应。
注:这是一个十分特殊的煞级厉鬼,有封神的潜质。
注:当它被封神的一天,是它的驭使者死亡之时。
注:当它主动选择被你驭使时,你可以感受它的愤怒与痛苦,可完全尽情使用它的力量。
注:请小心与它相处,谨慎使用它的力量。
注:当你感受它的痛苦、愤怒越深,便证明它离你越近,最后可能会与你融合为一。
封门村的灶鬼案暂时了结。
煞级厉鬼被驭使。
宿主洞悉惊人,明辩鬼案,阻止了煞级厉鬼的成长,使一桩鬼祸在萌芽状态便被掐止。
厉鬼的影响力没有扩散,拯救了封门村的村民。
宿主首次发现鬼案、解决鬼祸,其敏锐力、洞察先知,奖励功德值6000。
成功解决封门村郭氏灶鬼案件,避免煞级厉鬼为祸乡里,奖励功德值1000。
宿主保护了封门村的村民,救了郭威性命,收获了曹大宗、林老八等人感激之情,奖励功德值200。
……
有奖就有惩。
宿主滥用厉鬼力量,以人命喂鬼,此举有伤天和,请宿主重视以人为本。
鬼有鬼道,人间自有人间法令。
众生皆平等。
善意提醒:不要以杀止杀,让情绪主宰你的理智。
注:人有罪该以人间刑罚论处,而不能仗自身力量横行。
提醒宿主:杀人易、救人难,请谨慎下决定。
提醒宿主:驭鬼在身,与鬼同行,切忌不要忘了自身,受厉鬼影响,而成为鬼的载体分身。
宿主迫使封门村村民六人死于厉鬼之手,此乃以私念定人生死,扣除功德值500。
……
封神榜的提示音接连不断的响起。
赵福生在听到收获功德值的刹那,便知道郭家的鬼案了结,封门村的危机已除。
她站起身来,脸上露出笑意,喊了一声:
“少春!”
灶台前的鬼雾散开,随着她的喊声一起,灶膛内的冲天火焰逐渐熄灭,锅炉内沸腾的热水冷却,最终干涸。
在鬼域散后,露出盘坐在大锅之内的武少春。
此时的他脸色惨白,一手置于膝前,一手则是翻转掌心向上,一个土碗被他托在掌心。
碗内空荡荡的,先前他随意舀起的柴灰已经消失。
而他的衣袖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
只见武少春的一双小臂上烙印上了诡异的黑纹。
那纹十分奇怪,呈火焰的形状,细看仿佛还在冒着黑烟,带给人一种危险而又不详的气息。
赵福生喊声一落,闭着双眼的武少春立即睁开了眼睛。
他一苏醒后,随即露出笑意,待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后,他顿了顿:
“大人,我——”
“我知道,你驭鬼成功了。”赵福生笑着说道。
有封神榜的提示,她是最先知道武少春驭鬼成功的人。
“是!”
武少春愉快的点头,从大锅之内爬坐起身:
“多谢大人栽培,我将来定会好好办理鬼案,平息万安县的鬼患,保护县里百姓。”
“嗯。”
赵福生应了一声。
武少春从灶台上跳了下来。
随着他‘砰’声落地,地面尘烟溅起。
而这烟雾一散,便似是打破了厉鬼曾经在此制造的鬼域。
灶台上以猛鬼力量悬挂的‘腊肉’在失去了诡异之力的加持后纷纷断裂,‘啪啪’砸落地面。
屋里除了各种臭味、血腥气外,又多了一股腐烂的味道。
灶台上隐匿的血印出现。
泥巴墙壁、锅沿及灶台前的木桩凳子上全是干涸的血迹,这是当天李大龅子杀人后留下的罪证——如今随着厉鬼被收服,才终于重新显形。
赵福生环顾四周,想像得到当日发生惨案时的情景。
她示意蒯满周将此地纵横交错的鬼网收起,看向村民:
“封门村郭家出现了惨案,李大龅子勒索杀人,致使郭威之父厉鬼复苏,如今鬼案已经解决,大家此后可以放心。”
小丫头摊开双手,无数细黑的丝线如同怪异的涓涓细流,缓缓回收,一一钻入她的袖口内。
阴森诡厉的鬼网无声解除,郭家内那种阴寒入骨的厉鬼煞气逐渐散去。
“呼……”
林老八等人紧绷的神经随即松懈,先前僵立原处的村民们‘哎呦、哎呦’的惨叫着坐倒在地。
郭威泪流满面,声声泣血的喊:
“爹——爹——”
“秀荷——四蛋——”
这一场鬼祸,郭家是最大的受害者。
曹大宗也听到了赵福生先前的话,此时得知内情后,看郭威的眼神中透露出同情、怜悯的神情。
张老头儿瘫软在地,身下屎尿混了一滩,整个人不停的抽搐。
差役们也都吓得不轻,此时一一或靠墙、或坐地,抖个不停。
“大人——”
曹大宗环顾四周,看到灶台、墙壁上的血迹,心有余悸。
他的目光随即又落到了摔落在地面的几块‘腊肉’,在知道真相之后,他已经明白这些‘腊肉’来源,早前失踪的郭妻母子都混夹其中。
死去的人抱缠在一起,蜷缩变形,早分不清谁是谁。
“先将此地收拾了,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赵福生伸手止住了曹大宗的话,她看向瘫软在地的张老头儿,吩咐差役:
“将他唤醒,稍后我有话还要问他。”
差役们亲眼目睹了厉鬼的出现,早就吓破了胆子,又看到镇魔司的人以雷历风行的手段将厉鬼解决,对于赵福生一行的敬畏此时达到极致,甚至将她视如神明,对她的话哪敢不听。
一个年轻的差役死命掐张老头儿的人中,将其掐得嘴唇子破裂。
剧痛之下,骇得昏死过过去的张老头儿登时苏醒。
“鬼——鬼啊——”
他喊完之后手舞足蹈,翻着白眼又要倒地,曹大宗踢了他一脚:
“别装死,大人有话问你。”
“大人饶命、鬼大爷饶命——”
张老头儿麻利的翻坐起身,拼命的冲赵福生叩头,似是受了极大刺激下,神智有些疯疯癫癫的,整个人不大清醒。
赵福生笑了笑:
“张老三,你不要跟我装傻充愣,我稍后有话问你。”
“大人,不如去我家中,我让家里婆娘立即烧火做饭,招呼大人。”
林老八亲眼目睹了镇魔司的人办案,此时态度变得殷勤,有心想要与赵福生套近乎。
“老八,你家离得远,不如去我家——”
另一个村民也出声邀请。
曹大宗则道:
“大人,我瞅着天色都快亮了,大家赶了一天的路,也不宜再多奔波,不如就近先休息。”
他不像林老八等人心中打着主意。
在亲眼目睹了镇魔司办案,解决了鬼祸后,曹大宗对镇魔司、赵福生几人生出狂热的崇拜之情,此时建议道:
“张家就在郭家隔壁,也是封门村条件较好的人家,不如就在张家暂坐,说完话后几位大人歇息一会儿,估计天亮孔老爷就会派人来村里接几位大人。”
他提的建议合情合理,赵福生点了点头。
刚刚被强行掐醒的张老头儿却有些不乐意,他一听要去自己家,双手笼在袖中,耸肩缩头,畏畏缩缩的道:
“我家可没有余粮——”
赵福生被他逗笑了。
她目光一转过去,张老头儿就神情躲闪,不敢看她。
“我记得你说郭家的这几块‘腊肉’是你的?”
张老头儿是块滚刀肉。
此人又抠又吝啬,而且还将欺善怕恶等人品劣性发挥到极致,郭家被他们压制了许多年,大门常年不见天日,见到郭家有‘腊肉’就口口称称说是自己的,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人。
据说他又生了几个儿子,与匪徒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别看他此时怂,那是因为赵福生一行人有实力,能令他害怕,但村里人面对这样的人可不敢惹。
偏偏赵福生对付张老头儿这样的有得是办法。
张老头儿一听‘腊肉’,浑身打了个哆嗦。
他先前不知道‘腊肉’是什么,总想占便宜——反正郭家懦弱,欺他也就欺了,谅他也放不出什么屁。
但这会儿情况不同了。
大家都知道这些‘腊肉’是被鬼杀死后的人尸制成,张老头儿哪敢要这东西,深怕引来了厉鬼,害了自己家满门性命。
“不不不,不是我的——”
张老头儿拼命摆手,推辞道:
“我刚看错了,我家哪有肉,吃不起,这不是我的——”
“就是你的。”
赵福生强硬道:
“哪怕不是你的,现在我作主分配给你了,稍后我让少春提上,挂到你家灶台上去。”她说完,冷冷望着张老头儿:
“你不是说家里没有余粮吗?这就是余粮。”
张老头儿一听大惊失色:
“大人饶命,我说错了,我想起来了,家里还有半缸粮,都藏起来的,全部用来招呼大人,大人饶命。”
赵福生冷笑一声。
曹大宗摇了摇头,又嫌弃似的看了张老头儿一眼:
“张老三,赶紧起来领路,回去将你这满身屎汤子洗洗吧,多大岁数的人了,这么不中用——”
“你中用,那可是鬼……没想到郭老瘪在生时这么怂的人,死后竟然会变鬼杀人,还杀了他儿媳与孙子——”
刻薄凶恶的张老头儿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脸上露出怅然的神情:
“他在生时,可将四蛋看得比眼珠子还重啊,如果他泉下有知,不知会多伤心……”
“唉。”
林老八等人听了这话,也长叹了一声。
众人收拾停当,俱都退出郭家。
郭威脸色苍白,整个人浑浑噩噩,大家怕他独自留在家中出事,几个村民架着他一道出来。
张家的房门紧抵。
先前郭家那样大阵仗,张家的人怕出事连累到自己,这一会儿功夫,几个儿子全逃出村子了,只剩张老头儿的妻子与儿媳带着几个孙子躲在家中,紧抵着房门。
张老头儿将门叫开,一行人鱼贯而入,火光很快将屋里点亮,张老头儿看着面色惶惶不安的妻子与儿媳,也没力气多说,只是冲着老妻摆手:
“将我床头下的缸子抱出来,县里来了大人,先煮些饭给诸位大人填肚子。”
他这话一说完,老婆子的脸上就露出害怕又不舍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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