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聊得火热,程珍琴不停地跟杨晓芳打听这次去大旭县做项目的所见所闻。
杨晓芳说她在吴则的家里住了一个多月,程珍琴立即用一种仇视的目光瞪着吴则,满脑子想的是这一个多月自己女儿被吴则欺负成什么样了!
直到杨晓芳说在吴则家里是自己住一间房,吴则的家人对他很照顾,带她去摘黄瓜、钓河鱼。
程珍琴这才收回了刮人的犀利目光。
杨胜利虽然话不多,不过倒是频频抬起酒杯,每当这时候,吴则都会主动举起酒杯碰一下。
两人成了默契的缄默的酒友。
今晚的菜确实味道不错,高度酒跟低度酒不一样,觉得喝的不多,一杯接一杯之后,脑子不知不觉迷糊了起来。
杨胜利渐渐话也多了起来,一只手搭着吴则的肩膀吐露心声:“你小子脸皮是越来越厚了,脸皮厚也有脸皮厚的好处。”
“爸,你这话有道理!”
吴则也喝多了,说话嘴都有点秃噜,也伸手搭着杨胜利的肩膀,笑哈哈道:“您说我脸皮厚,这话算是客气了。我觉得我有什么脸面,我根本没有脸!要脸有啥用,要钱才是沧桑正道!要是没钱,穷光蛋,路边的野狗都嫌弃!”
“你这话好像在映射什么东西!”杨胜利抬起眼皮,眼里有警告。
“没映射什么,我就是说我自己的一点点人生感悟。”
吴则上一辈子摸爬滚打,下了班有时间就做各种兼职,发传单、摆地摊等等微末行当都有尝试过,身边人对他有各种评头论足,那点自尊心早就被消磨没了。
“你要是踏踏实实干活,并且在赚钱过程中,能够不断地学习,充实自身的技能,我认为你这个人还是有希望的。”
杨胜利酒后吐真言。
哪怕之前再怎么看不起吴则,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跟吴则在一起,可经历了最近这段时间思想的挣扎,以及看到吴则身上以前没发现的闪光点,说实话,心底还是不想让女儿受苦,但终究还是对吴则有了一点期待。
“我肯定好好干,爸,妈,”吴则提起酒杯,眼神迷离,嘴里吐出浓浓的酒气,“你们就好好看着,我肯定让晓芳幸福,一定会让你们享福!”
这话让杨晓芳颇为感动。
程珍琴却是努嘴嗤了一声,颇为不屑,显然不会轻易相信吴则能够咸鱼翻身。
杨胜利提起酒杯第一次主动跟吴则碰杯,没有说什么,但一口喝掉了二两杯子里所有的酒水。
所有话都在酒里面了。
这是中年男人表达感情最直接的方式。
吴则看着自己杯子刚刚倒了满满当当的酒水,哪怕脑子已经晕乎乎,但还是仰头一口喝光了酒。
下一瞬间,他的视线里,玻璃杯上印着的“囍”字就开始摇晃了起来,屋子里仿佛随处贴着大大小小的“囍”字。
那年,杨晓芳跟父母赌气,偷了户口本,跟吴则闪电领证结婚。
生米组成了熟饭,她父母不管怎么反对,都不得不接受既定事实。
他们的婚姻,没有奢华的婚礼,甚至没有像样的白色婚纱,也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连酒席都省了。
唯一算得上结婚仪式,也就是一家四口,就像现在一样,坐在一起,吃了一顿晚饭。
除此之外,这间两室一厅的老房子,每一道门、每一面墙都贴了大红“囍”字。
吴则醉酒之后看到的画面,仿佛是那年那日凄凉的景象。
杨胜利的话音,把吴则从恍惚状态中唤醒,“你们已经把监理和增减挂钩项目做完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吴则晃了晃晕乎乎的脑子,虚幻的重影依旧填满了全部的视野,只有一点飘忽的意识,努力的想了想,然后摇头:“目前没什么打算。明天我跟晓芳回一趟我的老家,把增减挂钩项目的后尾工作处理干净。然后,顺道去一趟大旭县国土局,看看彭景学那边还有没有项目。”
杨胜利确实对吴则有一些期待,也想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当即沉吟道:“刚忙完地灾治理项目,乔康又把一个锰矿资源交替的勘探项目丢给我来做。我们地质所的人全都出去做铝土矿项目了,很缺人。你要是接下来没事,就先过来跟我做这个项目。”
吴则虽然喝得迷迷糊糊有,但理智还在,就算是老丈人,也得明算账。
“如果是按照每天40元的野外补贴给我们报酬,说实话,我觉得有这时间,还不如多跑跑各個县国土局,没准就拿到个项目了。”
这话明显是不给老丈人面子。
杨胜利扭头直愣愣的瞪着吴则,“上次那个地灾调查,每人每天给你们40元野外补贴,另外不是也给你们公司一万元的奖励!”
“那是因为工作出色,万一项目进展不顺利,奖励没有,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我喊你去做项目,能不给伱钱吗?”
杨胜利突然提高了音量,显然对吴则这一番话很有抵触情绪。
他是藏了私心给吴则干活赚钱,可是吴则这些话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他随即语气生硬道:“你要想多赚点钱,明天去跟乔康谈!正好乔康有事要找你!”
“明天啊?”
吴则本来想着明天和杨晓芳一起回老家,一看杨胜利两道视线如刀,当即改变主意:“明天我就去找乔康。”
……
乔康抬头见到吴则进来,首先要做的事情是把桌面上的香烟和打火机收起来。
吴则满脸笑容的走进来,坐下来之后,从自己口袋摸出一包软中华放在桌面,抽出一根递了过去。
乔康盯着吴则手里的一根香烟,盯着看了几秒,心里想的是这小子今天的做法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一根烟不能是诱饵吧?
想了想,他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表现得太小气,于是接住了烟,但拒绝了吴则帮忙点烟的好意,自个儿摸出打火机但点燃,然后把打火机揣进口袋。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是乔队长喊我过来吗?”
吴则点了烟,大大方方的把打火机放在了烟盒上,然后把烟推到了桌子正中央。
这做法看起来很大方,然后就显得乔康刚才的动作很小肚鸡肠。
乔康嘴都气歪了。
这小子这一套做法,故意恶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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