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县城的小院后,山河把日记重新整理了一遍,确认其中没有超出自己的年纪的内容和思想,他不想被人看成怪物,不想以异类的身份开始未来的生活。
文中所有的插图都需要再构思和重新绘画,老家没有精致修图的条件,也没有师奶的循循善导。
他打算花费一些的时间来反复审稿,首先满足自己的审美标准,至于投稿与否,都顺其自然。
后天就开学了,前世的经历给了山河很大的负担。陌生的同学和环境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也许慢慢的融入,低调的生活是最好的选择。
山河被分在了初二一班,与诸多熟悉或陌生的同龄人排成一行。他默默的站在人群之中,看着他们喧嚣的交谈打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大操场上播着嘹亮的运动员进行曲,初中部开学动员大会正在召开。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些场景。
记得祖父把山河接回家休养了一年,才在乡下中学重新开始了求学生涯。
站在人群中,成为他们的一员山河有些茫然,他对接踵而至的校园生活甚至有些恐惧,他害怕自己的不同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被公之于众,幸福的日子又随风而逝。
“初二1班的同学往这边走,丘山河,你往哪走呢?这么快就想上高中啊。”
山河的茫然使他不知该去往何方,他只模糊的记得父亲办公室的位置,下意识就往那边走去。
喊话的老师姓徐,名容。是个教龄不过三年的年轻女老师,这是她第一年带班。
对这个不知方向的少年可谓是印象深刻。父亲是学校里的高中老师,篮球打的好,却是个标准的女儿奴,经常能见到他抱着女儿在操场上溜达的身影。这个教师子女会不会给她带来点惊喜呢?
山河抬头打量着这位新班主任,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让她显得老了几岁,但目光犀利,神情严肃,绝不好惹。
老实跟着大流,山河平稳的度过开学的第一天。
他没有担任职务,也没有被点名,成为了初二1班最平常的一名学生。
一些记忆模糊的朋友,都被他敷衍了过去,没有人发现他的改变。
“爸,我下课去找你了,看到你在忙就自己回家了。以后我可以去接妹妹。”
“行,以后都自己回家吧,接妹妹的活归你了。”丘江看着儿子帮父母减轻负担,心里一股暖流升起,“你那日志也抓紧改,你小吴叔叔等着给你把关。”
谢美玉奖励了儿子块五花肉,“老丘,你看着点溪溪,又不好好吃饭。”
晚饭后,看着儿子带着女儿在门口玩耍,丘江两夫妻便坐在天井旁乘凉。
“你说我怎么觉得这事有点玄乎啊,这一下子儿子的日记就有发表的水平了?”谢美玉不解的问丘江。
“小吴大小也是个作家,人家那是专业的,他说可以试试,那就有五成的可能。”丘江一边泡茶,一边回应。“我们也别把看的太重,别给孩子压力,先试试呗,又不花钱。”
把妹妹交给母亲后,山河来到隔壁师公家。“师奶奶,我这画稿您能帮看看吗?我这改了两天实在是改不了了。”
“行,拿来吧,说好了我就给你提提意见,可不帮你画啊。”谢师母接过山河手里的画稿。
“小河,日记你整理的怎么样了?上次伱写完后,我和你小吴叔叔都看了,我们都认为你用拟人的方式,把动植物关联在一個世界里的想法很棒,也符合青少年的阅读习惯,从成年人的角度看也不觉得突兀。”余正冲在一旁说道。
“你小吴叔叔认为你应该加大民风民俗的篇幅,把我们祖先朴素的劳动智慧写出来,既能增加阅读的趣味性,又会让文章显得更加厚重。”
山河回想着书里的一个个场景,一幅幅农村生活画面,良久回过神来,“小吴叔叔果然厉害,不愧是专业作家。师公,您能和我多说说吗?好多我都不懂。”
余正冲好为人师的激情上来了,放下茶壶就说了起来:“小河,我先给你说说蝙蝠吧,蝙蝠在中华文明里从来都是以益兽的身份出现的,古时候的屋檐,窗棂上都有出现蝙蝠的图案,蝠同音福,蝙蝠进门就等同于福进门,是吉祥长寿的象征…”
“师公,您慢点,我得拿笔记下来。”
余正冲生活阅历丰富,对闽省山区的风俗人情了如指掌,同时还把其中特有的部分一一区分出来。
山河听的如痴如醉,渐渐地对日志的修改有了清晰的方向,一张张鲜活的漫画也在脑海里慢慢成型。
吴志伟一进院门,就见到这一老一少和谐的教学画面。他没有出声打扰,静静的站在一旁倾听着。
良久,余正冲的传授已经告于段落,山河记录着其中带来的灵感和启发。对文章的修改有了新的想法。
“小吴,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傻站着啊!”余正冲终于发现了吴志伟的到来。
山河转过头看着微笑的吴志伟,急忙站起身来,“吴叔叔,您来了,我刚才还和师公说您的厉害,一眼就看出我的缺点,一直觉得差了点东西,可我就是想不明白。”
“哈哈,小猴子变成小作家了,小河,你这是要让人刮目相看啊。”吴志伟揶揄道。
“嘿嘿,以前光想着玩,身边的发生的事都观察不到,在乡下跟着爷爷劳动了一段时间后,看到的东西不一样了。”山河按照与父亲商量的解释回答道。
“你这是天开其窍啊,见识了什么叫天生之才啊!”吴志伟感叹道。
余正冲制止了吴志伟的惊叹,“好了,在孩子面前少说这些,你这是有事还是过来溜达溜达?”
吴志伟停下了说笑,谈起了正事:“《萌芽》杂志我又去找人打听了,现在的主编叫赵长天,著名作家,这几年这本杂志发展的极好,在青少年文学领域可执牛耳。小河的文稿就往《萌芽》投。”
“他这还没定稿呢,定完稿你再给把把关。”
吴志伟爽朗的笑了起来,“求之不得啊,等文章发表了,江哥得好好在馆子里摆上一桌,哈哈。”
“哈哈,按小丘的性子到时候可不是一顿酒就能解决得了的。”余正冲凑趣道。
山河复杂的看着两位无私的长辈,静静的感受着人类之间纯真的互助之情,这是他二十几年记忆中所缺失的。
经历是人生的最大的财富,每一个成功的作家都需要积累,需要观察和投入。
两位长辈现在愿意把他们的财富向自己敞开,山河真的很感动,独自谋生了二十多年,人情冷暖他体会很多。
“余师公,小吴叔叔,我一定会倍加努力,不会枉费你们的教导和关心。我回家改稿子去了,我爸一会儿就过来。”山河给长辈深深地鞠了一躬。
看着山河离去的背影,余正冲,吴志伟相互看了一眼。
“这孩子一定能写出去,现在我更加肯定,天公抖擞降人才啊!”吴志伟感叹道。
日子就在这样不停的交流中逝去,山河的第一本书也在不断的丰满成型。
终于在国庆来临的前两天,《从都市到田野,那是另一个世界》定稿了。
丘江帮儿子把厚厚的一叠手稿装订成册,心中翻腾着无尽得自豪,我儿子十三岁就创作这么长的部头,不负所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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