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已经成为行尸走肉的司林太太已经不再烹饪面包,她每日都机械性的在那些废墟建筑里翻找,翻找一切可以使用的物品和可以吃的食物。
当她看到玻璃窗被砸烂的店铺,便矮着身子钻了进来,任由锋利的玻璃边缘将自己脸颊划出一道血痕却理都不理。
她在杂乱坍塌的货架中来回翻捡着,但只找到一些破烂的衣服与帽子,这里似乎是一家衣帽店,根本没有可以吃的食物。
不过斯林太太并不气馁,仍然半弯着腰在废墟中极有耐心的翻检。
可就在这时,就因为她的耐心和仔细,竟然将废墟下通往地底的暗门给翻了出来。
看着那道明显经常有人推拉的铁制把手,斯林太太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她义无反顾的将那道暗门吃力的拉开,看着通往地下黑洞洞的走廊,竟然从旁边捡起一根断裂的木头腿儿,弯腰钻了进去。
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但斯林太太却仿佛着了魔一样,右手攥着木棍,左手在墙面上摸索着前进。
她似乎想要找到什么,找到困扰自己很长时间只出现于噩梦中的场景,找到她那三个生死不知的孩子,找到在轰炸时被炸到肠穿肚烂的丈夫,找到她曾经平稳优渥的生活,找到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走着走着,她已经来到了台阶的底部,闻到了一股焚烧纸张的味道,并寻着这股味道拐了一个弯,她知道,自己走进了一处地底房间。
在进入房间的侧面墙厚,“啤酒”屏着呼吸,左手持枪,右手持刀,他心中百转千回,猜想着是不是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行踪被人察觉,这是党卫军还是盖世太保?为什么他之前一点都没有察觉?如果这处安全屋暴露,身份就无法再继续隐藏了。
他已经听到,来的似乎只有一个人,对方相当小心,也很有耐心,没有用手电,也没有贸然开枪,看来是一个经验老道的特工。
难道元首已经怀疑自己了?派了他身边的王牌特工来跟踪?不行,必须得将对方留在这里,他的身份还不能暴露,现在正是盟军反攻的关键时刻,他还要继续潜伏,直至战争胜利的那一天。
“啤酒”想到这儿无声的咽了口唾沫,下一刻他做出了决定,在不确定对方地面上还有没有增援的前提下,他决定不用枪,改用刀,将来者不着痕迹的干掉。
考虑到对方也是经验丰富的特工,“啤酒”在脑海里演示了好几种进攻方法,他半俯下身,屏住呼吸,右手紧握短刀,在心中默默做起了倒数。
“咔嚓”一声轻响,门外的斯林太太左手在墙壁上摸到了什么东西,那似乎是电灯的拉绳,然而,在她正想将这可疑地窖里的电灯拉开时,却忽然察觉到一个黑影带动着风声,从侧面直向自己撞了过来。
从小性格泼辣彪悍的斯林太太以前没少和附近的流氓无赖干架,街斗经验丰富,在那黑影刚刚闪动的下一刻,她左手猛拽灯绳,右手拎着的板凳腿儿抡圆了向前砸下。
电光火石之间,灯被拉亮了,板凳腿也砸中了对面的黑影,但她的身体却随之一僵,凹陷的双眼里爬上一抹恐惧,随后又很快释然。
地窖里的灯光并不是很明亮,但也足够照亮周围的一切,这是一处小屋,墙角摆放着一些不认识的机器,而她的怀里则深深的插着一把匕首,直没入刀柄。
紧握匕首的是一名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抬着头,与斯林太太四目相对,很快,两人脸上都出现了惊愕、慌乱、难以置信的表情。
“啤酒”猛的松开了抓着匕首的双手,向后连退几步,差点撞倒桌上的无线电设备。
他看着双手沾染的鲜血,额角被斯林太太板凳腿砸中的地方也留下了细细的一条血线,但在这一刻,身为龙行商会王牌特工的“啤酒”却慌了。
他颤颤巍巍的抬头,看着面前这个穿着围裙,胸口插着刀,动作仿佛定格在那里的妇女,出了一个字。
“妈......?”
听到这个字,斯林太太眼睛里的恐惧与错愕一瞬间烟消云散,她嘴角竟然还露出一抹笑容,抓着板凳腿的右手无力的垂下,棍子跌落地面。
她摇晃了两下,看着“啤酒”道:“你这个不孝子......怎么现在才想起回来看我......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怪我吗?怪我......控制你的人生,怪我让你的的生活窒息......怪我阻止你追求自己的梦想......你现在......达成......之前的梦想了吗?”
斯林太太说着嘴角已经流出血沫,她的身体晃得更厉害,双腿无力的向下瘫软,却被眼疾手快的“啤酒”跨前一步抱在怀里,就那么轻轻放于地面。
“妈......母亲!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轰炸结束之后我悄悄的去过面包房,那里已经被炸弹炸毁,我以为......我以为你们都死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啤酒”自从当上王牌特工后,还是第一次露出如此无助和慌乱的表情,他语无伦次,双手不知该放在哪,想要帮斯林太太拔出胸口的匕首,却不敢那么做,因为他知道,一旦拔出,这个生养了他的女人就会立即气绝身亡,他竟然亲手将匕首插进了自己母亲的胸膛,上帝呀,为什么要这样惩罚他?
“别......别哭,孩子......其实在你走后我就已经后悔了......你已经长大成人,应该掌握自己的人生......是我自私,我总想让你们兄弟三个留在我身边,总想着你们以后能围绕着我为我养老,继承面包房......想着你们给家里添一些活泼可爱的小子......围着我......要糖果吃......但却忽略了你们的想法......
你走了,卢撒库走了,卢埃尔也走了......你们就像鹰巢里成熟的小鹰,到时间就要离开母亲的怀抱,展翅高飞......我不应该阻止你们的,但现在一切都晚了......是因为这该死的战争......该死的新大陆,该死的所有敌人们......!
我真希望我们的生活......可以回到战争开始前的那一天......不要难过我的孩子,我认得你身上的军装,你一定在为元首工作......如果可以......可能的话,找到你的两个弟弟,确定他们的生死,如果死了......就把我们埋在一起,如果没死......照顾他们......元首......万岁......!”
“妈......妈妈,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找到他们,照顾好他们,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效忠元首,击败我们的敌人,都答应你......!”
“啤酒”再也忍耐不住,他的眼泪一滴滴滑落,滴在了斯林太太的脸颊上,嘴唇上,插着匕首的胸口上,而后者此刻已经带着满足的笑容,永远闭上了眼睛,不过能在死前见到自己的大儿子,说出了一直想要对他说出的话,也让斯林太太得其所愿,不留遗憾。
“上帝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我做错了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吗?给我一个答案!我是不是做错了?!”
“啤酒”抱着母亲的尸体,哀嚎痛苦,这一刻,他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个世界上,龙行商会自此缺少了一名王牌特工,掌握着他们许多秘密与情报的王牌特工,而希特勒身边则多了一个能力出众,心狠手辣,掌握着许多高科技知识和重要情报的特务头子。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王牌特工“啤酒”的变节,让周予所了解的那个二战彻底偏离了轨道,之后的战争已经不再被他所掌握,历史的车轮终于开始转弯,驶向了另一条陌生的道路,真正残酷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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