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尔斯、阿德里安…等等拜尔德的来到伟大平原的友人们曾多次去拜访那位行尸走肉般的英雄。
某些日子,他们往往会团聚在拜尔德的周围,为过往而唏嘘感慨,回首逝去的荣耀,并围坐在篝火边大醉一场,而拜尔德相较于宴会的主人,更像是一个吉祥物,一个英雄们齐聚的理由。
这些团聚的英雄,甚至还包括被拜尔德在战场上杀死的人,他们之中有不少比拜尔德的友人们更钦佩拜尔德的功绩与勇武,在抛去凡间仇恨的伟大平原,英雄们只剩下惺惺相惜。
这一次,当曾在极北之地建立王国的喀尔斯拜访拜尔德时,他却惊愕地发现,那位英雄的面目相较于之前几乎全然不同了。
拜尔德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神采。
尽管他一举一动仍然像是行尸走肉,可他的目光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浑浊了。
“拜尔德…你…怎么样了?”
喀尔斯忍不住地抓住了拜尔德宽大的肩膀。
后者没有回应,仍然木讷着。
喀尔斯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因此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而是打算先观察一段时间。
行尸走肉般的拜尔德,仍旧徘徊在伟大平原上,只不过这些天来,他驻足于河畔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因为…这位享誉人间的英雄,在川流不息的河水里,多次看到了自己心上人的身影。
随着那景象的重复出现,拜尔德的眼眸,逐渐恢复了更多的神采,那木偶般的灵魂好似渐渐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我…是在哪?”
某一次,拜尔德忽然开口了。
没有灵魂听到他的话,人们已经习惯于平日里不去打扰这位英雄。
若有灵魂得知此事,定会为之惊愕万分,破天荒地,数千年来,拜尔德终于开口说话了。
隐匿在暗中的席勒思看到了这一幕,
“成功了…要不了多久,拜尔德将找回自己的意识。”
坐在席勒思的肩上,索菲亚问道:
“那么接下来,你要怎么引导他?”
席勒思笑了笑,缓缓道:
“很快你就知道了。
我跟那群冥界判官的赌约是…拜尔德将会犯下,冥界无法容忍其留在冥界的罪行。
正因如此,他们最后才不得不将其放逐出冥界。”
索菲亚满脸疑惑。
无法容忍拜尔德留在冥界的罪行…
那将是什么?
不过,妖精女王很有耐心,她不急于追问这一切,于是便点了点头,继续与席勒思一同观察拜尔德的行为。
在接下来的日子,拜尔德逐渐摆脱了麻木,那多次在河水中出现的幻影,渐渐将他的意识从泥沼中拉回。
拜尔德像是初生婴儿般,时而浑噩,时而清醒。
等到他曾并肩作战的友人喀尔斯再度来拜访他时,突如其来地从他的口中听到一句话。
“喀尔斯,这里是哪?”
喀尔斯怔愣住了,他僵僵地拧过脑袋,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灵魂。
“拜尔德、拜尔德,是你在说话吗?!”
喀尔斯有些无法相信。
紧接着,他听到了让他欣喜若狂的回答,
“是我、是我…这里是哪?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尽管拜尔德仍然呆滞,可一個数千年都如同木偶般的灵魂竟然说话了,这足以让喀尔斯为之惊讶又兴奋。小说
“你…你终于…”
喀尔斯怔怔道:
“慢慢来、慢慢来,拜尔德,伱慢慢回复…”
接下来的日子,喀尔斯多次拜访拜尔德,后者的意识在一天比一天更加清醒,他已经从行尸走肉的状态中摆脱出来,嘴里的话语尽管还是混乱,但也比之前更有条理。
某一日,拜尔德忽然跟喀尔斯说自己做了个梦。
“我在梦里…看见了一位长着六翼的存在,他弥漫在更远处的光辉里。”
喀尔斯回答道:
“那或许是大天使…我从别人嘴里听到过。”
他为拜尔德的意识清醒而高兴,继续道,
“一定是那个大天使,让你逐渐恢复了意识。”
拜尔德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个大天使…他告诉我,倘若我离开冥界,他就会让我见到…我的爱人。”
爱人?
喀尔斯怔了怔,他记了起来,拜尔德是因为爱人而踏上争夺天降宝石的旅途。
他没想到时至今日,拜尔德仍然未完成他的心愿。
“我要离开冥界,我要离开这里…我一定要离开!”
拜尔德走火入魔般地呢喃道,偏执的火焰在心灵深处燃烧。
此刻反倒是喀尔斯慌乱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拜尔德?你想清楚一些。
这里是伟大平原,是整个冥界最美好的地方,比人世间无数地方加起来还要美好!
只有在这里,极善者和英雄们才能享受来之不易的安宁与幸福,只有在这里…………”
那话音如雨水般落下。
旋即被一句声嘶力竭的怒吼打断。
“可这里没有我的挚爱!”
英雄拜尔德,此刻宛若受伤的雄狮般暴怒着。
喀尔斯再度怔愣住了,在此刻的拜尔德身上,他仿佛看到了昔日与神灵作赌的英雄。
拜尔德发誓要离开冥界,寻找自己的爱人所在,为此甘愿付出一切。
喀尔斯分享了拜尔德的想法,他为此揣揣不安,他劝告拜尔德享受着伟大平原的繁华,但他的言语不过是一番毫无作用的苦心孤诣。
待拜尔德逐步恢复原来的意识后,他向喀尔斯下达了最后通牒,
“喀尔斯,原谅我抛弃过往的情面。
我不得不质问你,你是否想要阻止我离开冥界。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仍要离开这里,我曾为我的爱人付诸了一生,她成为了我整个人生的意义,除了她以外,别的事情都不会再让我感受到幸福。
如今我渴望重返人间,并非是因我挂念着曾经的荣耀,那些荣耀确实让我快乐,可如今都变得虚无缥缈。
无论你要做什么,喀尔斯,我请求你都不要阻止我。”
拜尔德如诗歌般的话语给喀尔斯带来了深深的震慑,作为其友人的喀尔斯最终放弃了阻止拜尔德的打算,而且在拜尔德的劝说之下,喀尔斯决定对拜尔德伸出援手。
伟大平原之上,喀尔斯以拜尔德的名义举办了一场英雄之间的秘密宴会,他召集来了拜尔德曾经的友人,以及时至今日都仍然崇敬拜尔德的英雄。
当拜尔德的面目出现在宴会之上时,当那位英雄中的英雄开口说话时,全场的灵魂们都误以为自己中了谎言与诡计之神的幻术。
直到他们连番确认,以及喀尔斯与拜尔德的再三解释,这群英雄们才终于确认那真的是拜尔德,找回自我意识的拜尔德。
当英雄们听说到拜尔德打算离开冥界之后,他们纷纷为之大吃一惊,近万年来,没有谁曾听说过有灵魂能离开冥界重返人间的事迹,他们一如喀尔斯般劝说拜尔德打消那个想法,可那位英雄早已心意已决。
“我知道你们想要劝服我,可谁人又真的能劝服我?
我曾经沉睡,因我在赌约后陷入到莫大绝望,我如今醒来,因爱人的身姿使希望重现。
若要我留在这里,那么我将仍要沉睡下去,过回行尸走肉的生活。”
那位英雄的话语让在场的众人不由为之动容,于是,而在拜尔德的号召之下,有三分一的人决心加入到这行列之中,他们各有所求,为了在死后也获得荣耀、为了创造出新的传奇、为了跟拜尔德一起离开冥界,或是单纯被拜尔德的话语所打动。
而剩下三分之二的人则被要求保守秘密,他们在众人面前向神灵发誓,绝不将今日的所见所闻说出去。
在那以后,伟大平原暂时回归到了安宁祥和之中,拜尔德与他团结而来的英雄们一起商讨着接下来的计划。
冥界,幽冥之地,灵魂们在死后的归宿,生者想要踏足是如此轻易,只需一死了之,可死者要从中折返,不仅仅是难如登天那么简单。
那是未曾有过之事,自冥界诞生以来,除去那场由诸神们的父所施行的大审判之时外,便再也没有灵魂能够离开冥界,更遑论重返人间。
但伟大的灵魂们仍然怀揣着极大的热情和满腔的热血,他们在拜尔德的带领下开始出谋划策。
因他们生前便是英雄,死后仍是人杰。
有人说:
“我听闻,死神纳克贝特虽然不近人情,可祂的王后埃斯罗娜却并非如此。
即便埃斯罗娜极少出现在灵魂们的面前,但冥界常常流传其仁慈的声名,那将是我们的指望。”
这个提议得到了众英雄们的认可,英雄们决心跨越分割冥界各大区域的冥河,去觐见冥界的女主人埃斯罗娜。
只是隔绝伟大平原与冥界王宫的冥河汹涌澎湃,而且密度极高,其色泽泛着水银的光泽,即便是最好的水手,落入水中也无法挣扎,灵魂们想要跨过冥河,必须要搭乘航船。
这条水银河上唯有一条航船,那条航船也唯有一位船夫,这位船夫名为索米,他只为纳克贝特与其王后服务。
于是,英雄们便恳请那位船夫让他们渡河而去,为此他们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你们不用想,我的忠心如同黄金。
你们的诱惑是白银,可十银不比一金,你们的威胁是烈火,可真金不怕火炼。”
面对在河畔边束手无策的英雄们,索米摇晃着船桨,对他们嗤之以鼻。
这时,拜尔德一方的阿德里安低声对其他英雄们说道:
“我记得这个船夫索米有一个孙子。文学
他虽是英雄之子,却犯下了大错,灵魂被留在了刑罚旷野。
索米如今如此忠心,不过是为了给孙子赎去些罪孽。”
英雄们便问阿德里安,他的孙子曾犯下怎样的大错,他们又能够做些什么。
阿德里安继续道:
“那孙子将自己的父亲阿斯顿的遗体抛尸荒野,只为了拿走棺材钱去赌博,从此犯下罪孽。
正因如此,在冥界判官裁决之时,阿斯顿出庭作证,将儿子送去了刑罚旷野。
他的父亲虽然在伟大平原,却始终为未能安葬遗体而耿耿于怀。
如果我们让他原谅他的儿子,让他的儿子刑罚得以见面,那么索米也会允许我们去将埃斯罗娜觐见。”
于是,拜尔德等人折返回伟大平原,他们见到了阿斯顿,以同为英雄的名义,请求他宽恕自己的儿子,在冥界判官那里减免其刑罚。
阿斯顿得知了拜尔德渴望重返人间的事,在英雄们的强烈要求之下,阿斯顿答应了此事,可他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拜尔德,你若返回冥界,必要好好安葬我的尸身。”
阿斯顿以好几位神灵的名义要求拜尔德为他举行葬礼,并威胁拜尔德,如果不为自己举行葬礼,他将诅咒拜尔德遭受神灵们的惩罚。
为亲人和同伴送葬是诸神规定的人应尽的义务,也关乎人死后的颜面与尊严,显然的是,阿斯顿的儿子没有履行这一义务,最后遭受到了应有的审判。
拜尔德从这个故事里吸取了教训,他向神灵发誓,从冥府归来第一件事就是安葬阿斯顿的尸身。
得到了应允,阿斯顿感动不已,他缓缓吐露出了一生的故事。
原来,阿斯顿曾经骁勇善战,还有过人智慧,他没有死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也没有死在充满未知危险的冒险里,似乎幸运一直眷顾着他,要给他一个安详的晚年。
但这位英雄却迎来荒唐的死亡——正在开垦农田的他,由于挥舞锄头太过用力,锄头断裂,正好砸中他的脑袋,让他死在农田里头。他是个英雄,身影出现在诗歌之中,可死亡降临得是如此突然。
更令人悲哀的是,他死了以后,他的儿子不知孝顺,将他抛尸于荒野,让生如英雄的他死得像个小丑。
“你的命运是多么坎坷又突兀,
希望类似的事都不要发生在我接下来的旅途上。”
在阿斯顿的身上,拜尔德看到了无常。
生命的无常在他的身上得到最好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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