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兔人部落仍沉浸在哀伤之中,但兔人首领仍然为他们指明了离开死亡之路,去往森林的方向。
诺恩一行人在为乌龟族长做过简短悼念后,便匆匆地踏上了旅途。
一路上,众人不敢做过多的交流,特别是诺恩、卡萨斯还有拜尔德,作为领头的人物,他们多用眼神交流着。
卡萨斯与诺恩毕竟主仆多年,他们往往一眼就能看懂对方的意思,而面对拜尔德,则要做一些肢体动作,或者以一些隐晦的话语来交流。
走过了三天三夜,一行人终于从死亡之路上离开,来到了荒漠的边缘。
那里是一片连着一片,稀稀疏疏坐落在大地上的小型森林,诺恩牵着骆驼走在前头。
德鲁伊们往往聚居在森林之中,相传他们是诅咒神以卡贝的造物,一个德鲁伊从出生到死亡,都在以各种各样地仪式取悦那尊贵的诅咒。
兔人首领除了交代给诺恩德鲁伊的方向之外,还告诉了他们如何寻找到德鲁伊的聚居之地。
诺恩一行人不时看着树叶波动的轨迹,从而判断德鲁伊聚居地的所在。
由于缺乏经验,众人在森林中周游了整整一天,也没有寻找到确切的方向。
到了晚上,他们便在森林中稍作歇息,到第二天便接着观察树叶摇晃的轨迹。
接下来的几天里,众人都在森林中寻找德鲁伊们的所在。
然而这些天他们都不幸地一无所获。
就像是命运在有意和他们作对。
一天接一天,随着期限的越来越近,众人们的耐心也越来越小,急躁、恐慌萦绕在这森林间。
在这种气氛中,领头的三人依然保持应有的冷静。
拜尔德在这个过程中,与另外两人加深了彼此的默契。
他更加细心地观察树叶的走向,通过眼神与肢体动作,向另外二人交换着自己的见解。
终于,
到了踏入森林中的第十天。
他们终于捕捉到正确的方向。
起初是一个鹿首在树叶缝隙中一闪而逝,犹如残影,拜尔德以敏锐的视力将之捕捉,他压低身躯,慢慢地靠近。
拜尔德如同猎豹一样,慢慢靠近。
紧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拨开一点缝隙,便见到一個鹿首人身的年青德鲁伊,在偷偷观察其他的三眼猿人和石奴人。
拜尔德抿住嘴唇,猛地扑上前。
他一手抓住德鲁伊的脖颈,另一只手按住德鲁伊的手臂,屈膝压着那德鲁伊的身体。
“在这里!德鲁伊在这里!”
拜尔德高声呼唤着众人。
而那德鲁伊被按压在地上,面庞贴地,呜咽地挣扎不已,纵使他拿出吃奶的力气,仍然无法从拜尔德手中挣脱。
众人听到声音,立即从森林的各处赶了过去。
他们都看到了被拜尔德压住的德鲁伊。
德鲁伊的挣扎毫无作用,面对渐渐围过来的众人,他呜咽地停下动作,彻底放弃了抵抗。
“你是谁?你们的部落在哪里?”
拜尔德压着他大声问道,
“我们没有恶意!”
德鲁伊听到后,一阵扭动。
诺恩对拜尔德说道:
“拜尔德,松开他一下。”
拜尔德闻言,将这年青德鲁伊的脖颈松开了。
“你们是谁?你们这些三眼猿人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德鲁伊激动地质问道,他的声音听起来语无伦次。
“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想找你们的部落寻求帮助。”
卡萨斯走到德鲁伊的面前,开口说道,
“而且我们只有十几个人,没有办法对你们的部落造成威胁。”
“帮助?什么帮助?”
卡萨斯刚想说什么,诺恩就抢先说道:
“我们在这里迷了路,我们是从死亡之路那里误入此地。”
诺恩撒了个谎。
德鲁伊听到后,顿时有些半信半疑。
“好吧,放开我,我会为伱们找来我们的橡木贤者。”
拜尔德慢慢放开了他,德鲁伊从地上爬起,他那凹陷的眼窝,狭长的鹿脸,以及头上的幼角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德鲁伊指向森林的深处,嫌弃地给众人使了个眼色,
“跟我来吧,你们若背叛我们,尊贵的以卡贝必降下可怕的诅咒。”
众人拉起骆驼们,纷纷跟了上去,诺恩紧紧走在德鲁伊的后头,眺望前方的道路。
不知走了多久,一行人终于看到生活在密林深处的德鲁伊部落。
德鲁伊们在森林间开拓了一小片宽阔的地带,各种树木围绕着生长,不知名的野花被捣碎出汁液,然后涂抹在割去树皮的树木上,形成手印、德鲁伊三角、麋鹿等等图案。
奇怪、原始味道充足的木雕摆放在部落的各处,这些木雕有鹿、有蛇…为德鲁伊们起到分化区域的作用。
在部落的最中心处,有用岩石堆砌起来的巨大祭坛,祭坛后是诅咒神以卡贝的神像,那石造的神像受限于德鲁伊们的工艺,形态面目呆板,却透露着一丝神秘不详。
诺恩举目看去,不知为何,他感受到整个部落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你们先站在这里。”
说完之后,年青德鲁伊立即找上部落的首领,即是他们口中的橡木贤者。
那年青德鲁伊暂时离开之后,拜尔德忽然开口道:
“诅咒…
这个地方…好像被诅咒了。”
他的声音不高,只有诺恩和卡萨斯能听见。
二人接连看向拜尔德。
“我的心上人深陷诅咒之中…这里给我的感觉,跟她的诅咒给我的感觉很相像。”
拜尔德低声向二人解释道。
诅咒吗…
诺恩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接着,他抬起了头。
他们来到这里,是为了许愿石而来。
但许愿石对于德鲁伊们来说,或许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如果…
他们能够解除这里的诅咒……
想到这里时,诺恩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不一会后,年青德鲁伊走了过来。
“跟我来,我带你们去见橡木贤者。”
众人旋即跟着年青德鲁伊朝巨大的祭坛走去,在经过神像时,诺恩看见了祭坛上血淋淋的贡品。
那里有人手、人腿、剥落下的人皮,还有风干的心脏。
这就像是某种不详的仪式、某种会带来厄运的仪式。
越过诅咒神像之后,一行人来到了一处由橡木围成的花苑,只见一个年老的德鲁伊坐在花苑中间,挥动着皱巴巴的手,像是在雕刻着什么。
橡木贤者回过头,看到了一行人。
“你们好。”
他衰老的毛发往下垂落,随风飘拂。
众人还没来得及介绍自己的来意,只听到这个苍老睿智的橡木贤者忽然说道:
“我从你们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你们根本没有迷路。”
一行人愣了愣,他们全然没想到,橡木贤者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来意。
“您是…怎么知道的?”
卡萨斯不禁问道。
橡木贤者笑了笑,缓缓开口道:
“大地告诉我的。
我们德鲁伊,是被诅咒神以灵鹿所打造的种族。
在我们还是灵鹿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明白如何倾听大地的声音。”
众人纷纷点头,他们确实有听到过相关的传说。
“说吧,你们究竟为何而来。”
诺恩走上前去,轻声道:
“我不能告诉您,橡木贤者。
但是,我知道,你们深陷诅咒。”
橡木贤者闻言,怔愣了片刻,而后不可置信地看了诺恩一眼。
这个见证过部落风风雨雨的老人,此刻陷入莫大的震撼之中。
“你怎么会看出来…”
紧接着,他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颤道:
“那可是诅咒神以卡贝降下的诅咒!”
以卡贝降下的诅咒?
诺恩维持着镇定,抑制着心中的惊涛骇浪。
橡木贤者瞪大了苍老的眼睛。
这个人…怎么会这样镇定?
难道…他知道如何解除诅咒么?
橡木贤者深深地看了诺恩一眼,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而后,他又扫了眼其他人,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诺恩,”
诺恩佯装平静道:
“与神祗签订契约之人。”
话音落耳,橡木贤者陡然陷入了寂静之中。
诺恩眼尖地看到,老德鲁伊的鹿角在随风颤抖。
接着,老德鲁伊开口道:
“让其他人先离开吧,我们单独谈谈。”………………
不消多时,年青德鲁伊和除了诺恩以外的三眼猿人都离开了花苑。
橡木贤者领着诺恩,缓缓朝森林的更深处走去。
诺恩不知道橡木贤者要带自己去哪里,但他仍旧保持着镇定。
就像是不久之前,
看穿诅咒的其实是拜尔德,
但他的镇定,
让老德鲁伊误以为是他看穿了诅咒。
“诺恩…是吧。”
橡木贤者缓缓道:
“你应该知道,在你们三眼猿人眼里,我们德鲁伊与世无争,以追逐麋鹿、侍奉自然为乐。”
诺恩缓缓点头。
“但其实,我们德鲁伊是深受诅咒折磨的种族。”
橡木贤者苦笑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
诺恩问道,
“与诅咒神有关?”
“当然与尊贵的以卡贝有关,不过,也不止与祂有关,”
橡木贤者一边向前,一边喃喃道,
“我们身上的诅咒,还与…那传说中的逻各斯人有关。”
诺恩的瞳孔一缩。
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冷静。
“诺恩,你很快就知道了。”
橡木贤者如此说道。
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橡木贤者拨开挡路的树枝,带着诺恩走到森林的深处。
一走到那深处时,诺恩就听到一个毫无生气的喊声。
“博兰,死于诅咒!”
“昂尔,死于诅咒!”
“孛罗夫,死于诅咒!”
诺恩不禁吸了口气,他猛地上前走一步,便看见了极为骇人的景象。
一个硕大的巨坑,躺着数以百计的尸体,腐烂的、新鲜的、化作白骨的、刚死不久的……各种各样的尸骸横陈在巨坑里,他们的死法不一,面上的痛苦与悲哀却十足相似。
发臭的黑色鲜血与新鲜的血液混合,胃液在诺恩的肚子里不停翻滚。
更让诺恩觉得惊骇的是,巨坑里面,一个接一个活人慢慢爬上来,他们脸上的神情,竟然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兄弟相残、手足相噬,
诺恩,这就是我们的诅咒。”
橡木贤者早已对此麻木,他抬起手,指向巨坑外的一口大锅,
“那口锅里面的药水,能让这里出去的德鲁伊忘掉不久前经历的一切。
而这,已经是以卡贝最大的怜悯了。”
“这、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诺恩看向橡木贤者,惊愕地问道。
“我们…被诅咒神以卡贝所创造。”
橡木贤者转过脸,那苍老的鹿眼里,浸润着泪水,
“诺恩,不是每一个种族都受他们神明的眷顾。
对诅咒神而言,
我们是造物,也是玩物。”
橡木贤者缓缓倾诉着,
如同交代着德鲁伊一族的宿命。
“那尊贵的诅咒神,
祂时而会向我们降下诅咒。
而我们德鲁伊,要在地上挣扎、要在地上献祭,要历经千辛万苦、寻觅千百良方,才能解除诅咒。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讨得以卡贝欢心,让诅咒神喜悦。
从我们的祖先起,德鲁伊就深陷于诅咒之中。”
诺恩望着那一个个喝下药水,忘掉自己残害亲人的德鲁伊们。
他感到深深地震撼。
三千年来,这个倾听大地声音的种族,不知经受过多少诅咒…
一次次的受诅,一次次的解咒,
只有这样,才能讨得以卡贝的欢心与喜悦。
这就如同德鲁伊绘制在橡树上的螺旋,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人物身上,重复着同样的历史。..
橡木贤者注视着那巨大的深坑,
“这一回的诅咒,折磨了我们整整三代人。
那是有史以来最为漫长的诅咒,从我的父辈的父辈开始,直至现在,我们也找不到解除诅咒的良方。”
“你们的诅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诺恩回过头问道。
“尊贵的诅咒神,将一则历史上的诅咒,施展在我们身上。”
“历史上的诅咒?”
诺恩继续问道。
橡木贤者抬起眼睛,直视着诺恩,一字一句陈述道:
“你听说过么?
数千年前,曾经有一位名为撒泊的王者。
以卡贝在久远的年代里,
曾晓谕我们的祖辈逻各斯人的故事。
撒泊王临死前对先知之子们立下诅咒。
王诅咒他们兄弟相残,手足相噬,
而诅咒神以卡贝,为了让自己喜悦,
祂将这个诅咒,原封不动地降临在整个种族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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