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列斯托此时终于从羞愧中回过魂来,他打量着岛屿群聚的独角鲸们,脸上的疑惑比他的先知父亲更甚。
他不能理解,神为何要想赐予这群独角鲸理性,也不能理解,为何神要让逻各斯人与这群走兽做手足。
雅列斯托的目光疑虑,在神的身上与独角鲸们的身上来回跳跃,想要问些什么,可又难以说出口。
亚尔注意到了雅列斯托的异样,他旋即开口道:
“不要有所顾虑,雅列斯托。”
听到父亲的话,雅列斯托旋即抬起头,试探性地看向神。
终于,先知的长子还是开口问道:
“主啊,为何我们要和它们做手足?”
晨伊注目起雅列斯托。
雅列斯托顿时有些局促。
他忽然有些后悔。
自己何德何能敢向神提问,神又怎会回答自己……卑微的思绪一闪而出,瞬间就主宰了雅列斯托的精神。
雅列斯托微微低下头,回避着神的目光。
“因有末日近了。”
温和的声音传入耳廓内,雅列斯托先是诧异,而后是茫然,在略微的思索之后,变作惊愕。
末日…
亚尔也听到了神的言语,他也是类似的反应,先是茫然,而后惊恐就涌上了脑袋。
只见神一手指着独角鲸,另一手指着逻各斯人,
“将来有末日近了,你们要同他们一起,将洪水分开。”
亚尔扬起脸,慌乱挤占了他苍老的心灵,对逻各斯的在乎唤起了年青的生气。
先知张了张口,想要问些什么。
神注目着他,先开口道:
“亚尔,你是被拣选的人。”
祂再一次说道,如同祂在数百年前曾说过的那样。
话音落耳,亚尔微微失神,回忆瞬息涌上每一根发丝。
这几百年过去,自己已经苍老如斯,而唯有神依然永恒。
祂好似永不寂灭、永不消亡。
这万事万物都被光阴长河的冲刷,经受时间的洗礼,独独只有祂行在水面上,从未踏入过水中。
神的目光落在亚尔身上,亚尔觉得,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孩子,而不是再看一个垂垂老矣的逻各斯人。
父母总对孩子赋予厚望。
那厚望时而让人胆怯,又时而教人幸福。
亚尔意识到这一点时,他觉得自己双肩沉重了些许,像是背负起什么一样。
他抛下了疑虑,他不是他的长子雅列斯托,凡事都怀疑,他是亚尔,是世上第一位先知,是被拣选的人,是逻各斯人,是神的孩子。
白发苍苍的亚尔转过脸,看了看自己的长子雅列斯托,他陡然惊觉,自己看长子的目光,就像是神在看自己的目光一样。
亚尔又转过脸,望着神,神也注目着他。
先知明白,无论自己心中在想什么。
无论是自己关于神的思绪,还是对雅列斯托的考虑……
神都一一晓得。
于是,冥冥之中,他在心底,向神祈求某种约定、某种应许、某种安排……
既关于所有逻各斯人,也关于他的长子雅列斯托。
这约定、应许、安排几乎与世上一切都隔绝开来,只有他和神彼此知晓。
最终,亚尔下意识地道:
“神啊,”
“求你给予我道标与指引!”
只见神在光辉中转过身,祂浑身有光,身后也有光,祂抬起手,璀璨光辉里,先知望见祂指向世界的尽头,那黑雾般的远古混沌沸腾不已。
“你要寻找的、你要祈求的,就在那里。”
“到了世界的边界,我有恩典要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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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二人在岛屿上采过浆果,补充过水分之后,便从岛屿上回到独木舟上。
神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岛屿上,祂凭空让这座岛屿长出果树,生出了清水,就面朝远古混沌,转眼没了踪迹。
父子二人重新坐到独木舟上,雅列斯托茫茫然地望向世界的边界,那黑雾状的混沌。
亚尔挪动着船桨,将它摆弄到合适的位置。
“父亲,你是先知。”
“怎么了?”
亚尔听出了长子的语气格外郑重。
只见雅列斯托抬起眼,直视着父亲问道:
“神的恩典会是什么?”
他怀疑自己的父亲冥冥中知道些什么,可他又不清楚父亲究竟知道些什么。
“我不晓得。”
亚尔给出了干净利落的回答。
雅列斯托一时哑口无言,思索片刻后,无奈地释然了,他的父亲总是如此,对神有绝对的信心。
岛屿周围依然群聚着独角鲸们,见独木舟往外挪动,独角鲸们纷纷让开了去路,而后,那只把父子二人吞入腹中的独角巨鲸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
它友好地喷洒着海水,示意要与父子二人同行。
亚尔欣然接受了独角巨鲸的善意,尽管他对被吞入腹中仍心有余悸。
于是,在一只独角巨鲸的陪同下,独木舟又开始朝着远古混沌而去。
独角巨鲸操纵海水的能力实在惊人。
先知父子亲眼看着独角巨鲸在水面下,尖长的独角焕发着淡蓝色的光辉,附近的海水飞快地滚动,推动着独木舟以极快的速度航行。
父子二人就这样航行了数个昼夜,靠独角鲸带来的鱼群补充食物和水分。
这几个昼夜来,旅途的进展前所未有的顺利。
原本看似遥不可及的远古混沌,独木舟与它的距离也在极速地缩短着,逐渐遮蔽了一方的视野。
雅列斯托有些兴奋,他感觉到按这个速度下去,答案近在咫尺。
亚尔则要平静得许多。
随着离远古混沌愈靠愈近,雅列斯托忽然察觉到,独木舟的航速比之前要慢了,他低下头,看见了水底下的庞大身影滞涩了许多,像是有所顾虑,有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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