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神啊!”埃德蒙惊慌地站了起来。
限制身体活动的呢绒外衣提醒了他现在的场合,让这名律师不至于跳到办公桌上,但是他激烈的反应依然推动了厚实的木质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尖锐的响动让克林特子爵也吓得一抖,本来就发颤的手更加握不稳盒子,让它连着里面的手指打翻在桌上。
根部有凝固鲜血的断指滚动,落到了桌子的一角。
清晨,明媚的阳光穿过窗户,照亮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然而此刻的埃蒙德和克林特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们互相对视,谁也没有敢去捡。
一只红润修长的手从桌上抽出纸巾,裹住断指,并把它放回了盒子里。
亚格尔隔着纸巾把盒子递回给克林特:“子爵先生,拿稳了。”
“这可是关键的证据。”
到现在,整个房间里只有他表情变化不大。
手指又不会蠕动,能有什么大事?亚格尔冷酷地想。
最多让触手怪再吃一口,或者三口的事罢了。
“谢,谢谢你啊......”克林特哆哆嗦嗦,不想伸手,“你还是放在桌上吧。”
亚格尔默默又把盒子放下。
这几天他递东西没人敢接的次数超标了。
说起来,克林特的反应让他感觉很奇怪。如果真的这么害怕的话,怎么敢带着手指一路跑来律师事务所?
还没带任何其他人。
他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手指被装进看不见的地方之后,埃蒙德终于慢慢恢复了理智。毕竟是一个刑事律师,这种场面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见。
但还是很害怕就是了。
“那么,子爵先生,您需要我们做什么呢?”埃蒙德把自己的黑色大衣再裹紧了一些。
“说实话,这种情况您还是报警比较好,我们在调查阶段并不能给您多大的帮助。”
“是的,我正准备报警。”似乎是觉得亚格尔刚刚的表现给他带来很大安全感,克林特偷偷往他那边挪动了几寸。
“但是这根....伦泽的手指,并不是有人寄给我的。”
“昨天,我们约好在我的庄园里碰面,他却没有来,我以为他临时有事准备换一天,我就没有在意。”子爵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结果傍晚,我吃完饭散步回到书房,就在桌面上发现了这根手指。”
“当时我过于震惊,下意识拿起来确认了一下它是否是真的。然后我就看见了上面的戒指......戒指是伦泽出海时我送给他的。”
克林特从包里,又拿出了一枚黄金做的戒指。
“我当时就想立刻报警,但是我想到,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手指,以及伦泽的失踪和我没有关系,我怕其他党派会借此攻击我。”
他压低声音,语速又急又快:“一个月前的民意调查里,我获得了五分之一的民众选票。只要等到竞选!”
“我就能成为议员了。”
克林特湛蓝色的眼睛略带紧张地凝视着埃蒙德律师。
“现在,告诉我,这些证据里有哪些可能成为其他人攻击我的借口?”
房间里一片寂静。
连埃蒙德都迟疑了一会。
亚格尔不由从乱七八糟的笔记里抬起头,认真审视起眼前的青年。
五分之一的选票,按照议会的百分比代表制,哪怕只获得一半也能锁定议席。
不愧是候选议员,当普通人收到好友的手指还在惊慌时,他就已经越过了报警,想到了审讯,嫌疑,敌对派系和律师,这心路历程让人叹为观止。
简而言之,是个深谋远虑的商业老手。
相比于亚格尔的保守估计,对资本家深有阅历的律师已经思考到了下一個阶段。
埃蒙德咳嗽了一下,侧身靠近克林特:“子爵先生,在我开始评估前,需要先问您一个问题。您是否......或者,有没有可能,让伦泽先生在您的庄园里出了意外?”
经验老道的律师暗示性地看着克林特。
“您大可以放心我们的保密协议,如果是的话,我们的工作会往另一个方向进展。”他接着补充。
克林特子爵的脸因为这段话涨得通红:“没有!伦泽是我的好友!好友!我没有动机,我怎么可能......我没有!”
他头发都要冒烟了,愤怒地握拳捶了捶桌子。
埃蒙德连忙端水陪笑:“工作需要,我并没有怀疑您的意思。但这样就好办了,您只需要注意......”
埃蒙德从桌面堆积如山的文件里抽出一份,翻开来展示给克林特看,并嘀嘀咕咕了一堆“罗塞尔大帝的指纹检测”,“嫌疑”,“保持沉默”和“他们没有证据”之类的话。
只需要旁观拿工资的亚格尔无所事事起来,百无聊赖地在笔记本上开始画乌龟。
这起案件没有什么神秘因素,手指的主人伦泽先生无非是在绑架,谋杀,和派系斗争里面选一项。
等等,派系斗争。
亚格尔转了两圈笔,给乌龟补上一个触手头。
这个世界的非凡者不少,昨天光野生的他就遇见了两个,更不用提教会的人。贵族们有钱有权,能培养出好几个超凡者不奇怪。
而伦泽,排除掉私人恩怨,被敌对贵族沉进东拜朗港的可能性最大。
这确实有可能涉及超凡因素。
他闭上双眼,默默开启微弱的灵视。新的弱化灵视是他根据蒸汽与机械之神的知识改良的版本,原来,他的灵视只倾向于观察不可视的更高层生命。
再睁眼时,整个世界的色彩已经变化。
左侧,埃蒙德律师的头顶一片粉红色,代表着他激动自信的心情,而对面的克林特则是蓝紫交加,说明他悲伤且焦虑。
看来克林特在他朋友的意外方面并没有撒谎。
至于那根手指,亚格尔把视线转向了桌上被所有人远离的复古木盒。
灵视下,手指的前段暗淡无光,昭示着它不管曾经还是现在都属于普通人,里面星星点点的血液也是一样。
然而,令人瞩目的是末端的接口。断裂的痕迹处,隐隐萦绕着代表神秘的灰白丝线。
丝线跨越房间,向外延伸,流向了贝克兰德混乱的东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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