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元宝约有二十两,一些散碎银子,合起来共二十多两。
有了这笔银子,他完全可以自己请大夫,抓药,和从前一样,花银子从府里换取吃食,也有实力置办冬衣。
如此一来,他倒也不必欠下贾府的人情了。
他也不用担心把这件斗篷卖不出去,或是卖出去了惹下事端来。
至于这个人的人情,将来他总会有机会还,从对方与他心存仁善上,此人比起贾府这杆子人,让他更加放心。
“这是三爷弄来的?还有这斗篷,是哪里来的?”画屏又很是不安。
“是我用两首诗换来的!”贾琮知道,若他单单只是跪在雪地里求贾府,虽可以博取些同情,却绝不会有人愿意对他一个三尺孩童施以援手。
一件斗篷,实则是一道护身符。
终归还是有人看中了他的两首诗,愿意高看他一眼。
真是惭愧,他其实纯属剽窃他人成果,却也是绝大多数穿越君赖以生存的法宝,他不过效仿前人,虽丢脸,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听说是换来的,画屏便没了顾虑,“哎呀,三爷身上都湿透了,赶紧把衣服换上,着凉了就不好了。”
她匆匆忙忙拿了衣服给贾琮换,贾琮也感觉到冷了,用帕子将身上擦干,摩擦发热,换了衣服出来,“你拿了银子,去换些炭回来,多给些银子厨上,今日咱们吃一顿饱饭。”
“哎,好勒!”画屏捏了一点碎银子,便出门。
金钏儿领着大夫过来,她身后跟着两个婆子,一个提着食盒,一個拎着一篓子灰花炭,走了过来,迎面看到画屏,喊了一声,“琮三爷在吗?”
贾琮将那一件黑狐皮斗篷盖在了钟氏的身上,有些焦急地看着钟氏的病容,他知道,贾家为了颜面,必定不会让钟氏现在就死了,必定会想办法为钟氏诊治,只大夫一时不来,他便要担忧一时。
又或者,贾赦这个人执意不要脸,那他就得另外想办法了,好在他现在有了银子。
贾琮起身朝外走去,看到一个脸若银盘,面若秋水的姑娘和画屏一起进来了,她穿着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举止利落,给贾琮行了个礼,“琮三爷,二太太让我带大夫来给钟姨娘诊病,带口信给三爷,说明日一早,请三爷去给老太太请安!”
按照规矩,做晚辈的每日要给长辈们晨昏定省。
但贾母只宠爱嫡孙和孙女儿,素来不喜他们这些庶出的孙子,早已发下话来,他和贾环这种人的定省就免了,说是路远,实则是不待见他们。
贾琮眼下虽有了钱,但这些钱并不是他靠自己的门路挣来的,危机感并没有减少半分,他还打算明日一早出去看看,能不能寻到些商机。
二则,他深知贾母要见他的目的,他并不想送上门去受训,原身不曾受过这家里半点恩惠,自是没有义务听训讨长辈的欢喜。
贾琮不置可否,喊了一声“金钏儿姐姐!”礼数上叫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金钏儿是府里的家生子儿,生得实在是极好,又是王夫人跟前一等的丫鬟,存了将来要给贾宝玉做屋里人的心思,倒也并不过分。
只是,她实在天真烂漫,不该当着王夫人的面说一些不当的话,一句“金簪子掉进井里”,送了性命,是贾府里早一批枉死的丫鬟。
此时,她形容间略显倨傲,在看到贾琮一身干净单薄的夹袄,在这冰窟一般的屋里并不见瑟缩之态,言行举止间有着与年龄不符合的从容与平和,便不知不觉收起了那份轻视。
床上,那件黑狐皮斗篷和这陋室真是格格不入。
大夫在给钟氏诊脉的时候,也慎重了许多,他既然是奉命前来,又得了贾府当家人的叮嘱,让他务必将这姨娘的病治好,他就不由得多了三分细致。
画屏捧过了大迎枕来,给钟氏拉起了袖口,露出脉来。
先把了左边的脉,后又把了右边的脉,大夫沉吟片刻,便收起了脉枕。
这大夫方伸手按在右手脉上,调息了至数,宁神细诊了有半刻的工夫,方换过左手,亦复如是。诊脉完,起了身。
贾琮将大夫让到了外间,难免紧张,一面示意画屏准备诊金,一面问道,“大夫,不知我姨娘的脉象如何?”
“观患者面色发白,枯槁无光,乃脾虚失运,气血不足之像,呼吸重浊乃外感风寒,肺气不宣,中气受损所致,不知夜间醒来次数是否频繁?”
画屏忙在一旁说了情况,“一夜间总要醒个五六次,总不见睡得安稳。”
“这就是了,凭脉象……”
贾琮听他絮絮叨叨完了,问道,“不知用什么药妥当?可有大碍?”
“若能熬过这一冬,不减汤药,明年春来,应是无大碍了,慢慢将养,或可痊愈。”
贾琮松了一口气,请大夫写了方子,看其中用药都不便宜,也就明白了其中“不减汤药”的意思。
贾琮接过银子,付了大夫诊金。
金钏儿吃了一惊,也不知道是该拦着,还是不该拦着,又想着,这诊金总是要付的,若是这边付了,那边太太还剩下点银子呢,索性就不管了。
她留了炭火和饭食给贾琮,回去回话。
邢夫人听王善保家的说,那边金钏儿带了大夫来,便很是不服气,冷笑道,“真是好笑了,还有当弟妹的管大伯子屋里人的死活!”
王善保的道,“可不是这个理儿,这传出去,可真是不像话。”
她明知道,王夫人管这事,必定是奉了老太太的命,但太太喜欢听这样的话,她自是顺着说。
且她心里也觉得诡异得慌,七岁的孩子,若说没有人指使,能干得出这样的事来,还湿啊干的!
贾赦是早就怂了,让人去打听那管事是谁,天黑了,也没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他身边的人给他出谋划策,“世翁可是看清楚了,那斗篷确乎是黑狐皮江绸做的不成?”
贾赦还有些犹豫,毕竟,当时气怒不已,怕一时眼花。
另一人接过了话,“黑狐皮,玄狐皮有什么关系?我朝虽极贵黑狐皮,玄狐皮也仅次其后,再是红狐、貂鼠、猞狸狲、虎豹、海獭、水獭、青鼠、黄鼠等皮,以备国用。”
有人不甘其后,“是极,且那江绸自唐以来,便是贡品专供,等闲人不得。”
贾赦一口恶气堵在胸口出不来,憋得一张脸发紫。
见此,一名叫做蒲志池的幕僚沉吟一声,道,“老世翁,愚下倒是觉得,那首《梁上双燕》的诗,有几分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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