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谈在赫菲斯的告退声中结束。
这种以撕裂灵智为代价的思感连接手段，对于如今的赫菲斯而言并不轻松。
祂需要进行至少半天的沉睡，以信仰之力滋养神性，修复祂已经开始出现混乱的灵智。
趁着这段时间，顾修涯降下神谕，以顺天之名，命叶琳娜召集了所有教派高层，于顺天观会面。
......
二十分钟后。
顾修涯坐上了马恩为他打造的钢铁神座。
巨大的神座呈银白色，构造上棱角分明，通体散发出钢铁特有的冰冷感。
其上描绘祥云纹路，座椅背后以镂空的形式雕刻了三大顺天标志物。
分别是：代表工业的蒸汽机、代表魔法的书籍图案，以及正中间俯瞰众生的巨大龙头。
顾修涯可以确定，自己每一次显出真身，都进行了视觉上的伪装，这是他为了避免顺天的形象被妖魔化所做出的防范。按理说格兰仕人不可能看见他的样子，可工匠居然准确雕刻出了他的头颅形态。
马恩表示这是雕刻者在梦中获得的神启。
但顾修涯自己清楚，他从未对任何人进行过神启。他只能将其归结于信仰和潜意识之间产生的某种结合反应。
“冕下，请告知您迷茫的信徒，我们现在该如何称呼您？”
马恩无愧于他大主教的身份，开场的第一句话就直指关键。
顾修涯单手撑着额头，斜倚于神座之上，目中神光异彩涤荡，周身水汽鳞雾腾腾，配合那身散发出微光、无风自动的黑色大袍，俨然一派神威之景。
他并未开口，宏大的人声却自四面八方响起。
“我即顺天。信仰归一。”
马恩闻言，稍作思考，明白了顾修涯的意思。
最初圣徒已与神明合为一体，现在，传教方针要发生改变了。自此之后，教典中关于最初圣徒的记载，都得换一个说法。
——顺天之人身。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信仰的指向是唯一的。
心念转动间，马恩跪地俯首：“欢迎您的莅临，伟大的顺天。”
他身后叶琳娜、萨切特等人相继跪倒，齐声山呼。
顾修涯手指微动，有轻风徐来，将众人托起。
“不必拘礼。”
他的目光扫过殿下众人。
和一年半之前相比，所有人的面容都有较为明显的变化。萨切特等本就年轻的孩子还好，只是看起来成熟了一些，但马修斯等中年人就有些老相了，特别是马恩，脸上皱纹和白发都多了不少。
但肉体的衰老并未影响众人的精气神，相反，在场每个人看上去都比从前要精神得多，那种由内向外散发的自信和从容，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难倒面前这些人。
“天地之力让所有人体内的神恩都增强了。代价就是衰老。”
顾修涯想起了叶琳娜的说法，他以意识力量扫过众人，发现所有人体内的分体都非常活跃，有個别甚至出现了无性分裂的征兆。
这是很不正常的一件事情，分体不应该具备自我繁殖和自我增强的能力，这等于是在挑战主体的权威。
月亮......到底想要干什么？
顾修涯眉头微皱，心里多少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无法逆转众人身上已经发生的衰老，因为这种衰老无关乎寿命，而是细胞超过分裂极限，步入衰亡所导致的。
他只能以奖励的名义，再度赐予了众人一些分体，以期通过痴愚地蟒对于肉体的蕴养，来抵消这种代价。
众人一番叩谢不提。
随后，马恩主动汇报了一下顺天教的发展情况。
“格兰仕目前已经成为了大半个伦德行省的信仰中心。”
“这是因为我们使用了一个特别有效的传教方法。”
“传教士以【顺天神话】开路，通过一个个神话故事，唤起低层人民改变生活意愿，使其对顺天教教义有一个大概的了解；再以【格兰仕特产经销商资格】作为信仰的物质奖励，直观可见的改变信仰者的生活状况，给予信仰者持续的信仰动力。”
“最后，我们还会从每半年一次的【信仰集会】中，筛选出最虔诚的十名信徒，授予他们【教会代表】的身份，允许他们参与到顺天教的发展规划当中，以及，携家人搬迁至格兰仕生活。”
“这是马修斯提出的【物质奖励与精神荣誉相结合】的传教模式，这种模式极大加快了泛信徒向虔信徒转变的过程，也让顺天教在极短的时间内获得了爆发式发展。”
“目前为止，包括塔亚镇在内的周边十二个城镇，已经完全被顺天教渗透。表面上，每个城镇仍旧保留着原本的信仰，但实际上，几乎60%的平民，都已成为了顺天教的教徒。”
“由于扩张速度太快，我们曾受到过不少伪神教派的打压。但最终，这些教派都和我们签订了和平传教协议。”
“因为我们的朋友很多，并且都颇具权势。”
“白星国的贵族们，已经彻底被格兰仕出产的各种划时代工业造物所征服。他们既是我们的客户，也是我们的盟友、以及生意伙伴。”
“甚至不需要我们提出来，他们就主动帮我们解决了很多的麻烦。”
“就像萨切特预料的那样——在体会过工业进步所带来的各种便利后，贵族们已经不愿再回到以前那种落后的生活了。乐享主义将成为工业发展的最大助力。”
马恩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露出的是一副与荣有焉的骄傲表情。
顾修涯勉励了他一番，肯定了他在这一年半时间内做出的成绩，接着又查看了萨切特呈上的【顺天研究院工业报告】。
报告上指出，他之前留下的所有知识都已彻底完成了理论到实践的转化。
目前为止，共计有一百六十八种【天成工业】产品完成了量产化。余下还有四百多件已经通过运转试验，只是暂时无法流水化生产的产品。
这些工业产品的类别涵盖了各个领域，医疗业、制造业、手工业、冶炼业......大头在民生，少部分也涉及军工制造。
比如装甲车、坦克等现代化战争机械，也已提上了日程。
只不过，因为储备知识告罄的缘故，这方面的研发需要从头开始，因此进展相对比较缓慢。
顾修涯粗略看过，示意萨切特上前。
18世纪的工业进程因为萨切特等人的努力，提速了将近五十年。相应的，列诡异箓的限制时间也放宽了五十年。
他可以透露更多更先进的知识了。
顾修涯当着众人的面取出人格放映机，更新了萨切特脑子里的知识储备，同时不忘特别申明，这是顺天以及天成的恩赐。
萨切特对此欣喜若狂，当场以五体投地的姿势，极尽虔诚的表达了对顺天的感激。
其他人也很高兴，如今的格兰仕已经与工业深度绑定，新的知识将为工业带来迭新之契机，这对每个人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然而让众人更加兴奋的事情还在后面。
“运输队的抚恤工作要做好，这方面你亲自盯着。”
顾修涯吩咐了马恩一句，随即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我会在近期，按照教派贡献度，为前三名信徒赐下驻念神物，用以抵御外敌。”
按照赫菲斯的说法，拥有了神名的祂，如今已经可以尝试制作驻念神物了。
所谓驻念神物，说白了就是意识力量的凝聚态固化物，它们通常脱胎于神话传说。比如，有一百个人相信自己的神灵拥有一柄可以召唤风雨的神剑，那么，在长年累月的笃信下，信仰之力就会显化出这柄剑。
这柄剑会诞生于群体意识之海，成为神灵的武器，具备部分权柄职能。如果相关传说足够广为人知，那么，只要神灵愿意用信仰之力对它进行蕴养，它甚至可以脱胎成真正的权柄。也即是传说中的【神器】。
这时候的它是无法直接被凡人使用的。一切由信仰凝聚的东西归根结底都源自神性对于意识之力的吸引，凡人触碰到这种东西，下场和接触余烬没有两样。
人类过于孱弱的意识强度，会在神性的侵蚀下崩溃，进而成为一个失去理智的怪物。
它需要被削弱到一定程度，才能被凡人们掌控。
神灵们对此的解决办法非常统一，那就是——意识投影。
众所周知，意识力量最强大的特性，就是模拟。
通过群体意识之海的力量，照搬神剑的能力，制造出一个功能一样，但效果减弱数倍的投影，再通过信仰仪式搭建一个连接群体意识之海的通道，将其传递给信徒们，就成了所谓的驻念神物。
信徒们将其融合之后，就可以通过意识连接，调用真正神剑的部分力量，成为所谓的【圣徒】。
这是驻念神物最正统的制作流程。
但由于顺天教成立的时间尚短，相关传说由假成真所需的群众基础不够，顾修涯无法走这条路。
为此，赫菲斯提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化缘。
“我可以去找我的老朋友们借些现成的【神器】，您只需要记下它们的功能，照抄一遍，就可以凝聚出效果差不多的驻念神物了......虽然这样的方法会导致信仰之力的消耗增多，但对于如今的顺天教而言，信仰之力其实是最不缺的东西。些许的浪费也无所谓了。”
顾修涯并不介意这样的简便方法，他只怕赫菲斯的面子没有这么大，毕竟，这也等若是窃取他人的劳动成果了。同行的老前辈们恐怕不会轻易答应。
但赫菲斯却告诉他不必担心。
“对于凡人而言，驻念神物是一件武器。但对于神灵来说，驻念神物却是一个获取信仰的通道。”
“要知道，在神灵不显的时代，驻念神物就是凡人们能够接触到的，最接近神的力量了。”
“圣徒们每一次出手，都等于是一次传教。人们对于驻念神物力量的恐惧、震撼、乃至折服，都将为这件神器和它的主人提供一定的信仰之力。”
“这正是每个教派都必须要有【圣徒】的原因所在。”
“或许在您看来，这样的交易是我们占了便宜。但事实上，顺天教确实白捡了一堆驻念神物不假，但我的老朋友们也将因此得到很多额外的信仰之力。”
“这是一件合则两利的事情。我还打算将这件事作为交换条件，狠狠讹祂们一把呢。毕竟，论信仰基数，顺天教很快就将横扫这个国家的绝大多数教派。祂们应该对此抱有感激。没有我，祂们可没有机会参与到这场信仰盛宴中来。”
顾修涯为赫菲斯的鲜明立场感到高兴，这位睿智的圣灵似乎已经发自内心接受了自己作为天成之神的身份，坑起老伙计来没有半点心理压力。
心念转动间，顾修涯被一阵欢呼引回了思绪。
他看向大殿。
顺天之神即将赐下驻念神物的消息，引起了包括马恩在内的、所有信徒的狂热回应。
在最近这一年多来，顺天教因为没有自己的圣徒，可没少受其他教派打压。
塞德里克等工业神教的圣徒倒是有战斗能力，但因为万能制造机的特殊性，这些人基本都被安排到了后勤制造岗位上，连离开格兰仕范围的时间都很少，更别提外派作战了。
即便【天成武器】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这方面的短板，但与能够召唤雷霆风雨的圣徒相比，区区蒸汽枪，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就拿这次天父教的偷袭来说，如果格兰仕有自己的圣徒，也不至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而且，随着格兰仕的发展越来越快，利益牵扯越来越大，也该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来保证蛋糕不被他人夺走了。
虽然从贡献度上来看，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获得驻念神物的资格，但这毕竟是从无到有的第一次。
有一就会有二，贡献度是会消耗的，只要肯努力，终有一天，在场所有人都能获得自己的驻念神物。
这样的想法让不少人为之兴奋，没有人不向往那种超凡无匹的力量。
顾修涯任凭众人欢呼了一阵。随即微微抬手。
人声顿止。
他于是开口道：“世界即将发生一场波及众生的巨变，我欲前往意识的彼岸，寻找顺天之启迪。”
“为此，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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