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鲜血喷溅在了塞德里克的脸上,他看到瓦伦丁的脑袋飞了起来,咚的一声摔落在地。
无头的尸体踉跄两步,轰然跪倒。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瓦伦丁倒下的时候双手前抻,手指刚好触碰到自己的脑袋,姿势看起来就如一个正在向神灵朝拜的虔诚信徒。
塞德里克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献出了自己的头颅,予以顺天的神,赎还罪孽。
噗通。
埃尔维斯跌坐在了地上。
他的脸色无比惊恐,整個人已然处于崩溃边缘。
“伟大的顺天,我愿意投降!”
人总是畏惧于未知,即便是超凡的圣徒也不例外。
如果顾修涯是以正面作战的方式击溃了瓦伦丁,埃尔维斯还不至于如此崩溃。
但瓦伦丁死得太诡异了,诡异到让人根本无法理解。诡异到让人感到绝望。
谁也不想成为第二个瓦伦丁。
塞德里克也是这样想的,他颤抖着跪倒,匍匐在地,以极尽卑微的姿势,无声表示了自己的臣服。
“我早就说过,我早就说过......”
坦尼森紧随其后跪倒在地,将脑袋埋在了地上,不住喃喃。
这一切说来繁复,其实从顾修涯出现到现在,时间只过去不到两分钟。
两分钟,一名中阶圣徒伏诛,三名圣徒不战而降,局势从崩溃到获胜,其逆转之迅速,堪称奇迹。
“这是伟大顺天缔造的奇迹,祂清除了瓦伦丁的罪孽,使其自发伏首,领受了他应有的罪罚!”
马恩突然开口道。
他抚胸向顾修涯致礼,作出了属于大主教的总结。
众人回过神来,纷纷照做。
此起彼伏的人声响起,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向顾修涯表达了自己的感激和崇拜。只是言语间明显有些忐忑。
瓦伦丁死前的癫狂自残行为,极大冲击了信徒们的理智。其极富宗教意味的无头跪伏尸体,又让信徒们对顺天的伟力感到震撼。
两种情绪在心中激烈碰撞,导致不少人脸色都有揣揣难安。
顾修涯对此没有太多的表情。
他此刻正在默默感受着意识中残留的玄妙体悟。
【借身降神法】的威能出乎了他的预料,这本源自悬山城的术法,其性质并不如它的名字一样神圣,名为请神降身,实则却是走的类似夺舍附体的路子。
它可以将施术者的意识,投射到受术者的躯体中,乃至于将其从内到外彻底占领。
正是依靠这门术法,顾修涯才做到了操纵瓦伦丁自刎,不费吹灰之力就达成了神罚般的恐怖效果。
但借身降神法的缺陷也和它的效果一样明显。
它的作用只是提供一个通道,一个连接,具体的结果,还得靠施术者自己来完成。
其持续时间受消耗的真元多寡限制,效果则纯粹由一个人的意识强度决定。
如果施术者的意识强度远低于受术者,甚至会发生反过来被侵占躯体的可能。
换言之这就是把双刃剑,一个不留神就可能伤到自己。
......以后还得更谨慎些使用这门术法,否则要是阴沟里翻船就麻烦了。
心念转动间,顾修涯淡淡道:“马恩主教。”
“我在。”
“神对你们的表现很失望,依照教典,对所有胆怯者予以他们应有的惩罚。”
“......谨遵您的意志。”
马恩低头应下。
顾修涯转头看了眼叶琳娜,神色微缓:“我会在离开前赐予你应有的奖励,在此之前我尚需处理一些教务,你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想想自己想要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
叶琳娜看着顾修涯,澄澈的眸子一眨不眨。
“当然。”
顾修涯道。
叶琳娜露出笑容:“那我......”
“咳,圣徒阁下......”
马恩咳嗽一声,打断了叶琳娜的话。
他担心女儿当着这么多教徒的面,说出什么让顾修涯下不来台的要求,于是主动开口岔开了话头。
“关于这三名工业圣徒,您是否有指示示下?”
顾修涯闻言,目光扫过伏地不起的塞德里克三人。
他的第一想法是将这三人一块处理掉,但念及这些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对格兰仕人出手,加上重新引诱新的工业圣徒太过淘神费力,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反正只要经过赫菲斯的洗脑,这些人很快就能变成自己人。
稍作考虑,他伸手一挥,三条分体顿时电射而出,没入三人体内。
塞德里克身体微微一颤,观测机带来的强大洞察力让他几乎是瞬间就发现了入侵体内的分体。
但当他下意识想要将其清除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了顾修涯那淡漠的眼神。
他顿时反应过来,这是来自顺天圣徒的【枷锁】。
只有留着这东西,他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他沉默下去,放弃了反抗,任凭那蛇一样的东西顺着血管,爬到了自己的心脏上。
“先带到顺天观去,稍后我会亲自来处理。”顾修涯淡淡道。
“好的。”
马恩应下,正打算上前,结果就看到塞德里克居然以极快的速度爬起来,主动将双手交叉握举,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配合到了极点。
他身后的两人见状,也跟着相继照做,过程中一直低着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马恩短暂的愣了下,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曾几何时,圣徒这个词在他眼中还是高不可攀的人上人,是他需要仰望的存在。
而现在,三名工业的圣徒在他面前,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温顺得就像是三条等着被套上缰绳的狗。
他知道促使对方如此臣服的力量并非是来自他本身,而是来自伟大的顺天圣徒。
但身为顺天教的大主教,这一刻他心里还是升起一种与荣有焉的感觉。
一切真的不一样了。属于格兰仕的荣耀已经初显峥嵘。
马恩在心里想到。
他躬身行礼,带着一众教徒告退。
人群散去,广场上只剩下瓦伦丁的尸体。
顾修涯没有浪费时间进行检查,他早就在之前的观察中,注意到了瓦伦丁时不时喜欢摸中指的习惯。
他伸手一招,瓦伦丁的中指顺便被水流齐根斩断,飞到了他手掌中。
一瞬间,一阵强烈的意识波动陡然降临。
这股力量甚至引发了痴愚地蟒的异动,导致他体内的真元都开始沸燥起来。
嘈杂的人声逐渐浮现,仿佛有无数人抱着他的脑袋,在他耳边狂吼。
于恍惚之中,顾修涯听到了两个高亢而尖锐的音节。
“纷争......纷争!!!”
顾修涯早有准备,当即运转起了渡厄功。
真元随意念流转,数十枚光点飞快浮现而出,结成阵势铺落于血肉上,将入侵身体的意识能量隔绝在了体外。
与此同时,痴愚地蟒自发显现于胸口,张开嘴朝顾修涯手掌一吐。
刹那间,一道蛇形阴影飞出,一前一后死死咬住了瓦伦丁的手指。
这是顾修涯新开发的一种抵御意识侵蚀的手段,也可以说是废物利用。
玄真的外丹并未彻底与痴愚地蟒融为一体,它们保留了部分原有的神智,虽然在痴愚地蟒的压制下它们无法自如活动,但时不时还是会给顾修涯带来理智上的侵扰。
为了尽快解决这个隐患,顾修涯选择了以毒攻毒。
归元教外丹的特性就是什么都敢吃,只要多喂些异种意识态能量,终有一天,双头蛇的意识体会被各种混乱意识撕碎,自行解体。
这不仅能解决他身上的麻烦,也能为痴愚地蟒提供一道保障。
毕竟,痴愚地蟒也是啥都敢吃的。
有了双头蛇意识体作为第一道过滤器,痴愚地蟒也能安全一些。
心念转动间,顾修涯看向手掌。
双头蛇的意识体贪婪吮吸着瓦伦丁的手指,分叉的蛇头不住蠕动,不断将蔓延出来的黑红色意识能量吞噬。
痴愚地蟒则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它懒洋洋贴在顾修涯胸口上,蛇口微张,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双头蛇吞噬进去的力量抽了出来,吞进了自己的肚子。浑似抽血扒皮的资本家。
随着两只饕餮的不住蚕食,一开始还攻击性极强的黑红色意识能量很快出现了溃败,它不再和渡厄功激发的光点较劲,转而收缩回撤,躲进了容器之中。
血肉在无声的吮吸中萎缩,骨骼化为黑灰落下,于灰烬中露出一枚古朴铁环。
顾修涯眉头微挑。
这就是将赫菲斯吓得不敢露面的东西么......一枚铁箍?
顾修涯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某个地方见过类似的东西。
他仔细的回忆了下,终于想起了这个感觉来自何处。
隐秘。
铁环刚才散发出来的意识波动,和隐秘印记激发后带给他的感觉,很相似。
二者在表现形式上与太浩之力差别巨大,明明强度远谈不上无匹,却充满了一种凌驾万物的披靡感。
就仿佛,这力量本身就该当无匹,只是受限于某种原因,才无法彻底表现出来一样。
他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隐秘印记源自隐秘的权柄,这枚具备类似波动的铁环,显然也和神灵的权柄密切相关。
难怪,难怪赫菲斯会表现得如临大敌。
顾修涯想起了刚才听到的那两个音节——纷争。
很显然,戒指里的东西,多半就是有关纷争的部分权柄。
它属于曾今的【战争】,也属于现今的【工业】,只是不知道缘何,被其弃若敝履,抛入了凡世。
顾修涯想到这,眉头微微皱起。
他原本的打算,是借助痴愚地蟒的吞噬特性彻底毁掉这东西,从根源上解决麻烦。
但现在,在认清了这东西的本质后,他就明白,这绝对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
——他可以毁灭一枚指环,却毁灭不了一种已经诞生的权柄。
赫菲斯畏惧的是权柄背后的东西,只要这权柄存在于格兰仕一日,他就永远不敢露面。
顾修涯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遣人将这枚指环带离格兰仕,只要距离足够远,工业之神就不会发现格兰仕的异常。
但这到底是一种权柄,是连神灵都渴望的东西,就这么扔出去的话,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了。
而且......谁也不知道这东西在离开格兰仕后,会不会阴差阳错导致其他的麻烦。
要是有什么一劳永逸的办法就好了......
顾修涯暗自想到。
他心里想着事,漫步于格兰仕的青石路上,不知不觉就走了很久。
“圣徒阁下。您怎么来了?”
突然,萨切特略显惊喜的声音响起。
顾修涯于思忖中回神,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居然于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铁匠铺附近。
“圣徒阁下,您是来检查我们的工作进度的吗?哈哈,那您来得可真是时候!”
契科夫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少顷,顾修涯看到铁匠铺的帘布被掀开,契科夫沉腰扶肩,以大力士的姿态,扛着一台机械设备走出了铁匠铺。
那是一台典型的单轮传动蒸汽机,铁质的锅炉位于机器右下方,向上是一口纯铜水缸,水缸中伸出一根传动杆与左侧的转轮连接。
只要在锅炉中放入燃料,通过烧水加热产生蒸汽,带动杠杆齿轮做功,使转轮运转,就可以将热能和气压转换为机械动能。
在顾修涯的前世,这样设备有一个响亮的名字——纽科门大气式蒸汽机。
和普通的纽科门蒸汽机不同的是,它同时还兼备了瓦特蒸汽机的部分优点,耐用性得到了较大提升。
契科夫将蒸汽机放到地上,喘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们刚刚完成了对它的启动试验,设备运转良好,已经可以交付了。”
顾修涯的眉头舒展,蒸汽机的诞生对于他的计划而言可以称得上是里程碑式跨越,这让他烦躁的心情大为舒缓。
“干得不错。”
他夸奖了一句。
“您过誉了,这份成就是属于您的,我们只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辅助工作。”
萨切特摇摇头,真诚道:“如果没有您交给我的知识,如果不是您帮我们解决了活塞阀门和进气口的问题,它的诞生恐怕还需要很长时间。”
说到这,萨切特朝顾修涯抚胸致礼:“圣徒阁下,为它取个名字吧,这是我们的一小步,却是整个工业进程的一大步,它应当被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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