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顺天的圣徒阁下。我确实不该质疑伟大的命运。”
赫菲斯被顾修涯说服了，祂自认远不及命运之伟岸强大，哪怕他身具工业权柄之时也一样。
神灵也是有阶级的，事实上阶级在一群伟力归于自身的物种身上更为明显。
赫菲斯决定相信命运做出的预言，一个比他更强的神灵，选择顾修涯作为工业之父，一定是有他的理由的。
“说归正题吧，我的朋友，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吗？”
他主动问道。
顾修涯于是将马修斯所言复述了一遍。
“情况目前就是这样，我需要一台印刷机来刊印顺天大典，靠手抄太慢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会安排人对其进行改良，为你增添一座信仰的灯塔。”
“至于工业神教的信徒......我希望找几个有工业基础的人来协助萨切特他们，开展多线研发，加快工业化进程。”
“马修斯无法完成这两件事，你有没有办法？”
赫菲斯想了下，道：“工业神教的据点位于白星国首都捏卡兰姆。以我目前的力量，无法跨越这么远的距离，对那些已经不属于我的信徒施加影响。”
“如果你能将他们骗到格兰仕来，我倒是有把握伪造工业神谕，让他们归降。”
“印刷机的问题也一样，只要你能找来一個容纳了【万能制造机】的信徒就行。”
“......别那么看着我，我知道这应该是我的工作，但你总不能要求我深入敌营，去祂眼皮子地下搞小动作吧......我可没把握在捏卡兰姆隐藏自己，那里的鬼东西太多了。”
顾修涯闻言，微微皱眉：“问题是，现在没有什么办法能不着痕迹将他们骗过来。”
“之前是没有，但现在有了。”
赫菲斯道。
“你是说......蒸汽机？”
“没错。”
赫菲斯点点头：“工业的权柄和创造息息相关，一件全新的机械设备，可以让工业的权柄得到提升。可以让信徒得到恩赐。”
“只要你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他们就将不请自来。”
“蒸汽机可不是全新的机械设备。早在几十年前它就被发明出来了。”
“那是属于另一位工业之神的蒸汽机，我的朋友。”
赫菲斯悠然道：“这世上可不止我一个工业之神。地上神国的意义，就是界定信仰的归属。你口中的第一代蒸汽机，诞生于另一块大陆，它和白星国的工业神没有任何关系。”
“......那岂不是可以刷分？”
“刷分是什么......不不不，模仿是无效的，只有创造才能提升工业的权柄，区分二者的关键，在于知识的归属。”
“我不知道你所掌握的工业知识具体来自于何处，但我刚才并未感觉到属于神灵的气息出现，这说明你交给萨切特的知识，不属于目前任何已知的神明。”
“它是无主的，所以经由它创造的知识，也是无主的、且全新的。”
“一件全新的机械设备，可以让【万能制造机】的效果得到高额增幅，是所有容纳它的信徒都无法拒绝的诱惑。”
“......驻念神物不是具有唯一性吗？听你的意思，容纳了万能制造机的工业信徒似乎很多？”
“因为它是万能的。万能，代表凌驾于规则，具备无限可能。”
赫菲斯说到这有些得意：“我是一个很开明的神，我在万能制造机里，加了一点有别于其他驻念神物的东西，这铸就了它的非凡。”
“......你把权柄分享给了这件驻念神物？”
赫菲斯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这并不是什么需要思考的问题。”
顾修涯说着，瞥了眼赫菲斯：“我猜，这也是你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原因，对吗？”
赫菲斯没有吭声。
但沉默已经是一种回答了。
顾修涯实在是佩服赫菲斯的‘勇气&，亦或者说是愚蠢。
从第一次造神开始，他就一直在避免属于神灵的力量接口被信徒们掌握，这会带来很多不可控的因素，甚至可能引起神灵的陨落。
事实上，他专程设立三位一体之顺天，并严格划分从神和顺天之间的力量关系，就是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赫菲斯居然反其道而行之，把连接自身权柄的通道，堂而皇之放在了一件驻念神物里......这与打开大门请人来自己家盗窃没有任何区别。
也无怪另一位神明，能如此轻易夺走他的权柄。
“你倒现在还没有灰飞烟灭真是命运的奇迹，我的朋友。”
顾修涯感慨道。
赫菲斯笑了下，像是在自嘲。
“我曾是工业的神明，莪的朋友。如果连我都不敢踏上创新的道路，工业就没有未来了。”
“我不想谈论这件事情的对错，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离开了。”
他嘴里说着话，身影逐渐变淡。
顾修涯闻言微怔。
他倒是没想过，赫菲斯居然是基于这样的理由选择了铤而走险。
他沉默了片刻，一改之前的看法，宽慰对方道：“你确实是一位合格的工业之神。这是一件令人敬佩的壮举。”
赫菲斯的身影缓缓消散，风中有一声意义不明的慨叹戛然而逝。
“或许吧。”
......
赫菲斯离开得很突然，一副兴致索然的样子，但他在离开前没有忘记正事。
他将计划的一部分透露给了马修斯，让他负责为格兰仕“招揽”工业神教的圣徒。
马修斯并不知道赫菲斯已经跌落了神坛。
再次得到神谕，让他的热情一时高涨，他甚至主动提出了可以出钱买下邸报的广告栏位，刊登蒸汽机的广告，吸引圣徒们前往格兰仕。
“您甚至不需要等待蒸汽机被彻底制造出来，只要有这个风声，他们就会像问道鱼腥味的野猫一样自己跑过来的。”
马修斯这样说道。
顾修涯拒绝了这个建议，在邸报上刊登广告固然能加快信息的传播范围和速度，但由此也将让更多的人注意到这个本不起眼偏僻的一隅。
格兰仕现在最需要的，是隐蔽，是发展时间。
“写信吧，挑几个你熟悉的工业圣徒，写封信给他们，找个人带过去。”
“信里面不要讲任何关于工业之神和顺天之神的事情，就说你想要把蒸汽机卖出去，卖个好价钱。”
顾修涯吩咐道。
马修斯不明白顾修涯为何要这么做，但他还是应承了下来。
随即，顾修涯又道。
“最后一件事，有个叫芬奇·戴维斯的人，是顺天选中的命定之人，发挥你的人脉替我找到他。”
“芬奇·戴维斯......圣徒阁下，您说的是那位伯爵之子么？”
“你认识他？”
“不，但我认识他的父亲，额，事实上我只是在议会上和他父亲握过一次手。”
“没关系，你以后会认识他的。”
“他会在最近患上一种无药可治的怪病，替我找到他，告诉他，顺天可以拯救他。前提是他必须要自己来到格兰仕觐见伟大的顺天之神。”
“我知道了。”
......
安排好了马修斯这边，顾修涯走出房间，找到了马恩。
这位顺天的大主教阁下，此刻正在伏案疾书。
见到顾修涯进来，他愣了下，连忙放下笔站起来抚胸致礼。
“愿顺天的荣光照耀您，圣徒阁下......有什么事吗？”
顾修涯的眼神扫过书桌，看到了一本摊开的天父教教典，以及数十张写得满满当当的莎纸。
“......你在抄写天父的教义？”
“不，我在参考天父教传说，编写属于顺天的神话故事。”
马恩解释道：“您之前提出的教义普讲活动，我下来想了一下，以格兰仕人的受教育水平，恐怕很难理解《顺天大典》上的各种教义。哪怕它们已经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也一样。”
“毕竟，这里很多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所以我打算编写一本通俗易懂的童话故事来诠释那些教条。以图画加故事的形式进行传教，这不但能让传教变得更方便，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加快您对于【扫盲】的要求。”
顾修涯微微挑眉，他还真没想到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传教。
他需要考虑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没有精力来琢磨这些。
事实上这正是马恩等人存在的意义——一人计短，众人计长，信徒们的作用就是发挥自身长处，帮他补缺查漏，保证顺天教快速、顺利的发展。
顾修涯拿起桌上的纸张看了看，他发现马恩在编写故事的时候，基本上都是用的最朴素的词语，偶尔出现的生僻字还特别标注了读音及含义。
这让他很是满意。
这个时代的人民，在精神娱乐方面是匮乏的。
顾修涯相信，这样一本通俗易懂的图文读物，一经刊发，一定能引来无数人的追捧。
前提是它足够便宜。便宜到能够被大多数人买得起。
......看来，等马修斯那边有了结果，就得将印刷机的改良尽快提上日程了。
顾修涯在心里想到。
只要将这本故事印刷出来，在白星国范围内铺开，顺天教的声明将随之广为传播。获得堪称海量的信仰之力。
而想要让更多的人看到这本书，看得起这本书，就必须要让印刷成本降下来。
......工业的发展果然在极大程度上决定了传教的方式方法。就像未来的天父教被异端以铺天盖地的网络信息打击得一度声名狼藉一样。如果我能率先占纸质领宣传高地，绝对能把其他教派按在地上打。
心念转动间，顾修涯开口道：“你的想法很不错，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它的成品出现了......唔，问个题外话。站在大人的角度写一本童话故事是不是很费劲？”
马恩闻言道：“您的观察力令人叹服。我确实一直在为【如何将自己带入孩子的思维方式】而头疼，这也是我写的东西明明已简单到了极点，却依旧快不起来的原因......”
“事实上，如果不是叶琳娜的帮助，我甚至连插图都画不好。”
说到这，他忍不住露出苦笑。
顾修涯想了下，道：“关于这方面，我倒是有一些经验。”
他说着，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羽毛笔。
伴随着真元流转，一条分体从他掌心中窜出，缠住羽毛笔的顶端，以极快的速度刷刷写了起来。
眨眼之间，就是一篇故事落成。
马恩一开始还没当回事，他并不认为面前的圣徒阁下，能有什么关于童话故事的好经验。
但当他看到毛笔自主写出的故事后，他愣住了。
这是一篇篇幅较短的童话故事，用语方面非常直白简练，但文字的优美性不足完全没有影响故事的观感，作品中流露出的，人对理想生活的希翼，和希望破灭带来的悲惨痛苦，可以说是发人深省，深刻无比。
“这是......”
“这是安......唔，这是我听别人讲过的一些童话故事。”
顾修涯道。
他操纵着羽毛笔，中途换了瓶墨水，才将记忆中的安徒生童话全部写了下来。
这是他孩童时的启蒙读物，得益于意识强度的提升，这些曾深藏在脑海中的久远记忆如今愈来愈清晰，甚至到了想忘都忘不了的程度。
为了避免触碰规则，顾修涯对所有故事中不符合时代背景的细节予以了删改，只保留了故事的主要思想和大体叙事结构。
写完了安徒生故事，他又写了一些看过的寓言故事作为补充。
“希望这些故事，能够予以你启发。”
顾修涯放下笔，对马恩道。
他相信马恩只要将这些故事记下来，就一定能创作出一本备受欢迎的读物。
毕竟，安徒生童话已经用它长达数百年的流行时间，证明了它的文学先进性。
“您的智慧堪比无垠大海。”
马恩感慨道，他发现这世上似乎没有任何事能难倒面前的圣徒阁下。
“请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他小心翼翼的收好了纸张，郑重承诺道。
顾修涯点点头，伸手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叠整理好的莎纸，递给马恩：“还有一件事交给你......”
马恩下意识伸手接过，结果只看了一眼就为之怔住。
纸张的版头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顺天纪实......”
马恩的目光垂落，看到纸上分门别类写满了足足十几页注意事项。
其中包括：教派人才、外部势力、周边所有掌握驻念神物的圣徒、忠贞者、以及叛逆。
毫不夸张的说，这就是一本顺天教的【发展史】。
“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来记住它。”
顾修涯淡淡开口：“在此期间，我会在这里保护你，避免意外导致它出现任何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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