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需要连续掏空黄金挂坠两次，才能攒足真元释放的强大术法。
顾修涯为覆海决的恐怖威能而震撼。
他伸手一挥，遮天蔽日的水幕顿时缓缓移动，于城外飘然落地，化作涓涓细流四散开来。
随着水流四散，覆海决凭借真元赋予他的短暂控水能力也随之消失。
顾修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这种得到了强大力量又骤然失去的空虚感，让他有些不太好受。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施放出这个级别的术法。
他想着，抬头看去。
失去了意识之力的推波助澜，暴雨已然开始消散。
雨点从大变小，继而彻底消失，高空上的黑云迅速散去，夜空再次变成了一片晴朗之色。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从顾修涯出手到雨停，时间只过去了不到十秒。
短短十秒，在人的思维中不过片刻功夫，但对于在场的格兰仕人来说，却是一场从绝望到新生的拯救之旅。
遮天蔽日的巨浪消失了，弥漫整个格兰仕的洪水化作雨幕飞走，暴雨不在落下，本该死伤无数的恐怖洪灾中，没有一人身陨。
这是什么？
这就是奇迹！
这一刻，不需任何人提醒，所有人都于劫后余生的狂喜中，自发向顺天之神虔诚祈祷起来。
“感谢您，伟大的顺天之神。”
安格列露出激动神色，双手紧握于胸口高喊。
柴尔德脸上也是一片喜色，但他祈祷的对象却是顾修涯：“您的伟力与世无敌，感谢您，伟大的顺天圣徒。”
萨切特倒是没有说出什么特别的话，但他低声祈祷的样子要比所有人都认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向伟大的顺天之神传达他的诚挚信仰。
城墙上唯一没有说话的人是马恩。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从一個受灾者的角度，马恩知道自己应该对顾修涯拯救格兰仕的行为表示感激。
但作为一个天父教的牧师，他又明白自己不该向一位异教徒低头。
信仰和认知的割裂，让马恩感到了迷茫。
他抬起头，看着夜色中那一盏盏灯火旁的激动身影，听着耳边传来的声嘶力竭的欢呼，久久无言。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一个决定了。
因为，当太阳再度升起的那一刻。格兰仕将再也没有天父的位置。
......
马修斯感觉自己快死了。
失血过多带来的肌肉脱力让他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他躺在发臭的稻草堆里，双眼无神，心如死灰。
他后悔于今天晚上所做的一切，如果不是因为听信了杰弗里的建议，如果他没有选择率队来驱赶聚集的愚民，试图展现什么狗屁的镇长权威.....他本可以躺在温暖的鹅绒被上，喝着红酒，于安逸中入睡。
而现在，他却只能躺在这阴暗逼仄的牢房里，等待死亡的降临。
他的权势，他的地位，所有他曾经拥有过的一切，都在黑发圣徒那不可抵挡的狂然伟力下，成为了过去。
马修斯甚至怀疑，他今天遭遇的一切，或许就是伟大的工业之神，对他传教不力的责罚。
要不然，一个掌握了申领伟力的远东人，为什么会这么巧出现在格兰仕？
咔嚓。
高牢的生铁大门被人打开，贝尔特带着两个民兵走了进来。
马修斯短暂愣了下，连忙提了口气大喊：“贝内特！嘿，贝内特！咱们做笔交易吧，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女儿吗？只要你放我出去，我保证，一定帮你找王都的人想办法！”
贝内特置若罔闻。
他打开了旁边的一间牢房，挥挥手：“就关在这吧。”
马修斯这才发现，两个民兵手里居然还抓着一个人。一个堪比煤炭般黢黑的犯人。
若非天顶投下的些微光亮，黑暗中甚至看不清他的身形。
他身上套着件破破烂烂的黑色长袍，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双腿上挂着大片大片的黑红色血痂，烧焦的皮肤如同黑泥般黏在他佝偻的身躯上，隐约有黄色的脓液滴落。
马修斯想起了刚从火堆里刨出来的土豆。
对方那身狰狞恐怖的伤势让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连忙别开眼，不敢再看。
目光移动中，马修斯偶然瞥见了一抹银色。
那是一副极为精致的银色手铐，完美的几何结构让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件工艺品。
这样的手铐也能锁住人吗？
他想着，就听贝内特道：“你们在这守着，圣徒阁下很快就会过来。”
“我也要留下来啊？”
民兵沃克问了句。
见贝内特点头，他顿时不满道：“身为格兰仕第一勇士的我怎能在此蹉跎，让斯卡特帮我看着吧。我要去保护圣徒阁下！”
贝内特冷笑：“你直接说你想去接受圣徒阁下的恩赐，我或许还能答应你。”
沃克大喜：“真的？”
“假的。”
贝内特转身出门：“老实在这守着，我要去保护圣徒阁下了。”
言罢，他脚步匆匆，一副急切模样，快步出门。
沃克见状，瞪起了眼睛：“我就知道你也惦记着这件事！狗东西......不，好兄弟，能不能给我打个包啊！”
贝内特脚步一顿。
“沃克......你特么真是个天才。”
他哭笑不得的骂了句，关门离开。
沃克见状，气恼的坐了下来。
一旁的瘦弱民兵听得一阵茫然：“沃克，你们说的恩赐是什么？”
“恩赐就是圣徒阁下的恩赐，我怎么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沃克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理所当然。
他道：“我只知道恩赐可以让人不生病，让人力气变大，让人活得更久......唔，我刚才看到萨切特那小子得到恩赐后，直接把一根泡了水的房梁抱了起来，这力气都快超过贝内特了。”
说到这，他顿了下，面露沮丧：“我原本还想着，得到恩赐后收拾收拾贝内特一雪前耻。现在好了，他本来就比我厉害，如今再得到了恩赐，我就更不是他的对手了......可恶啊。”
瘦弱民兵听到这，眼中流露出一丝渴求。
看了看自己因为从小吃不饱而略显瘦弱的身躯，忍不住道：“要不，我们也悄悄过去看看吧？反正这里也没人会过来。”
沃克闻言，抬头看了眼身旁的同僚，傻乎乎的大脸上少见露出一丝冷笑。
“斯卡特，你想死吗？”
瘦弱民兵一愣，连忙摇头：“当然不，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一旦因为擅离职守，不小心放跑了这两个人，就得死了。”
沃克淡淡道。
“不要因为他救了你，救了我们，你就觉得他是个滥好人。”
“他不是马恩，他是会杀人的。”
斯卡特为之沉默。
他想起了之前死在圣徒阁下手中的卫队长杰弗里，以及，面前看起来一脸凄惨模样的镇长阁下。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发现自己似乎只记住了黑发圣徒的仁慈，却忘了对方曾表现出来的凶狠与无情。
“谢谢你的提醒，沃克。是我太贪婪了，我不该奢求不属于我的东西，能够在大雨中得到拯救，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
斯卡特低声道。
沃克笑了下，露出一口龅牙，没有说话。
斯卡特见状，犹豫了下，忍不住又问道：“沃克，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笨的样子。可为什么你平时受贝内特欺负的时候，从来不反抗呢？”
沃克闻言，笑得愈发大声了：“可怜的小杂种，当你明白为什么的时候，你就不是个大头兵了。”
斯卡特有些不满这样的嘲弄，但见沃克说完话就靠在了土墙上，一副不愿再搭理他的样子，他也只能选择闭嘴，自己琢磨去了。
二人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马修斯在听到恩赐的效果后，眼中明显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之色。
时间在昏暗的油灯下悄然流逝。
当铁门再次被打开时，有阳光顺着缝隙撒入高牢，带来一丝温暖。
斯卡特不知道何时睡了过去，闻声惊醒过来，有些茫然道：“已经天亮了么？”
沃克没有说话，伸手将他的脑袋按下来，低下了头。
贝内特率先走入，扶住铁门立于一旁，恭声道：“圣徒阁下，人就在里面了。”
“嗯。”
顾修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抬脚走进高牢，目光扫过昏暗牢狱片刻，开口道：“都出去吧。把门也关上。”
“遵命。”
贝内特低声应下，对沃克挥挥手。
三人快步走出了高牢。
咔嚓。
铁门在身后关上。
顾修涯抬脚走下阶梯，来到了第一间牢房前。
他打量了两眼铁栅栏内的圣徒，开口道：“莪听说，神血的异化效果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它会将一个人从内到外变成另一种生物，你现在处于哪个阶段？”
浑身漆黑的圣徒倒在稻草堆上，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听到顾修涯的问题，又像是......已经死了。
顾修涯见状，淡淡道：“可以不要浪费时间了么？我能感知到你的生命活力，听到你的呼吸和心跳。装死是没用的。”
“另外。你手上的东西叫做【天体钛金】，它可以隔绝一切来自神灵的力量。除非你已经化身为超凡生命，否则你就是拖延再久，也等不到任何反败为胜的机会。”
或许是顾修涯的话击碎了他最后的幻想，趴在稻草堆上的圣徒闻言，终于动了一下。
他侧过脑袋，凝望向顾修涯，割裂成两个三角状的诡异瞳孔中不断溢出一道道黑色溶液，那些溶液似乎带有极强的腐蚀性，一经涌出便滋滋作响，于他脸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灼烧沟壑。
顾修涯的目光垂落，看到他身下的稻草已经被腐蚀殆尽，夯土碾平的地面上坑坑洼洼，不时有黑色的气泡出现又炸裂，散发出一种带着血腥味的恶臭。
他这才反应过来对方为何要趴在地上。
“看来，你的时间不多了。”
顾修涯看着他：“那就让我们快一些结束谈话吧。告诉我你的身份，目的，我可以帮你解脱。”
圣徒没有说话，只是漠然的看着顾修涯，一言不发。
顾修涯平静的与他对视，等待他的回答。
四周一时陷入寂静。
少顷，顾修涯见他一直保持一副拒绝交流的架势，于是主动打破了沉默：“你的坚韧让我敬佩，但你的愚蠢却让我深感遗憾。”
顾修涯说到这，突然话锋一转：“......想知道我为什么能操控你召唤来水流吗？”
圣徒没有回答，但瞳孔却微微收缩了一下。
顾修涯敏锐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信息。
他笑了笑，冲着圣徒一挥手。
下一刻，一滴水凭空凝聚，滴在了圣徒的脸上。
圣徒短暂一怔，继而瞳孔放大：“你......”
“嘘。”
顾修涯竖指于唇边，淡淡道：“稍等一下，接下来的谈话不适合被第三个人听到。”
他说着，再度挥了挥手。
数米开外，马修斯的眼皮微微一动。
自从顾修涯进入这间牢房后，他就醒了，但他一直在装睡，就是想探听一些消息。
此刻听顾修涯叫破了自己的伪装，马修斯心里闪过一丝慌乱，连忙试探着睁开眼，朝顾修涯看去。
他看到顾修涯蹲在了旁边的牢房前，双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着什么，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听不到一点声音。
马修斯一开始还以为顾修涯是在说唇语，但当他发现栅栏内的另一名囚犯也在张嘴，他却依旧听不到任何声音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是【切分机】的力量！
只有这件来自工业之神的驻念神物，才能如此彻底的隔绝声音的传导！
马修斯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震惊，他忍不住用力掐了自己一下，直到钻心的疼痛传来，他才确认了自己不是在做梦。
但他还是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怎么可能呢？！！
一个自称顺天圣徒的异端，一个杀死了工业之神虔信徒的远东人......他凭什么，能驾驭切分机？！！
要知道，驻念神物这种东西，其所有权虽然不被神灵完全掌控，但其力量的激发和传递，却是必须要经过神灵首肯的。
换言之，只有受到神灵青睐者，才能拥有驱使相应驻念神物的资格。
这也是为何，偌大的白星国，只出了尚思月这么一个万神眷者的缘故。
——很少有神灵，会允许信徒在信仰自己的同时信仰其他神灵，而没有虔诚的信仰，又无法获得神灵的青睐。
这正是马修斯想不明白的地方。
他不明白顾修涯为何能得到工业之神的青睐。
按理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
于极度的震惊之中，马修斯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除非面前这个人的重要性，在工业之神眼中，大大超出了杰弗里。
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让工业之神不计前嫌，对一个异端赐下伟力。
可是......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他到底，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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