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源自隐秘的意识甚至还具备部分拟人的情绪特征,会依据喜好改变自己的行为逻辑。”
伯恩缓缓道。
“当它接纳你时,你在这里如鱼得水,想做任何事情都可以。但当它反感你时,你将在这里寸步难行,周围的一切都会抗拒你的驱使,与你作对,甚至对你发动攻击......就像这张桌子一样。”
......听起来很像是某种世界意识啊。
顾修涯心下诧异。如果是现实和历史出现这种情况,他不会感到意外。他已经见过了一位天地的史官,就算天道化身出现,也属于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至于让他始料不及。
一个辽阔的世界经历亿万年发展,孕育出何等伟岸的东西都不算出奇。
但......不具备物质实体、需要依托现实才能降临的空间也能诞生出意识,就有几分耐人寻味了。
这是否说明,隐秘本身,很可能是和现实、和历史,具备同等量级的存在呢?
更进一步想,有没有可能,隐秘才是三者之中最为壮阔,最为无垠之造物?
它囊括了现实和历史,今在,昔在,永在?
顾修涯想起了不久前得自于隐秘的馈赠,若一切真如他所猜想的一样的话,那枚印记的含金量就有些惊人了。
“隐秘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它不太喜欢我们在这里讨论关于彗星的事情。强行违背它的意志是无智之举,很可能导致更可怕的惩罚。”
伯恩思忖片刻,道:“回到现实吧,我来安排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真的要在现实说这种事情么?”
科恩特有些皱眉:“总局那边敢开视频会议,是因为有三位【圣堂】级神明坐镇,其中还包括了一位具有隐匿和文字权柄的圣灵,就这样还险些被人攻破了防御......爱尔顿的防御力量与之相比完全不值一提,我担心在现实提及此事,说不定当场就会被某些极端教派组织探知。到时候,事态很可能因此变得再也无法控制。”
伯恩的表情有些无奈:“科恩特局长,你说的我都知道。但你也看到了,隐秘并不欢迎我们。除非你想要体会一下被一整個空间追杀的感觉,否则我们最好还是快点回到现实......老实说,我现在已经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了,有某种力量在挤压我的内脏,影响我的血液流动。这明显是一种警告。”
“我也有......差不多的感觉。”
亚伦的脸色不知道何时变得有些发白,他微微喘息了一声,苦笑道:“隐秘似乎对我格外的不喜......它的力量越过了驻念神物的防御,在我反应过来前将我肚子里的肠子打了个结,咳......好像还有知识钻进了我的肚子,它们在教我的肠子跳舞。”
科恩特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皱得愈发高耸了。
“伯恩局长。”
顾修涯在这时突然开口:“我有一个问题。”
“您说。”
“你们说的这件事,和顺天教有关吗?”
“有。”
伯恩肃穆点头:“事实上不仅是顺天教,这件事和这个星球的所有人,都有着非常巨大的关系。”
顾修涯闻言,有了决定。
如果此事只与调查局有关,顾修涯是不想多做干涉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只要社会存在,危机就不会少,他管不过来,也不想管。
但既然关乎他自己的利益,他还是决定帮调查局一把。
因此,他稍作思忖,道:“我来试试吧。”
伯恩愣了下,不明白顾修涯所谓的试试是指什么。
顾修涯也没解释,只是淡淡道:“转头。”
话音落下,他翻转手腕,摊开了手掌。
刹那间,一枚散发出璀璨光芒的印记自他掌心骤然浮现。
科恩特因为已经吃过一次亏的缘故,在顾修涯作出提醒的瞬间就毫不犹豫转开了头,所以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但他并没有对伯恩二人吐露,顾修涯获得印记的具体经过,这便导致伯恩二人虽然提前得到了顾修涯的提醒,依旧在动作上慢了一拍,不可避免的对印记有了惊鸿一瞥。
二人几乎同时发出一声闷哼,紧接着身上相继亮起数道意识之力的光芒。借助着驻念神物的保护,二人勉强压制住意识上的躁动,别开头去,视线交错下都是一副惊疑不定的表情。
他们甚至不敢再看那印记一眼,果断闭上了眼睛,唯恐一不留神之下被知识的洪流冲毁理智高墙,变成白痴。
在场只有顾修涯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微微抬手,包容无穷奥妙的形体缓缓流转,光芒撒落间,周围原本絮乱游动的知识,瞬间如温顺的绵羊般整齐排列起来,形成了一条五彩斑斓的光带,环绕于他身侧,蹁跹而动,亲近意味一览无遗。
这种亲近甚至影响到了隐秘之中其他事物。他看到扭曲的长桌在视线中逐渐静止,墙壁回归原状,窗帘遵循重力垂落,科恩特手里摇来晃去的纸张,也跟着拉长平展,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
顾修涯隐隐有所明悟,他知道这并非是隐秘为他一人改变了扭曲和混乱的特性。
而是知识在亲近他的过程中主动褪去了伪装和表象,给了他洞悉事物本质的资格。
这时。
双目紧闭的伯恩脸上突然闪过一丝震惊之色。
“......顺天在上,隐秘对我的态度好像发生了变化!”
“我也感觉到了,知识主动离开了我的身体,我的肠子也变得老实了。”
亚伦紧跟着惊疑出声:“......我从没见过隐秘对我如此温柔,圣徒阁下,这是您以无上力量缔造的奇迹么?!!”
身为爱尔顿调查局中解密权限最高的几人之一,伯恩和亚伦平日里也算见多识广,但此刻发生的事情依旧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带给了他们强烈的震撼。
隐秘之所以被称之为隐秘,正是因为人类对于这个地方的探究和了解过于稀少,基本上处于摸着石头过河的状态,连总结规律都非常困难,更别提对其施加影响。
顾修涯于瞬息之间便扭转了隐秘对于众人的态度,此举可以说是颠覆了他们对于隐秘的固有认知,让他们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也让他们对顾修涯的力量,又多了一分敬畏。
只不过......伯恩和亚伦永远也不会知道,此刻在他们看来的无上奇迹,其实是一个意外。
事实上,就连顾修涯自己也没有想到,印记的效果居然能囊括在场所有人生效。
但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个意外之喜。
他没有回答亚伦的问题,只是淡淡笑了下,任凭二人进行天马行空的猜想。
神秘和未知,往往是保持信仰的最好手段。
科恩特在此刻展现出了一个虔信徒对于信仰的盲目崇拜特征。
他闭着眼睛,感受着身体反馈来的异样舒适感,面露感慨:“这是隐秘对于圣徒阁下的厚爱啊。用远东的话来说,莪们算是沾光了。”
伯恩闻言,面色微动,似有所悟。
顾修涯没有关注这个小插曲。
他伸出手,取过科恩特手中的银色纸张,打量起来。
只一眼,他眉头顿时一皱。
“伯恩局长,你确定这是一颗彗星?”
顾修涯怀疑科恩特拿错了东西,银色纸张上是一副动态的星空图案,有些像是一段视频画面被裁剪下来复刻在了纸上不断播放,应该是某种驻念神物的杰作。
画面中充斥着大量的发光物体,模样看着像是星辰,但运动轨迹却极为反常,几乎是一晃眼就从镜头中成片掠过,留下了漫天卷地的冗长光尾。
伯恩闻言道:“......圣徒阁下,如果您问的是我本人对于它的定位,那么我确实不认为它是一颗彗星。”
“彗星是总局对它定下的对外称呼。因为就在半个多小时前,它还是一块类似于彗星的庞大飞行物体。有不少天文台都同时观测到了它的出现。”
伯恩语气逐渐变得肃穆:“但在那之后不久,它的形态便发生了改变,从原本的凝聚态,分裂成了无数个小型飞行物,并发生了转向运动。”
“......总局的某些人怀疑,是我们的观测,导致彗星改变了形态。但我我本人并不赞同这种说法。”
“它离我们太远了,远到必须要借助专业的天文望远镜才能观测到,远到甚至超出了神灵的干涉范围,远到以光速从我们的星球出发,飞到它所在的位置,都需要三百年。”
“这是一段足以阻隔一切信息与探知的长度,它不可能在这样的天堑之隔下,几乎同步发现我们的观测。毕竟,光的传播也是需要时间的。”
“因此,我怀疑,是它先有了运动的行为,并且既定了运动的终点目标,然后,才被我们恰巧观测到了。”
伯恩说到这,顿了下,缓缓道:“这显然是一种智慧性行为。”
顾修涯的脸色有轻微变化。
他沉默着,再度拿起了银色纸张,审视了良久。
才缓缓开口道:“所以,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启示?”
顾修涯的语气很平静,但止不住跳动的眼神、和一闪而逝的阴沉目光,却彰显出他极不平静的内心。
伯恩闻言,对顾修涯鞠了个躬:“圣徒阁下,我希望您能告诉我们,它到底是什么,又来自哪里......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想知道,它对我们抱有何种态度。”
顾修涯看向伯恩,目光幽邃:“你怀疑它和我一样?”
“不,我并没有这样的僭越念头。”
伯恩摇头:“我从未怀疑过您超越时间的伟力,我不认为这东西有资格与您相提并论。”
“我只是觉得,同为未知文明的一份子,您和您背后的势力,或许,对其有所了解。”
伯恩显然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科技至上者,亦或者说是实用主义者。他的信仰并不针对某个固定的人或神灵,而是因高等文明那无可企及的超绝技术而生。
这从他产生怀疑后没有选择去向本土神灵们求取验证,反而跑来问顾修涯这么个未知文明的使徒就可以看出来。
他坚信,连无羁时光都能驾驭自如的最初圣徒,一定能给予他答案。
顾修涯感受到了伯恩的笃信,但他没有马上说出心中的想法。
他沉默了片刻,不答反问:“你说它一开始是类似彗星的结构形态......那么,在那个时候,它在宇宙中的运动,有留下痕迹吗?”
“有。”
“可以凭借这些痕迹,反推出它出现的具体位置吗?”
“不行。”
伯恩摇摇头:“在我们观测到它的时候,它的彗尾长度已经缩短到了几十万公里,再远些的痕迹,因为引力作用和恒星辐射的减少早已晕散开来,难以进行有效分辨。”
“以此作为定位依据,必然会导致计算结果和真实情况大相庭径。”
“......如果加上时间条件呢?”
顾修涯想了想,再度问道:“几十万公里乃至更长的彗尾,显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形成的,这说明它在被观测到之前就已经有了一定的运动时间......东西半球的天文站应该不是同一时刻观测到它的吧?可以通过调取对应地点的星域历史观测数据,进行比对定位吗?”
“您说的这个方法,在之前的会议上就有人提到过。”
伯恩面露苦笑:“事实上,在发现彗星后的第一时间,总局就立刻通过数位圣灵的帮助,收集到了全世界绝大部分天文观测站的观测数据。并试图从这些数据中找出彗星出现前的蛛丝马迹。”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彗星的出现是一个很突然的行为,没有任何的前兆,也没有具体的过程,所有的历史观测记录中都找不到它存在的痕迹,但实际上它又已经在宇宙中运动很久了。”
“您可能会觉得这句话有些自相矛盾,但这的确是呈现于我们眼前的不争事实......也正是因为这种违背常理的矛盾情况,不少人人认为,这东西要么是借助某种类似于虫洞理论的技术,在运动中突然间跃迁到了现在的方位。要么,就是它一直对我们保持了全方位的隐秘状态,直到它主动撤除了这种屏蔽,才得以被我们发现。”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