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顾修涯因为心中所想而惊疑不定的时候。
玄宫也陷入了沉默。
或许是因为往事重提让他想起了什么，玄宫话到此处，脸上表情明显有些晦暗。
他沉默片刻，整理了下情绪，才接着道。
“在发现这副传承自归元教第一任祖师的刺绣，与自己归纳出的理论不谋而合后......八首认定自己堪破了归元教的真正秘密，找到了山君之所以能成为山君的关键原因。”
“他认为自己走在正确的寻道之路上，行为因此愈发肆无忌惮。”
“原本，只有天赋较差的弟子，才会被他废物利用，制作为人丹。”
“现在，但凡入门的弟子，无论天赋好坏，都逃不过这一劫。包括最受八首信任的玄真也一样。区别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说起这个玄真......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人。”
“在发现八首把所有弟子都当成血食蓄养的谋划后，我们每個人都在想办法自救，有人负责规划逃跑路线，有人负责探听八首行为习惯，有些胆小的师弟，不敢公开站出来帮我们，也会故意放缓修为增长，拖延时间。”
“唯独这个玄真，就跟条狗似的，一直对八首忠心耿耿。我之前以为他是遭了八首的蒙蔽，还专程派人去明里暗里提点他，谁曾想，他不领情不说，转头居然把人给我杀了！”
说到这，玄宫脸上不免闪过一丝愤恨。
周围众人连声附和，或是大骂玄真为虎作伥，执迷不悟，或是咬牙切齿，嚷嚷着一定要让玄真后悔莫及。
玄宫任他们闹腾了一阵，等到群情平复，才对顾修涯道：“师弟，说起来，我很好奇......玄真此人历来对八首唯命是从，极其愚忠，你之前是怎么做到，劝说他放弃告发我们的？”
顾修涯闻言，道：“也没什么，我只是告诉他，光凭他一人不可能是你们这么多人的对手，与其为了传信给八首，做殊死一搏，倒不如暂避锋芒，另想办法......老实说，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就认同我的观点，为了说服他，我原本还准备了其他的......”
顾修涯说着，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之前并不清楚玄真的秉性，也不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师兄是个死忠份子。
此刻，听过玄宫的一番解释，他才发现，之前劝说玄真的过程，似乎，有些过于顺利了。
如果玄宫对于玄真的性格描述没有过多的夸张成分。
那么。
一个连成为人丹也不在乎的人，一个以八首真人马首是瞻的愚忠者......真的会被自己那三言两语，给说服吗？
想到这，顾修涯心里一时有些惊疑不定。
他怀疑，玄真的离开，或许另有原因。
他的一番劝说，恐怕是恰逢其会，刚好契合了玄真的诉求，所以才被其借坡下驴，应承了下来罢了。
玄宫却是没有察觉出异样。
此刻闻言，他笑了下，道：“师弟，这就是大势啊。如今归元教上下都对八首起了反意，可谓是大势在我。想来，玄真多半是看出来这点，明白单靠他一人改变不了什么，所以才会被假意被你说服，见坡下驴的吧。”
说到这，他示意了下面前众人。
“这些年来，我们已经暗中联系上了所有敢于反抗八首压迫的弟子，队伍里目前筑基期共十二人，孵胎期五十有余，这些人加起来，便是另起炉灶，重建归元都绰绰有余！”
“哪怕玄真只是假意服软，背地里想要坏我们的事，单靠他一个人，也翻不起半点浪来！”
玄宫一番话说得意气风发，掷地有声。颇有一种当孙子多年，眼看就要扬眉吐气的志得意满。
顾修涯见状，假意奉承了一句：“师兄胸有韬略，隐忍谋划多年只为毕功于一役，可谓是蛰龙眠醒，啸动千山，我不如也。”
此言一出，不少玄字辈弟子也是跟着纷纷附和，一顿马屁不表。
“哪里哪里。各位师兄弟过誉了。”
玄宫连连摆手，嘴上谦虚，面上却是笑得颇为开怀。
顾修涯在一旁看着，见其被人夸了三言两语就开始得意忘形，连基本的喜怒不形于色都做不到，心里不免有一种竖子不足与谋的念头。
他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想法，只是看着一群人互相吹捧了一阵，才道：“师兄，还是说回正事罢。”
“我等现在说的，不就是正事吗？”
玄宫明显是被夸晕了，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顾修涯的意思。
顾修涯只得点了他一句：“我的意思是，玄真手里的东西。”
玄宫闻言微微一顿，接着便拍了下额头，面露恍然：“是我疏忽了，倒忘了这要紧事......其实你之前的猜测已经很接近真实情况了......我长话短说罢。”
“五年前，有一位惊才绝艳的师兄不甘沦为人丹的命运，遂在八首闭关修炼的当口，偷偷联系上了真定派的人，于夜中潜入驻地，埋伏于伏波楼外，围杀八首。”
“那一战打得天昏地暗，其惨烈程度比之今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可惜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眼看八首就要毙命的当口，偏不巧有一上门修士路过，随手就把他给救了。”
“至此之后，八首就再也不让我们随意离开悟道楼了。”
“再后来，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也为了彻底控制我等人丹，八首真人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道恶毒术法，种在了我们身上。”
“此术换做【子母惑心法】，共分上下两道禁制，上者为主，被八首真人掌握，下为附属，被八首真人中在了我等的外丹之上。二者冥冥相连，一旦种下就再难抹除。”
“在这仙山范围内，只要施术者取受术者一滴心血为凭，念动咒文激发禁制，无论受术者跑到了哪里，都会当场失去神智，如行尸走肉一般，顺着冥冥指引，回到施术者身边。”
玄宫说到这，顾修涯一脸平静，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忍不住提醒道：“师弟，你可不要心存侥幸，虽然你才刚刚入门，但以八首的脾性，多半已趁你孵化外丹之时，对你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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