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涯将炸弹收拢到背包夹层里挂好，针剂和天体钛金体则他被连同手机，放进了第一层，便随时取用。
等到他收拾完毕，伯恩道：“关于陪同您前往圣地的人选......我们从调查员里挑了十个人，您可以根据您的喜好，任意选定三名。这是他们的资料。”
说着，他将一个文件夹递了过来。
顾修涯伸手接过，随便翻了翻，就道：“换其他人吧。”
伯恩一愣：“为什么？”
因为我就没打算过让这次跟我过去的人，活着回来。
注定成为消耗品的东西，自然是越廉价越好。
顾修涯心里想着，嘴上却是不答反问：“我猜，你给我的这份名单里的人，应该是你们目前掌握的、可以百分百信任的手下，对么？”
“......您猜得不错。”
伯恩犹豫了下，点点头：“事关重大，我们只能选择最可靠的人选。否则万一他们回来后泄密，我们就被动了。”
“你考虑得很周全，伯恩。但你有没有想过，这对他们来说其实是很不公平的？”
顾修涯淡淡道：“忠诚不应被如此轻贱。就像我不愿意让忠诚的你们去冒险一样，你们也不该让信任你们的人，去做这种九死一生的事情。”
“换一批人吧，利诱也好、胁迫也罢，总会有办法让他们守口如瓶的，这应该是你们的强项，不是么？”
伯恩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在刚听到顾修涯否决他的提议时，他其实是有过一丝不满的。
——说好了人员他们自己定，临出发又反悔，换谁谁心里都不舒服。这是人之常情。
但听过了顾修涯的解释，伯恩又觉得，这样挺好。
谁不希望，自己追随的人，是個体恤下属的领导呢？
这种对忠诚的看重，对忠诚者的偏爱，于所有顺天教徒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他乐见其成，也愿意支持顾修涯的这种观念。
因此，伯恩稍作考虑，很快道：“我明白了......既然如此，就换那几个人去吧。”
后半句话，他是对科恩特说的。
科恩特眼露诧异，但见伯恩眼神坚决，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出门走了。
“接下来我们需要换个地方，请您跟我来。”
伯恩说着，带着顾修涯坐电梯下楼。
一路行来，顾修涯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很显然，伯恩等人已经提前做了布置，遣散了本该在此巡逻的警卫。
三人很快来到了一间位于地下的审讯室。
伯恩伸手用指纹打开了隔壁配套观察室的门，领着顾修涯走进去，来到玻璃观察墙站定。
没一会，科恩特就带着三名身着囚服的囚犯，出现在了玻璃对面的审讯室中。
三人分别为两男一女，相貌上具有典型的白星国人面部特征，金发、碧眼、鼻梁高挺、体毛发达。
三人手上都带着天体钛金制作的镣铐，在顾修涯透过玻璃审视他们时，他们也抬头望着玻璃另一边的顾修涯。
双方的眼神因为单面玻璃的阻挡没能触及，但三人仍旧对着黑漆漆的玻璃咧嘴而笑，笑容里带着一股癫狂意味。
“这三人是格兰联邦制作的【殉道者】，由药物控制的疯子。三年前，他们试图冲击天父教在爱尔顿的据点，在造成上数十人死亡后，被调查局抓获。”
“这几年来，调查局不好用官方身份去做的事情，都是由他们完成的。”
“只要按时给药，他们就是最好的侦察兵。”
“这是给药器，里面有他们二十天所需的药量。”
伯恩拿出一个笔筒大小的设备，指了指上面拇指大小的凹陷处，道：“这里是声纹检测口，精度很高，模仿和录音骗不过它。您可以录入一段口令，每六个小时验证一次，验证成功会出药。验证失败将引爆里面的微型炸弹，摧毁所有药物。”
顾修涯点点头，在伯恩的指导下完成了声纹录入。
随后，伯恩又道：“圣徒阁下，我必须要说明，这些人的忠诚只建立在药物上。只要您手上有药，他们就是听话的狗。但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药物不慎遗失，您最好赶紧远离他们。”
“药物是控制器，也是压制他们体内畸变物的唯一方法，一旦中断给药，他们会迅速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
顾修涯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收好伯恩交给自己的东西，开口道：“有告诉他们此行的目的吗？”
“没有。”
伯恩摇摇头：“事关重大，未免泄密，包括之前的候选人在内，没有任何人提前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
“很好。那么......”
顾修涯提起背包，转身向门外走去：“让科恩特把他们的眼睛蒙起来吧。我们要出发了。”
“现在吗？”
伯恩面露惊讶。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快到午夜一点。
亚伦眉头微皱，开口道：“圣徒阁下，您没必要急于一时。我们的时间很充裕，您可以先休息好再出发。”
但我的时间不多了。
顾修涯在心里道。
他没有说话，径直走出了观察室。
伯恩见状，和亚伦对视了一眼，只能通过话筒，向科恩特传达了顾修涯的意思。
很快，科恩特就将三人的眼睛蒙起来，然后打开了铁门。
顾修涯抬脚走进审讯室，伸出左手，对三人道：“抓住我的手。”
三人中站在左侧的高瘦中年人闻言，发出一声谑笑，道：“科恩特，你给我们找的新主人，就是这个还在变声期的小屁孩吗？”
他身旁的年轻女人紧接着开口道：“我讨厌被蒙上眼睛，这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一条狗......”
说话间，她嘴巴里伸出一条仿佛爬行动物般的褐色长舌头，长舌以相当灵活的形式贴着她的脸颊向上，飞快勾住了眼睛上的黑布，将之拉起......
啪！
科恩特一把攥住了她的舌头。
他缓缓用力，指尖闪过一丝微茫，手指渐渐嵌入了粘滑的舌头里。
“你最好听话些，3号。”
鲜血顺着科恩特的掌心滑落，女人闷哼一声，缩回长舌，不再言语。
“小子，你有药吗？”
旁边脸上有道伤疤的健壮男人开口道。
顾修涯拿出了给药器。
药丸在晃动中碰撞，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听到声音的三人，就像是听到开饭铃声的狗，脸部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松弛，神色也显得温驯起来。
“给我吃一颗可以吗？”
刀疤男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形象的卑微语气，低声请求道：“一颗就行。我要确认你们有没有骗我。”
“可以。”
顾修涯开口道。
声纹验证通过，出药口掉出一颗白色药丸。
顾修涯拿起来看了眼，药粉压制的药丸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奇特之处，却莫名让他感觉到一阵没来由的烦躁。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
顾修涯随手一抛，药丸顺势飞出。刀疤男耳朵微动，居然在被蒙住双眼的情况下，准确的伸手抓住了药丸，将其送入嘴里。
下一刻，他喉咙里顿时发出一阵压抑的呻吟声，仿佛正在体会什么极乐，脸上涌现出扭曲的愉悦表情，浑身发颤。
余下两人听到这动静，脸上居然流露出一丝艳羡。
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了差不多半分钟，刀疤男才恢复了正常。
“现在，你是莪们的主人了。”
刀疤男道。
说话间，他的脸皮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了一下，看起来药物的效果似乎影响到了他的面部神经。
他主动上前，摸索着抓住了顾修涯的左手。
随着他的动作，另外两人也紧随其后抓住了顾修涯的手。
顾修涯与三人保持着肢体接触，另一只手伸手入怀，拿出了列诡异箓。
在科恩特疑惑的目光中，他翻开页面，以手触摸【观仙】，念出了那句话。
“有圣天尊，无祷不从。”
“元辰分野，星躔立现。”
“临！”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璀璨光芒轰然迸发，科恩特只觉自己仿佛在直视着一颗蓬勃燃烧的恒星，剧烈的刺激让他下意识闭上眼，等到他再度将眼睛睁开，就发现审讯室内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包括顾修涯在内的四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他连忙转头，对着玻璃墙道：“伯恩阁下、亚伦阁下，你们有看清他是怎么离开的吗？”
审讯室安静了片刻，伯恩的声音在喇叭中响起：“我只看到了光。”
“我也是......”
亚伦开口道：“不过我偷偷打开了能量波动检测装置，但就在光芒亮起的瞬间......设备就过载损坏了。”
科恩特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您用的设备是最新型号吗？”
“是。”亚伦回答道。
科恩特眼中的震惊之色愈发强烈。
在量产前的压力测试中，最新型号的能量波动检测设备，可是承受住【圣堂】级别的力量，正常运转了三小时才损坏的！
“这么说......带走圣徒阁下的力量，比【圣堂】里的天父，还要强大？！！”
“这是其中一个可能。”
亚伦道：“也有可能是这种能量波动，与意识能量的表征特性迥异，二者的巨大差异导致了检测设备无法正常解析，发生了损坏。”
“换句话说，带走圣徒阁下的力量，或许是一种我们从未接触过的力量。”
“......您觉得哪种可能更大一些？”
“这已经不重要了，科恩特先生。”
亚伦淡淡道：“无论真相是什么，这场在我们眼前上演的奇迹，都足以证明祂的身份。”
“我们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猜测上面，我们应该做的，是尽快通知我们的兄弟姐妹，让他们知道，他们期待的希望，已经到来了。”
“亚伦说得没错，圣徒阁下已经证明了他身为异种文明使徒的身份，我们该行动起来了。”
伯恩开口道：“在圣徒阁下归来前，我们要做好准备工作，迎接他的归来。”
“我明白了。”
科恩特迅速点头，转身出了审讯室。
伯恩二人也很快走出了观察室。
三人结伴走向电梯。
临上电梯的时候，亚伦突然开口：“伯恩局长，你有看到圣徒消失前的动作吗？”
“......你指的是，祂的右手？”
“对，在光芒出现前，圣徒似乎做了一个拿取的动作，但我并没有看到祂拿出任何东西......科恩特局长有看清吗？”
“没有。”
科恩特回忆了下，摇摇头：“当时他手里没有任何东西，我可以确定。”
“或许是某种配合祷言的仪轨动作吧。”
伯恩道：“就像历史上的某些圣徒一样，他们在召唤神灵力量前，总会有一些肢体动作，这没什么奇怪的。”
亚伦对此不置可否。
他轻声道：“......有没有可能，他手里其实是有东西的。只是......我们看不见？”
伯恩微微皱眉。
科恩特也为亚伦的话微微一愣。
半晌，伯恩严肃道：“亚伦，你不该无端臆测圣徒阁下。这是僭越。”
科恩特也道：“伯恩局长说得不错，亚伦局长，你的这种行为很可能会引发圣徒阁下对我们的不满。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亚伦面露苦笑：“我只是随便说说......抱歉。”
叮。
电梯恰好在此刻到来。
三人同时沉默下去，一言不发的上了电梯。
......
另一边。
流光跃动，天旋地转。
于星辰般璀璨的光芒中，顾修涯在瞬间离开了现实，来到了【观仙】。
他睁开眼，看到自己站在一处山脚下，入目是一座巍峨高山。
山巅有皓月当空，投下清冷月光，那光被人以无上法力收束，只照此山，不漏不散，山外漆黑一片，山中却亮如白昼。
顾修涯举目而望。看到山中云霞百变，七色华彩笼罩山峦。
氤氲华光之间，有耄耋老者驾云而起，踏空不见，有青年逸客骑虎奔走，快如流光。
他微微低眼，见山腰松柏交生，参天蔽日。循下可见溪流潺潺，绕山而下。
水波荡漾，千塘万湖交相辉映，花香阵阵，万紫千红连绵如春。
时闻仙鹤啼鸣，又见凤凰于飞。
百兽嬉戏林间，万物争相勃发。
一派仙家奇景。
按理说任何人见到这般恢宏奇异的仙家景象，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但顾修涯仅仅扫视片刻，就移开了目光，仿佛在避免什么东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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