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总是在不为人知的静默中恒续发展。
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颅中之眼再次有了变化。
原本黄豆大小的肉瘤长大了一圈,已有指甲盖大小。
它表面虬结扭曲的血管显得愈发繁盛,已然蔓延到颅骨的各个角落,看起来就像是脑髓质里长出了一片微缩森林。
无数的光芒在密密麻麻的血管中攒动,血肉被照得忽明忽暗,散发出各色色彩。
顾修涯发现,自己的内视能力似乎也因为这只眼睛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升。现在他通过思维观想获得的细节更多了,画面也不再像打了马赛克一样模糊不清。
唯一让人感到担忧的,是那些生长于脑灰质中的白色小花。
它们在花谢后没有消失,反而如同真正的植物一样,结出了微小的籽实。
顾修涯想不明白,在封闭的脑内空间,有什么东西能让花完成传粉、受孕等一系列繁殖过程。
总不能是隔空......
顾修涯决定拉回跑偏的思绪。
他睁开眼,望向层云。
颅中之眼猛然跳动,眼前的画面在转瞬间发生变化。
视线在这一刻穿透了雨幕,于黑夜中得见真实。
原来,压顶的黑云并非真正的云彩,而是某种如云似雾的气体能量。
颅中之眼带来的视觉似乎处于另一种维度,让顾修涯的视线得以洞穿虚幻之云,看见了云后的景象。
那里有一个人。
至少看起来是人。
祂身着一件破烂的长袍,整张脸完全被遮住,看不见表情,也分辨不出性别年龄。
祂站在层云之上,手中握有一古朴的黄色黏土曲颈瓶,瓶中滚荡着某种黑色的液体。
随着祂的手腕转动,瓶身倾斜,黑液随之滴落,于风中化为大片水雾,凝聚成云,呼啸落下。
是神么?
不像。
顾修涯已经接连两次目视神明,那伟岸超绝的身影会极大影响到人类的理智,使情绪躁乱,心神震荡,继而便是连绵不绝的幻觉。
但这一次,他没有感受到类似的感觉,一点也没有。
而且,对方制造大雨的能力,似乎源自那古怪的液体,而非其本身。
这和克利夫说过的‘驭神者’很像。
一个掌握某种驻念神物的人?
可他为何要在今天,在这里,降下大雨,淹没格兰仕?
顾修涯心里转着念头,没有过多纠结。
他在乎的只是神秘知识本身,至于掌握知识的是人还是神,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是神的话,收获更大,危险自然也就更大。
是人的话,至少安全,更容易对付。
至于为何不在现实世界通过调查局想办法,反而选择到历史中冒险......当然是因为好东西克利夫不愿意给,鸡肋的物品顾修涯又看不上。
一个人同时容纳的驻念神物是有限的,超出上限肉体就会崩溃,理智也将陷入混乱。
而且驻念神物不是游戏里的技能,一旦选择就无法更替,这就更不能随便选择了。
顾修涯可以凭借点亮【列诡异箓】中的印记,获得穿梭历史的能力。他有无数次机会获取调查局记载中的那些强力的驻念神物。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只要尝试得够多,他总会得到最好的。
没必要凑合。
此外,另一個驱使他冒险的原因,是因为调查局现有的知识体系实在是太过拉胯。
由于某种未知原因,神秘知识在数百年的传承中出现了断层。调查局如今对外宣称有数百名‘驭神者’,实则都是些只会驱使驻念神物放技能的工具人。
顾修涯看不上这种垃圾。
他想要的,是那种可以让生命层次实现跃迁的知识。
是那种足以凭人身登临绝顶的超凡力量。
是可以让寿数变得与天齐,与地恒,与日月同存,与万古久长的伟力。
他可以接受自己变成一个怪物,但代价必须要与收获等恒。
如果接纳所谓的神明意识入体,只能成为其力量下的奴隶,那不要也罢。
他想着,正要收回视线,目光突然窥见一道炽烈的闪光于黑云之上的高天炸亮。
轰隆!
闪电从天而降,仿佛银白巨蛇,以超越人眼捕捉的速度破开阴霾,正中黑云!
顾修涯看到那个穿长袍的人影瞬间僵直,于一片银芒中向后仰倒,滚落大地。
这一刻,顾修涯心里突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诞感。
他看了眼自己的石英手表。
九点四十五。
原来第一场雨是这样停的。
......
“快看!雨停了!”
有眼尖的人惊呼出声。
众人纷纷抬头,便看到雨幕迅速便小,乌云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散去,消失不见。
月亮和繁星再度出现,天空干净到不剩一丝云彩。如果不是地面上残留着大片洼泽,之前的瓢泼大雨就仿佛是一场幻觉。
有人开始询问时间,很快得到九点四十五的回答。
这与远东教士的预言完全一致。
如此违反常理的巧合,让众人不免想起了顾修涯所谓“神罚”的说法。
恐慌的情绪开始蔓延,所有人都显得有些无措。有些人想要回家收拾东西逃跑,可紧接着就发现,自己甚至不知道跑到哪儿去!
普通的洪灾可以躲避,但神罚呢?
凡人真的能躲过神明以无上伟力降下的惩罚吗?
要跑到什么地方,才能躲过这场灾难?
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包括马恩。
大家的目光再度聚集到窗边的身影上。所有人都盼望着这个昭示神迹的黑发远东人,能给予迷茫的格兰仕一个笃定答案。
顾修涯转过了身。
“第二场雨将在午夜两点落下,于凌晨五点停止。”
上一轮故事,正是因为这突然的放晴,让无数人失去了警惕,于睡梦中被洪水吞没。
如果不是贝尔特出于私心,将他单独关押在城墙上的械器库内,顾修涯或许也已成了那些泡得发白的臌胀浮尸中的一员。
“为什么会隔这么久?”
之前那个年轻人再度出声发问。
或许是因为摔得很惨吧,又或是被雷劈得很惨。
顾修涯想着,看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萨切特,阁下,我叫萨切特。”
“萨切特,你问了个好问题。”
顾修涯抬起头,迎着楼上楼下上百人的期待目光,缓缓开口。
“为什么隔这么久?因为我的神在保护你们。”
“这是顺天圣母的慈悲,祂以无上神力阻隔了暴雨的降临,让你们得到了弥足珍贵的时间。”
“现在,让我来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