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是认识……我说,你能不能先放我下来?”
年轻人喘着气,口齿不清道。
顾修涯微微皱眉。
对方身怀驻念神物,明显不是普通人。他也是靠偷袭才抓住机会将其制服。这时候要是松了手,就说不定是谁占上风了。
“你住在言先生隔壁想要干什么?”
顾修涯问道。
年轻人本来不想回答,但顾修涯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要是不说清楚,今天恐怕难以善了。
“……考核顾宁,评估她的人际关系及潜在风险。”
“嗯?”
“我的手机里有和顾宁的交流记录,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自己看。”年轻人用小拇指指了指裤兜。
顾修涯伸手摸出他的手机,让他解了锁,在一个没见过的聊天软件上,看到了顾宁的名字。
他点开了一条语音。
嘀。
“韩组长,听说您在爱尔顿出差?能麻烦您抽空照看一下我弟弟吗?那小子最近在叛逆期,和我赌气不愿回兰卡港,我很担心他。”
嘀。
“可以。”
嘀。
“谢谢您!我会努力训练报答您的!”
嘀。
“举手之劳。”
年轻人为自己的回答而尴尬。
顾修涯松开手,将手机还给了他:“不好意思。韩组长。”
年轻人看着顾修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这件事……可以不要告诉你姐姐吗?”
顾修涯眼神微眯:“为什么?”
“我不想失去人生导师的好形象,这会影响到我的实力。而且……这件事说出去有些丢人。”
这件事说出去确实丢人——堂堂‘七面体’第二特动组组长被一个高中生拿下。虽然有他本人没第一时间动全力的原因在,但也足够让无数同行笑破肚子了。
顾修涯点点头:“偷袭得到的胜利不值得宣扬,我也无意与你结仇,不过……”
顾修涯没有把话说完,但年轻人已然明了意思。
他稍微纠结了一会,最终还是道:“只能给你看十秒,再多……我怕挺不住。”
“可以。”
……
五分钟后。
顾修涯伸手入怀,【列诡异箓】便出现在了手中。
他翻开书页,看到《瞻神》一册上,有七颗菱形印记熠熠生辉。
和他想的一样,源自神灵意识而诞生的驻念神物,同样可以点亮这些菱形印记。
只是数量为什么是七颗?
多出来的一颗……莫非来源于图书馆那个怪物?
可那不是梦境吗?难道梦境中的接触,也算直接接触?
若真如此,我一直认为的‘点亮印记必须要与目标发生直接接触’的判断就有所谬误。
二者之间,或许还有其他尚未探明的联系。
顾修涯心里转着念头,检查起大包小包的东西。
第一段旅程开始得太过突然,由于没有充足的准备,导致他在故事中浪费了很多时间。
这一次,他吸取了教训,将一切所需物品都提前置办完毕,用一个带密码锁的大背包别类装好,随用随取。
检查完毕,顾修涯给言先生发了条短信。
“冰箱里有凉茶,记得拿走。这几天我要回一趟兰卡港,去看看父亲。”
信息送达不到10秒。
“你一个人?去几天?算了,我晚上问问,看能不能请個假,明天陪你一起回去。”
言先生回复得很快。
顾修涯记得言先生的工作似乎是全年无休,至于请假更是没听说过,最近能每日按时下班,已经属于破天荒了。
很显然,这个女人又一次打算因为他违背自己的原则。
顾修涯很感动,于是打字道:“我们家的传统是结婚后才能一起去祭拜先人。”
这一次,言先生半天没回话。
顾修涯仿佛能看到屏幕对面,那张纠结的俏丽脸蛋。
他嘴角有淡淡笑意。
“巫女服只有等我回家再看了,我会一直期待的。”
顾修涯发完这句话,关掉和言先生的聊天窗口,接着又给顾宁发了一条信息。
大意是告诉她自己已经和韩组长见过面,并进行了一次热烈的交流,关系拳拳到肉,让她不要担心自己。
随后,他将列诡异箓平摊在书桌,伸手触摸上属于自己的第一个印记。
“有圣天尊,无祷不从。”
“元辰分野,星躔立现。”
“临!”
辉光顿生。
即便已不是第一次见,顾修涯仍被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象所震撼。
他看到宇宙如浪潮般浮动,星辰自四面八方向自己奔涌而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璀璨光芒如同一张薄膜将他的身体包裹,化为流星跨越无垠深空,投向一片倒转的幽邃黑暗。
眼前短暂躁白了片刻,紧接着,有清风拂面。
“喵呜。”
自来水从衣兜里探出头来,睁大眼睛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顾修涯的发丝在春末的暖中飘荡,落日的辉光从头顶树叶的缝隙中穿过,撒在他的脸上,金灿灿一片。
他转过身,看到不远处有炊烟缭绕,教堂的钟声随风而来,隐约有一些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走在回家的路上。
1739年5月6日。
是夜,格兰仕突发暴雨,死者近百。
他回到了故事的开端。
......
格兰仕镇属于典型的农业小镇,居民大多以耕作、渔猎为生。
镇长马修斯曾多次试图改变这个定位,向制造代工业靠拢,但均告失败。
因为没有人愿意当工人。
1739年的格兰仕镇是被时代发展绕过的偏僻一隅。
在这里,科学和工业的长锋没能完成为资本开路的使命。在这里,收获只能凭双手获取,而非来源于纸币间的兑赎游戏。
大部分格兰仕人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这个被广袤群山环绕的偏僻小镇,自然也就接触不到正在席卷这个世界的思想浪潮。
以他们简单质朴的观念看来,如果劳作产出的东西不属于自身所有,这样的生活就与奴隶无异。
奴隶劳作一天,得以主人施舍食物果腹。这与工作后得到微薄的一般等价物没有本质区别。
顾修涯记得,全镇上下算得上先进的物品,是两台纺织机,且都属于镇长私人所有。
这里唯一和工业发展沾边的,是镇子口打铁的契科夫。
据传,这位锻造天才曾在留学隔壁塔亚镇后,成功掌握了双手同时锻造脸盆和夜壶的高端技巧。
顾修涯穿梭在硌脚的泥巴小路上,很快来到了格兰仕镇的前门。
由方形石块堆砌而成的拱门高度不足六米,缝隙里填充着稻草和黏土,布满倒刺的拒马立在门口正中,向后是凹凸不平的青石小路,不见行人。
两个依旧保留中世纪打扮的民兵怀抱长枪,借着繁星带来的天光,靠在门边上扒饭。
见到顾修涯过来,二人方才匆忙放下碗,直起身子站好。
“陌生人,你是从......”
其中一个高个民兵正要例行询问顾修涯的身份,结果在看清他的打扮后,立刻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天父在上,您,您难道是一位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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