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顾修涯整个人都在错愕中僵硬。
怎么回事?!!
戴维斯的画像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实世界?
顾修涯心头升起一种强烈的割裂感,眼前的画像让他精神恍惚。
他甚至不敢确定,自己究竟是依旧处于真实界域下的长久幻觉之中,还是在昏迷中发梦。
到底是不是真的!!!
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你怎么了?”
言先生注意到了顾修涯的异常。
她发现顾修涯的眼神在失焦,瞳孔逐渐涣散,眼皮不住惊厥,仿佛受到了某种惊吓。于是立刻抬手,给了顾修涯一巴掌。
啪!
“醒醒!喂!醒醒!”
她连声大喊,扶住顾修涯的脑袋,拨开眼皮,不让顾修涯睡过去。
顾修涯在恍惚中回神。
言先生这才松了口气,皱眉道:“你刚才怎么了?”
顾修涯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言先生。
他不知道面前这个有体温的活人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他怀疑眼前的一切或许都是真实降临后,带给他的幻觉。
否则无法解释,戴维斯的画像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实里。
太荒谬了。
太错乱了。
顾修涯攥紧了拳头,压抑住心里的躁乱。
言先生摸了摸顾修涯的额头,轻声安慰:“不要害怕,我在这里。”
“我没有害怕。”
顾修涯低声开口:“我只是分不清。”
“分不清什么?”
言先生的眼睛里有些疑惑。
“人在分不清梦境和真实的时候该怎么办?”
顾修涯低声道,像是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言先生。
言先生眉头微皱,虽然有些不解顾修涯为何会问这个,还是回答道:“做梦的话,可以尝试从高处跳下,只要落差够大,就可以瞬间惊醒。”
“如果跳下去后,才发现不是在梦里呢?”
顾修涯看着旁边的窗台,问道。
言先生突然感觉一阵毛骨悚然。
这种感觉来源于顾修涯所描绘的场景,也来源于顾修涯明显不正常的精神状态。
这孩子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言先生不知道顾修涯到底怎么了,但她想帮顾修涯。
思忖片刻,她沉声道:“......如果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我倒是有个办法。”
顾修涯抬头看向她。
“笃信真实,论证存在。”
言先生缓缓道:“一个普通人做梦,就算梦境看起来再怎么真实,里面也不会出现他没有学过的知识。因为梦境,只是过往记忆的缝合重现。”
顾修涯沉默的听着,言先生的方法虽然不够严谨,但确实有一定道理。
“手机借我一下可以吗?”
他伸出手。
言先生取出手机递给他。
顾修涯打开搜索软件,在对话框里输入了四個字。
高等数学。
结果很快显示出来,顾修涯打量片刻,确定自己一点不会。
做梦的可能性暂时排除了。
但如果是幻觉呢?
不,不对,应该不是幻觉。
顾修涯想起了之前经历幻觉时的感受,那种感觉是混乱的,是无序的,眼前所有的东西都以违背几何原理的形式表现,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充满规则。
也就是说,这一切是真实的?
戴维斯的画像,真的因为某种原因,出现在了现实里?
顺着这样的逻辑一想,顾修涯心里好受了许多。
他没有再去想万一现在其实是在做梦该怎么办。
就像言先生说的,笃信,是摆脱自我怀疑,恢复思维正常的首要重点。
至于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在没有真切检验手段之前,在没有发现虚假的预兆前,顾修涯只会告诉自己,它就是真的。
“你很聪明。”
看着恢复正常神智的顾修涯,言先生心头有些复杂。
其实梦境和现实的边界,根本不似她所说的这么明显。
很多时候,二者的差别细微到普通人根本无从分辨,执拗于分出真假的最终结果,只能是变成精神病。
她提出的办法,实质上是一个谎言。
一个在唯心笃信下,具有一定效力的谎言。
当然,她能确定此刻所见皆为真实,所以归根结底也不算是欺骗。
“说回正事吧。”
言先生晃了晃手里的吊坠:“你刚才反应这么大,是不是见过这幅画像?”
“......我在网上见过。”
顾修涯敷衍道,复又问:“这个人是谁?”
“密教第一任教首。【无臂的眷者】:芬奇·戴维斯。你拿出来的这种金币,曾是戴维斯家族铸造的流通货币之一。”
“......密教是什么?”
“一群狂信的疯子罢了。”言先生语焉不详道。
顾修涯沉默不语。
如果这一切不是梦境或幻觉,那么戴维斯这个人的出现,无疑是在明示《列诡异箓》中的故事,在一定程度上和现实有所重叠。
顾修涯的目光落到戴维斯的断臂上,这条缺失的手臂是在转化中被自来水咬断。
这是他在故事中造成的影响,此刻却出现在了现实。
不,不对。
故事和现实,二者是相关的,但关系并非简单的重叠,而是......
延传。
故事延传至今,成为了现实!
这念头一生出,便一发不可收,迅速将他从前对《列诡异箓》的认知串联起来。
许多判断瞬间被推翻,又以更合理的论点重立。
顾修涯感到一丝颤栗。
那根本不是什么故事!
那是历史。
这个世界的历史!
身处其中的他,就像是幽灵。
游走于历史的幽灵,于所过之处留下痕迹,于现实中诞出结果。
顾修涯的思绪一下子明朗起来,原本对现实世界真实性的怀疑也消散一空
只要再次进入列诡异箓,一切都将得到答案。
“你似乎想了很多东西。”
言先生审视着顾修涯:“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网络让知识触手可及。”
“触手可及的不光是知识,还有代价。”
言先生冷着脸,有些不高兴:“别忘了上次是谁差点死在我车上。”
“言先生,我不是个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顾修涯没有介意言先生家长般的斥责,只是对她说出了前身说过的一句话。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神的话,我一定要找到祂问清楚,为什么要带走我的父亲。”
“为此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言先生一时无言。
她突然想起来,面前这个十六岁的孩子,早在儿时就没了父母。
“……抱歉。”
言先生在心里叹息。
她勉力维持住脸上故作的冷漠,将被子拉上来,盖住顾修涯缠着绷带的左手:“你先休息,其他事情回去再说。”
顾修涯顺势抓住了她的手指,想要开口说话,却在下一刻愣住。
他感觉到了共鸣。
言先生体内有东西。
某种类似余烬,却比之弱上许多的东西。
顾修涯缓缓抬起头。
“我知道你能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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