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来的好生快急,猝然发生,令人措手不及。
杀机四起,一时间跨海飞天堂内尽是惨叫和怒吼。
而结果无非两种选择,有人在进,目透杀机的扑向近处埋伏的敌手,有人在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坐山观虎斗。
前一刻还敬酒寒暄,满是和善笑意的俩人,突然间像是血海深仇的死敌,不共戴天,拔刀相向,拼的你死我活,血肉横飞。
陈拙也在退,沈云山并未随他一起登山,他是独自一人上来的。
他这一退,比出手的威力还要可怕,身畔近处的六七个人齐齐仿佛身不由己的跟着急退。
这些人原本便是隐藏于一众宾客里的高手强手,有的想要趁机伏袭苏梦枕,有的则是想要援手苏梦枕,但他们实在猜不透陈拙的来历底细,更不敢贸然出手。
因为一旦出手,万一陈拙在背后暴起发难,那他们可就真的死不瞑目了。
按说方应看此战应是与“六分半堂”一伙儿的,可他的人现在居然不进反退,自然令人心生猜忌,忌惮无比。
所以,这六七个高手,只能脸色阴沉的先提防陈拙。
有人忽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地道:“怎么着,方小侯爷莫不是打算投靠金风细雨楼了?”
说话的是个黑衣老者,老态十足,皮肉干瘪褶皱,背着手,屈着腰,脸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阴恻恻的似冒着鬼气,还有按耐不住的急色。
老者身旁还站着一位锦衣少年。
少年生的颇为俊俏秀气,唇红齿白,羞答答的仿佛多说一句话都会脸红,微低着下颌,像是个小姑娘。
这一老一少站在一处,好似爷孙,却更加令人闻风丧胆。
因为他们便是京城最恶名昭著的人物,任劳任怨。
而剩下的几个人就有些出乎意料了。
居然是“毁诺城”城主息红泪和另几个生面孔的江湖人。
这群人也不知何时潜进京师的,目的并不难猜,定是为了她那老相好报仇雪恨而来。
看情形,这几人应是站在金风细雨楼那边的,但如今他们都对陈拙很是忌惮,本该生死相向的两伙人,突然又都十分默契的提防制衡他这么一个大高手。
所以场面就变得十分诡异。
堂内几人在那斗得难分难解,险象环生,另一群人则是在边上干瞪眼看着,气氛真是古怪极了。
任劳眼珠子轻转,嘿声笑了笑,两手一摊,无所谓地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就都先别出手了,看看雷总堂主和苏楼主谁高谁低了。”
事实上陈拙本不打算过来趟这浑水,但他那三箭若令某人重伤,恐影响今夜决战,便只能上来瞧瞧。
堂内,苏梦枕与雷损正在恶战,王小石又与杀上山的雷动天斗得难分难解无法脱身,再有杨无邪等人又和六分半堂的几个堂主纠缠来去,形势紧张,让人提心吊胆。
而陈拙上来的目的还有一个,便是确定那人是谁。
他视线环顾一扫,忽见楼上下来个人,脸色白的可怖,眼神也红的可怖,但这人的气态仍是潇洒冷厉,机锋峻烈,有一股傲气,还多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歇斯底里,宛如严霜般酷烈,冰冷迫人。
任劳低声笑道:“这位白副楼主可真是为了金风细雨楼鞠躬尽瘁啊,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想要参战,听说……嘿嘿……被六分半堂的刀阵伤了下身,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下来的。”
“有意思!”..
陈拙铁面下的双眼幽幽一烁,他几乎已是确定,还有这人居然没有一蹶不振,反而对自己下了狠手。
一刀下去,别人再也不能说什么了,更不能怀疑他;谁都知道苏梦枕重情重义,最重视的便是兄弟,往后也只会更相信他的这个二弟,替他出生入死的人。
任怨也是感叹道:“苏楼主已是病的不轻了,还有各种暗伤,顽疾,又中奇毒……今夜过后,就算能赢,身体的状况也定会大不如前,我若是白愁飞,也要下来参战,过了今天,一步登天,一飞冲天。”
二人还真就像看戏的一样,但眼角余光始终落在陈拙的身上,凝重警惕,如临大敌。
在他们眼中,这个人很是神秘,而且深不可测,米有桥死了,本以为“有桥集团”就此衰落,不想方应看另谋靠山,居然又找来一位强手。
但那庙堂中的权谋又该如何?
米有桥可是内御总管,单纯的一个江湖高手想要将其取代,可不容易。
陈拙没理会二人的反应,他心中暗忖,这位白副楼主的卷宗他也在“神侯府”中看到过,确实算得上是个奇才。
这人曾当过戏子,技惊梨园:做过镖师,横行南北;投身过行伍,受赫连将军府重用;还曾在三江三湘群雄大比武中夺魁,名噪一时。
他有两次最为得志,离成大名只差一步之遥。
第一次,乃是其二十三岁于沙场连杀十六名辽将,军中称之为“天外神龙”,统率三万兵马,威风一时,奈何不久之后,不知何故成为兵部追缉的要犯。
第二次,是在二十六岁时成为“六分半堂”极力拉拢的对象,差点就成了第十三堂主。
纵观其过往二十余载岁月光阴,所成所求之事,无非二字,“成名”。
如今,他已快要如愿了,而且是惊天动地的名。
陈拙大概已能猜到对方的心思……
这人想成名几乎快要想疯了,也非是单纯的为了女色,贪图那鱼水之欢,但不妨碍他占有、得到,就如那誓要扬名的信念作祟,他只要得到。
一个人若没有超凡绝俗的手段才学,或许平庸一些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奈何他偏偏身负惊世绝学,又不甘寻常,再逢这有志难伸,万事难成的年头,很少有人能死守着一条路走到底……这个人的心里已无“善恶”,唯一信念,便是扬名。
而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多少年际遇陆离,苦求不得的机会,终于摆在了他的面前,一个一飞冲天,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唾手可得,近在咫尺。
他意识到了,心也变质了。
如今这一刀斩下,再无外欲,唯有滔天权势,无法遏制。
却说一群人彼此戒备,相互提防,而场中形势已有变动。
雷损率先出手,指出劲发,已扣向苏梦枕的周身要害,弹指如飞,拿向其背门的脊骨大龙,虎口开合如箍。
苏梦枕想都不想,袖中一抹红芒乍亮,刀光吞吐,刀势急翻,似数朵绯红的蝴蝶,绕上雷损的手腕。
但刀光忽顿,只到半空,竟被雷损擒住。
雷损另一只手单手结印,指尖气机流转,口中已吐九字真言,老目圆睁,如有金刚伏魔之能,蓄发皆张,对着苏梦枕便是一声大吼。
这一声吼,仿若藏有奇力,苏梦枕突觉肺痛喉痒,双眉紧皱,神情阴郁,脸色也涌出一抹淡淡的潮红,他这个时候居然想要咳嗽。
“咳咳咳……”
不假思索,苏梦枕已弃刀而退,咳得撕心裂肺,面色通红,眼角青筋暴突,似咳出了泪。
他想要缓一口气,但雷损怎会给他这个机会,一抹乌寒刀光倏然自其背后扬起,如水银泻地,被其反手劈下,直袭苏梦枕。
不应宝刀。
几在同时,那些宾客中,一个原本退至一旁的身影倏然暴起发难。
这人使的是剑气,但她手中无剑,而是以指作剑,纤秀如玉的食指指尖轻轻一颤,已有数道锋芒无匹的可怕剑气射向苏梦枕,在昏暗的空间内化作一缕缕毫光白芒。
杨无邪怒斥了一声,满脸惊容的喊出了一个名字,“雷媚!”
这人正是六分半堂三堂主“无剑神剑手”雷媚,她居然易容成了一个柔媚的男子模样。
好在白愁飞下来的恰逢时机,也恰到好处,指劲破空,已拦下剑气。
不止这两个人动。
几在同时,苏梦枕与雷损的身后已有身影乍动,就似毒蛇般蛰伏多时,只为一击毙命。
动手的,分别是六分半堂的“十二堂主”赵铁冷;以及金风细雨楼“五方神煞”之一莫北神,也是当初率“无法无天”在三合楼下与雷媚对峙的人。
赵铁冷出招一刹,几乎毫不犹豫,直扑苏梦枕,可攻至半途,他突然杀势一改,目放凶光,又杀向了总堂主雷损。
而那莫北神明明也是杀向雷损的的,却在电光火石间已偷袭暗手,杀了赵铁冷。
一声惨呼,赵铁冷立时死在当场。
苏梦枕的心抽动了一下,因为赵铁冷正是“五方神煞”中的薛西神,也是他耗时多年埋下的暗子。
又损了一名大将,反倒是被他看好的兄弟“莫北神”,居然是六分半堂的人。
人心诡诈,还真是防不胜防。
“莫北神!”
苏梦枕的六仆之一,师无愧惊怒无比的杀了出来,逼向莫北神。
几番目不暇接,完全意想不到的反转变故,已看的所有人心绪起伏跌宕。
谁是自己人?谁是敌人?
一群人心生震撼的同时又狐疑的望向身旁人,如同在怀疑对方会不会也给自己来上一刀。
但那雷损有“不应宝刀”在手,完全不见其长袖善舞,善谋阴险的影子,刀势大开大合,气意强提,刀气卷动,堂内一切无声无息已布上一缕缕刀痕,骇的众人连连后退,避之不及的,身形陡住,下一刻已四分五裂,死的干脆。
苏梦枕蓦然咳出了一口血,伸手一抓,却是拦住了冲过来援手的温柔,顺势还拿过了对方的刀。
两刀相撞,一上一下,一纵一横,竟然齐齐崩碎。
便在这时……
“噗嗤!”
正欲乘胜追击的雷损忽然停步,有些难以置信的垂目看向胸膛,一截剑尖自后背破入,自前胸穿出,那是一柄木剑,却犹胜神锋。
“呵呵呵!”
清脆如铃的笑声回荡在所有人的耳畔。
而握剑的,是其身后的……雷媚。
雷媚一招得手,即刻抽剑而退,点足如飞,迎着雷损凄然哀痛的眼神,她眨眼的同时还不忘回应般地娇笑道:“吾乃郭东神。”
五方神煞之一的郭东神。
“而且,你虽待我不薄,但你如今的一切,原本都该是我的。”
苏梦枕摇晃着站稳,他当日在“苦水铺”尽管及时剜去了中毒的暗器,但还是没能阻止毒性的发散,今日又运气鏖战,整条腿都似没了知觉,眉间都布上了一抹淡淡的黑气,摇摇欲坠。
所有厮杀都停了下来。
见雷损一死,雷动天双眼一颤,而后嘶声大吼道:“退!”
原本在场的六分半堂弟子,以及那些援手六分半堂的人,全都如鱼跃燕飞般掠出了跨海飞天阁。
但是,就在所有人以为一切已是落幕,尘埃落定的时候,忽见纷乱的一众人影中,一只黑布裹缠的大手以独龙探爪之势伸出,自一双双急变动容的目光下,一把抓起重伤濒死的雷损,转身飞掠了出去。
“留住他,一定要留……”
苏梦枕急促开口,只是话未说完,人已昏死过去。
事实上不用他说,一群人脸色惊变的刹那已一股脑的朝着那头戴斗笠,一袭黑衣的身影攻去。
可那想这人周身如有狂风涌动,又似有狂涛大浪,无形壁障,所过之处,竟将拦路众人推向两旁,如大风压草,倒成一片,简直就是摧枯拉朽。
待众人追出,黑影已抓着雷损自山顶跃下,如一支急箭,投入了山下的天泉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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