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呼啸,霜雪已在消融。
陈拙骑在马背上,满是尘霜的脸庞上还有些许昨夜恶战后未褪尽的苍白。
“陈拙!”
二字入耳,戚少商拧眉问道:“你为何而来?”
这人有些秀气,又有些英气,目若龙睛凤眸,精光璀璨,一个劲儿的在陈拙身上来回扫量。
陈拙指了指山上的某个方向,“明知故问。”
戚少商脸上的惊奇和诧异顿无,柔和眸光顿化冷霜,直勾勾地盯着陈拙,“是为了‘绝灭王’?既然如此,咱们便是敌非友。”
陈拙笑了笑,不答反问地道:“你想挡我?”
戚少商寒声道:“我曾敬奉过楚公,当然要阻你,不光是伱,谁敢打楚公的主意,都是我‘连云寨’的对头。”
陈拙眸光流转,沉吟片刻,“他已是强弩之末,昨夜中了我三拳,若没觉察我拳下暗藏的杀机,不出七天,必死无疑。”
戚少商脸色立时肃凝,“你胜之不武,算不得英雄。”
陈拙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作纠缠,而是话锋一改,“听说你当年孤身入寨,单手便挑了‘连云寨’的八位寨主,有没有兴趣和我试试?但凡你能胜我,我就解了留在楚相玉身上的手段,就此离去,若败……”
“不成!”
听到能救楚相玉,戚少商眼神唰的一亮,提气朗声道:“就凭你敢孤身闯我连云寨,仅凭这份胆气,我戚少商敬你是条汉子;若败,从今往后,我供你驱策……但你若是输了,也不用走了,我‘连云寨’许你一把交椅,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陈拙听的失笑,“也罢,就凭你这句话,哪怕你输了,我也放他一马。”
这句话一出口,戚少商明显愣了一下,神情也微妙起来。
因为陈拙虽然说了这句话,却并没有声音出口,他只是动了动唇,说的竟是唇语。
陈拙轻问,“说吧,比什么?”
戚少商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十分认真的想了想,忽的笑道:“天底下的武功较量,无非斗技、拼力,你既是邀战我等九位寨主,内力比试容易吃亏,对你不公平,咱们便斗技,以招式技巧论个高低。”
他意气风发,说的很是自信,自信自己的实力,豪气干云。
比拼招式打法?
陈拙神情古怪的沉默了一会儿,脸颊轻颤,好心提醒道:“我的手段有些迥异于常人,你若仗着内力或许还能撑几招,有几分胜算,若单论技巧……”
话没说完,戚少商已斩钉截铁地沉声道:“自我出道一来,单论招式切磋,还未逢敌手……赐招吧!”
陈拙抿了抿干裂的唇,“果然有种,既然如此,你若能在我手上走过一招,就算我输!”
“好好好,果然够狂,我倒要领教一下你的能耐。”
二人针锋相对,戚少商听的怒极反笑,伸手自身旁弟兄手中取过一柄青龙剑,作势便要越众而出。
“大寨主,且慢!”
远处传来一声急呼,正是赶回来的劳穴光。
不等座下马匹顿足,他已飞身掠下,双臂一振,宛若如苍鹰俯空,身下飞雪激荡,自雪原上化作一条黑影,闪身已落在戚少商身前。
“此人手段诡谲,以防万一,先由我们试他一试。”
“不错!”
“是极!”
……
其他几位寨主也都连连附和,各持兵器走了出来。
陈拙一手握着缰绳,一手蜷缩着五指,握手成拳,干脆道:“唉,你们一起上吧。”
“好小子!”
几人对视了一眼,哪会手下留情,竟敢这般瞧不起人,拳、掌、刀、剑尽是招呼了过来。
“狂妄!”
“看招!”
“如你所愿!”
……
除了那五寨主和戚少商,七位寨主少说已有五位齐齐出手,剩下两位在旁环伺,伺机而动。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令连云寨七百余众尽皆目瞪口呆,连戚少商也怔住了,愣在当场。
那五人身手奇快,出手快,进的快,但退的更快。
五人有出剑的、出刀的,还有拳、掌、擒拿,而他们面前的陈拙只是挥拳迎击。
毫不花哨的拳头,寻常简单,只是一拳,谈不上快,甚至是在戚少商的眼中还有些慢,但就是这种慢吞吞的拳头,没有丝毫特别之处的拳头,却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每个人的胸膛上。
每人都挨了一拳。
在戚少商眼里,瞧着就好像是他们自己撞过去的一样,明明是可以避开的,偏偏无人躲得过,一个个面容死灰,惊骇莫名,眼睛都瞪出来了。
这五个人的身手也有强弱,招数亦有高低,可在这邪门古怪的拳头前,似乎再厉害的高手,也难逃一拳,避不开,躲不过。
所以,瞧上去像极了五人接连撞向陈拙的拳头上,然后手脚打摆,惊愕动容的倒飞了出去。
刀剑脱手,拳掌耷拉,五人招出一半,已尽皆败下阵来;摔翻在地后竟半天爬不起来,浑身筋肉都在不受控制的颤动,却是丢了重心。
“好家伙!”
劳穴光一撮牙花,手中灵蛇剑嗖的出鞘,直刺陈拙出拳之际暴露的空门,腋下、肋下、胸腹、咽喉,况且人还在马背上,焉能比得过。
但他出剑刹那,剑下的破绽突然又没了,因为他胸膛已中了一拳;一颗拳头仿佛早就料到了他的出手,来的有些猝不及防,猿臂一展,比他还快,就在他出招之前,拳头已是来了。
劳穴光突然明白为什么五个寨主会败的这么干脆。
不是他们来不及变招,而是此人居然能料得先机。
这双拳头,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另一人是个豹头环眼,面若黑炭的猛汉,手持长矛,“啊呀”一声如雷暴吼,对着陈拙便捅出一招,但枪出一半,也挨了一拳,手中长矛震空翻飞,最后“叮”的斜插在一条石缝间。
果真无一合之敌。
简简单单的一拳,却沉重的可怕,落在二人的胸膛上,立时步了五个弟兄的后尘。
陈拙右拳横空虚握,拳上筋骨毕露,筋络贲张,在阳光下闪烁着不一样的光泽。
他望着戚少商轻声道:“我身前十步是我的天地,拳出必中,不存后招,无人可逃。”
换而言之,他已不需要凭招式去争先机、寻破绽,早已化尽打法,汇作一拳;生是这一拳,死也是这一拳,输赢皆系于一拳,无所不中,无物不杀,凝练了他毕生武道神意,心中信念。
这一拳,不是说只出一拳,而是意味着他只有一拳之招,既是开始,也是结束,千锤百炼。
但这并不是极致。
若将来无论敌手强、弱如何,皆可一拳分出胜负,才算是有些意思,拳意纯粹,无坚不摧。
心绪波动间,陈拙眉心莫名一突,血肉拳骨上立时似有一层肉眼难见的神异气机包裹了上来,连他自己都猝不及防。
陈拙沉眉思忖,“精神念力加持?”
“看剑!”
正这时,那戚少商目中神华涌现,腾空一跃,足尖一勾鞘中宝剑,三尺青锋化作一泓清水,似青龙腾空,被接入手中,剑招起落,已见十数道剑影从上而下飞刺袭来,更藏万千变化。
陈拙只出一拳,先觉而动,挥拳迎上,与那青龙剑撞在一处,剑尖拳眼相抵刹那,青龙剑剑身“嘎嘣”一声,旋即寸寸炸裂。
双拳犹胜金铁。
陈拙心头乍动,立时收敛了精神,拳上那股神异气机方才无由而散。
不出意外,戚少商也明白了何为无所不中的拳头。
他胸口中拳,但比那几个找不到重心的要好些,踉跄一稳,看着手中断剑,失神良久,似是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想他也算成名多年,自视甚高,胸怀大志,哪想如今竟连别人的一拳都接不住。
陈拙翕动了几下嘴唇,“不是你不够强……我适才说过,我的手段不同寻常,今日单论招数打法,就是武林巨擘、江湖上的各派宗主齐至,也得来一个倒一个,放眼天下,或许只有寥寥数位能与我在打法上一争高下。”
“但技巧走的再远,终有局限,楚相玉内力雄浑,护身罡气若非被我以神兵先行破去,我这双拳头恐也难近其身。”
戚少商眼神复杂的一摆手,“不必多说,我输了,愿赌服输!”
陈拙颔首低眉,正待开口,眼神却是渐渐生变,眉心传来阵阵刺痛。
冥冥中,一股难以形容的危机感萦绕上他的心头。
天地间猝然充斥着一股恐怖杀机,如弦上之箭,遥指着他,仿佛下一刻便要将他射死当场,心口都在隐隐抽痛。
陈拙眯眼望天,这股杀机赫然是冲他来的。
“元十三限?伤心小箭!”
大敌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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