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风雨,天明方休。
“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相互设计,互相攻杀的消息也早已传到各方势力的耳中。
尽管这种明争暗斗、你死我活的场面已不算新鲜,实在是发生过太多次了,但每每听到消息,总有人盼着双方能分出个输赢。
只有这样,京城的大势才会重新洗牌,那些一直想出头又不能出头的人才有机会。
这个江湖,与清末民初的江湖不同,刀光剑影,尔虞我诈,只凭实力,便可纵横捭阖权术,借以功利,就能风云叱咤江湖。
苏梦枕虽是死了四个仆从,却多了白愁飞与王小石两个兄弟。这三个人,昨夜还齐上了“金风细雨楼”,又各自挑上了“六分半堂”的几位堂主,杀了四堂主“雷恨”,伤了二堂主“雷动天”,还能全身而退。
其实,这种扬名京师武林的好事应该也有陈拙的一份,如果他没走的话。
神侯府内,天光初现。
白玉一般的精致厅堂中,有位老者正在看着雨后的满园春色,挥毫泼墨。
“世叔!”
无情由他的一位侍童推着,陈拙与之并行。
见二人已在厅门外,老者搁笔转身,抚着下腮如银霜雪白的长须,已在上下打量陈拙。
同样的,陈拙也在打量此人。
这人穿着件镶黑边的雪白长袍,神态悠然,虽显老态,然却鹤发童颜,面貌俊朗,只是眼角、脸颊还是能依稀瞧见几条皱纹沟壑,但最特别的是这人的眼睛,年轻且富有生机,清癯脱俗。
陈拙心头微动,瞟了眼对方鬓角的白发,居然已转复青黑之意,成回春之貌,端是气象惊人。
而这个人,他已晓得是谁。
当然是当朝“太傅”,六五神侯,诸葛正我。
这人的名头太多了,来京的路上,他一路走走停停,踏山观水,但每走到一个地方,总会听到有人说起这位……武林圣贤,皇上之友,文林之仙,侠道之友……
多的简直叫人记都记不住。
就像是……清末民初的自己。
这人无所不通,偏偏又都悉数贯通,都达到了一个极为高深的境界。
而且,陈拙发觉面前人浑身气机内敛不发,看似近在眼前,却毫无气机外放,只似不存在一般,若是“杀机锁敌”怕会无物可寻啊。
他眼底似有光华闪动,非但不惊,反而来了不小的兴致。
总算见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了。
武无止境,内家拳的路数他已走到个难以想象的境地,一念之下,筋肉骨血,五脏六腑,但凡与肉身相连、气血相通的,皆能随意调动。
只是走到如今,想要再做突破已是极难,唯有另辟蹊径,试试能否触摸到那通玄极致,陆地真仙,亦或者,仍有更高之境。
陈拙微微一笑,“在下陈拙,见过诸葛先生!”
诸葛正我眼中陈拙亦是不俗,虽穿着素简,然几步走出却能瞧出旁人看不见的奇妙意境,举手投足,居然在演某种拳理,走圆画弧,便是下脚的力度、距离、速度都控制的极其精致入微,年纪轻轻,竟有……宗师气象……奇哉怪哉!!
见对方在看自己的手脚关节,浑身动势,陈拙心中兴致更浓,果然不亏是此间绝顶,那内家拳的拳理历经数十载打磨,早已深入他的骨髓,非是故意这般,而是自身的控制已达到了极致,本能般的呈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状态。
只是入京的这些天,那王小石没瞧出来,白愁飞也没瞧出来,无情亦是一样,而眼前人妙参天理,却能窥出几分门道,不俗。
诸葛正我盯着陈拙似是出神了一会儿,突的笑道:“小兄弟昨夜睡得可好,请喝茶!”
陈拙扫了眼满屋的摆设,犹以书画最多,俱是名家手笔。
他挑了张椅子坐下,“整个京城,除了皇宫内院,也就神侯府最能让人安心睡觉了吧,免了那些刀光剑影,确实很踏实。”
一面说话,陈拙一面端杯饮茶,本是随意抿了一口,不想这茶香含而不发,入口方见非凡,香气直入心肺,浓而不俗,提神醒脑。
还真是无所不通,茶道也这般不同寻常。
见陈拙举止不卑不亢,自有气魄,诸葛正我抚髯微笑,心里如在思忖着什么,片刻后才道:“老夫有些好奇,小兄弟既然在那‘苦水铺’出了手,为何不曾选择与苏梦枕同行啊?”
陈拙轻声道:“若真要找个理由的话,便是我瞧不惯那些背信弃义之人,况且我无意卷入其中,即便撤走,也清闲不了了,倒不如舒一舒心中郁结之气;但我又不喜尔虞我诈,如今外敌环伺,这些江湖人自诩一流二流却看不破天下大势,再者……”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忽的顿了顿,轻轻一笑,“我若想要扬名,何须借他人之势!”
淡淡的话语,却似有难言的分量。
“好气魄!”
诸葛正我眼露赞许,“不知小兄弟以为神侯府如何?”
陈拙说的很干脆,“很好!”
诸葛正我眼眸深邃,直视着他,“你不妨想开些,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天下亦是江湖,江湖亦属天下,哪能撇得干净,红尘万丈,亦是修行,吾等既在俗世,跳进来,便难逃江湖这个泥沼,谁对谁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改变它。”
陈拙叹声道:“不错,江湖二字,是非对错,正邪黑白,永远没有中间的路线可走,想要改变,只有履足江湖!”
也确实如此,来到此间,既是无法超脱,便只能在俗世洪流中走出自己的天地,无权无势,寸步难行。
况且神州陆沉在即,若始终这般,只怕浩劫一至,他或能独善其身,却不能尽展所想,终究还得做些什么。
诸葛正我抚髯缓声道:“小兄弟年纪轻轻已有这般能耐,究竟是空负一身本领远遁江湖之外,还是有所作为,持箭卫道,改变这个江湖,全凭你自己抉择。”
他语气稍顿,复又说道:“京城虽有四大名捕坐镇,以慑江湖,然近些年江湖几大势力早已如日中天,各方小势力又层出不穷,再有金辽犯境,已有正消邪涨之势,不知道陈小兄弟愿不愿意神侯府再多一位神箭追魂的捕侠?”
陈拙出神许久,眼皮一抬,望着诸葛正我蓦然笑道:“好,既然如此,我便只好一赴此间江湖了!”
“甚好!”
诸葛正我似早有准备,起身自屏风后的一方木架上摘下一张大弓。
瞧见这张神弓,即便是无情也微微变了脸色。
此弓有名,乃是诸葛正我所收藏的为数不多的几件神兵利器之一,名为射日神弓。
威能如何,江湖中人不得而知,但它之所以扬名,只因有人曾说过,此弓若是再搭追日神箭,配上伤心箭诀,足能天下无敌。
这人便是蔡相府中的那位客卿,亦是被当今武林公认为最可怕的高手,“元十三限”。
神弓古拙,四尺有余,外表阴沉无光,沟壑纵横,似木似铁,不知是何材质,却散发着丝丝寒意,奇的是那弓弦,拇指粗细,通体皓白似玉,隐有缕缕血光荡漾,很是神异。
“此弓为我年轻时所得,亦是我师弟元十三限心念之物,它的玄妙之处便在于就连稚嫩孩童亦能发劲急之矢,开弓甚易,然放弦刹那劲力却能倍增,寻常人持握此弓,铁箭亦可轻易箭射数十步之距,不同凡响。”
这是下血本了啊。
陈拙心绪微动,并没有当即接过,而是轻声道:“诸葛先生不必如此,陈某既已答应了留在神侯府,绝不会变卦,此物既然这般贵重,我看……”
诸葛正我脸上笑意更浓,温言道:“宝物蒙尘,放着也是放着,伱箭术惊人,寻常弓箭恐难承力道,自是需要趁手兵器,只是唯恐我那师弟觊觎,呵呵,老夫也只舍得取弓而不取箭,尚有七支追日神箭为我暗藏,无物不破,他日若遇生死险要的关头,再取箭御敌。”
“只此神弓,已是足矣!”
陈拙见状也不再推辞,伸手一抚沁寒弓身,一把抓住,看似轻飘,分量却不轻,少说有五六十斤。
其实“箭术”也不过是他拳理的体现罢了,万变不离其宗,如今他拳理通玄,可化万变,有此神弓,于箭术一途也算如虎添翼了。
这时,厅外又进来一人,乃是个身着蓝袍的青年,面相随和,气机沉稳内敛,身侧双手筋络贲张,见陈拙手握射日神弓眼神微亮,笑道:“看来这神弓总算有用武之地了……师父,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已在‘三合楼’商谈,是否要去见见?”
诸葛正我笑道:“自然要见。”
陈拙会意,“那便我去吧。”
此行只能他去,这一去,整个京城便知“神侯府”再添强手,也是为了告诫京师各方势力,算是打个招呼,会免去很多麻烦。
诸葛正我沉吟道:“把这张神弓带上……崖余,你同去。”
无情点头,“知道了,世叔!”
京城的故事到此也差不多了,比较少,后面会以逆水寒展开,连云寨戚少商,绝灭王楚相玉,然后马踏江湖,神州奇侠里的一些人物也会引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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