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是猪骨头勾鸡,就是猪肉和鸡肉一起炖,里面放着自家腌制的酸菜,自己种的土豆,还有用土豆淀粉制作而成的粉条,晋察市这一带的人习惯称土豆为山药,真正的山药称为长山药。
猪是农村黑毛猪,肉非常香,鸡是自家养的大红公鸡,毛色以红色为主,黄色为辅,还夹着一些紫色,白色,叫声响亮,战斗力极强,王良小时候没少让这种大红公鸡啄。
因为公鸡下不了蛋,所以它们的寿命通常很短,家里来客人,过年,改善生活,每次都因为这些事情变成一盘菜。
在农村,能下蛋的老母鸡一般吃不到,只有坐月子的女人,生病的老人,孩子,才能吃到肉,喝到老母鸡汤。
酸菜和粉条也非常不错,尤其是自己做的粉条,非常筋道,炖很长时间都不会发棉,比外面卖的那些烂糟糟粉条好吃多了,就是制作成本高,一大袋子山药也做不出来多少。
主食是花卷,每一个皱褶里都露着黄澄澄的菜籽油,一口下去,面香混合着菜籽油独有的清香,非常好吃,就算是不配菜,光吃花卷,也能吃两三个。
这顿王良吃了两碗菜,两个花卷,都吃撑了。
吃完饭,稍微缓了缓,去地窖里拿山药,煮猪食,他爸抽了锅旱烟,出去放羊了,临走时,王良把新买的防风眼镜儿给他装进了口袋,老家风很大,有时候站在山坡上吹的眼睛直流泪。
他爸的话依旧很少,只是“嗯”了一声,走出了家门。
透过窗户,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感觉他很瘦小,腰好像又弯下去一些。
老啦!
父母老啦!
不能让他们再这么操劳下去了,他们已经在这个小山村干了一辈子活了。
“把狗喂了”
“哦,行”
接过狗食盆,里面是一些水泡过的剩菜剩饭,还几块谁都吃不动的大肥肉片子,刚走到狗窝前,大黄就开始摇尾巴了,还认识他这个主人。
大黄不用拴着,到饭点儿了,自己就回来了。
只在白天和其他狗出去玩,晚上不出去,在它狗窝里睡觉,外加值班,曾经预防了一起偷猪案件,立了一功,待遇直线上升,属于他家的保安。
住的狗窝,吃的饭菜,都不错。
喂完狗,去鸡窝里绕了一圈,找到两颗新鲜出炉的鸡蛋。
刚放回家,他姑姑就过来了,穿着一件红毛衣,非常喜庆。
王良赶紧给倒了一杯热水,这都是平常被骂出来的,说他像尊神像,客人来了也不问,杵在哪儿瓷笨笨的(方言,呆呆傻傻的啥意思),笑着问道:“姑姑来啦,吃饭没?”。
“吃了,早就吃了,时长不见,王良好像又喜人了”,(喜人。方言,好看,帅,漂亮的意思)
“喜人有甚用,快三十了,连個对象都没有,眼看着就要打光棍儿了”他妈说着话,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瓜子,一盘老式蛋糕,路过王良时,还不忘瞅他一眼。
眼神中尽是恨铁不成钢。
“以王良的条件,打不了光棍,明天一早,姑姑带你去张家村看看”
王良没敢多话,默默点了点头,在找对象结婚这件事上,没有一点儿商量余地,敢多话,等人走了,又得被骂一顿。
接下来便是一顿家长里短的唠嗑,王良悄悄躲出去,来到隔壁,爷爷正坐在炕上抽着他新买的烟叶,看着电视,这个家,只有他最清闲,见王良过来了,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笑着说道:“杀两盘?”。
“杀两盘”
王良说着话,从躺柜里找出一个塑料袋,打开,取出一块画着棋盘的帆布,铺在炕桌上,把棋子倒在棋盘上,爷孙俩快速摆好棋子,开始厮杀。
老爷子的棋力依旧很强,杀的王良丢盔卸甲。
直到外门响起羊叫声,他赶紧出去帮忙干活,现在草还没完全长起来,羊回来后,还得补一顿,不然容易饿瘦,把切好的山药块倒进长长的食槽里。
等羊吃完,再收起来。
猪也该喂了,去年的年猪已经杀了,这个猪新买的,同样是个黑毛猪,还没长大,吃不了多少,把煮好的山药倒进桶里,用一根木棒来回捣,捣成泥,再拌上麸子,倒上温水,搅和成糊糊。
提出去,倒进猪食盆里。
猪吃的非常香,把王良都看饿了。
回家拿了一块招待他姑姑的老式蛋糕,边吃,边走进厨房看了一下晚上吃什么。
老妈正擀面呢,臊子已经熬好了。
见他进来了,说道:“把豆芽端出去,拿碗筷”。
“哦”
王良麻溜的把凉拌豆芽端出去,拿碗筷的同时,把他去专卖店买的汾酒也摆到了炕桌上,他爸看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瞎花钱!”。
“又不贵,才十几块钱”
说着,先给老爷子倒了小半杯,又给他爸倒了一小杯。
刚要把酒瓶放下去,被老爷子叫住了,“倒酒哪有倒半杯的,给我倒满”。
“爷爷,你...”
“爷爷才八十八,一点儿都不老,倒满!”
王良没说话,把目光投向了他爸,老爷子冷哼一声,瞅了一眼王良他爸,说道:“他敢多说一句废话,腿给他打断,老子当年打仗的时候能喝三斤高粱酒,拿着一把马刀,连砍五个人,现在要是...”。
说到这儿,被厨房里传出来话音打断了。
“稍微喝点儿流通一下血液就行了,你要喝多少呀?还三斤!也不看看自己的岁数”
老爷子张了张嘴,没再说话,默默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凉拌豆芽,端起自己那小半杯酒,稍微抿了一口,看了看杯子里剩下的酒,放在桌子上,目光投向了炕对面的电视。
王良在心里偷笑了一声,暗自嘀咕道:“这下不跳了吧?被降服了吧?”。
听姑姑说,老妈嫁过来的时候,家里穷的要啥没啥,经过她的经营,家里的日子才慢慢好起来。
老爷子和他爸一直觉得挺亏欠她的,结婚的时候,连一床新被褥都没做,所以,她在这个家的地位,那是举足轻重,一般情况不敢惹她生气。
面很快就煮好了。
王良盘腿坐在炕上,端着碗,唏哩呼噜,吃的正香,家里的狗突然开始叫了。
紧接着,外面传来一声,“王师傅,王良是不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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