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停靠在了割鹿城的城主府前。
入城时并未引起多少骚动,恰恰相反,直至这辆马车进入城主府位置,都并无太多人觉察到。
但即便是城主府中的人也不敢怠慢,是因为这辆马车上的三个人,每一个都是来历不凡。
负责驾车的是一名佩戴着铁面的男子,他手中握持的也并不是缰绳,而是铁索,铁链一直延伸至其背后,锁住了一把玄黑色的沉重兵器,与其说那是重剑,不如说它根本是不规则的形状,外表看上去像是一个布满尖刺的流星锤的头部。
光是看这个武器,江湖人便能够认得出来……此人绰号‘捕命’,乃是大夏朝廷特殊组织‘黑衙’的副指挥使,不仅仅位高权重,更是当今天下第一神捕,位列武道十魁之一,是为‘捕魁’。
捕命为江湖所知的特点就在于他拘人所用的擒拿铁索,以及杀敌所用的追命流星。
他这人来自于朝廷。
而在车上的第二人,则是一名美妇人,她看上去年纪已然不小,却也风韵犹存,身姿绰约,气质成熟,腰间悬挂着酒葫芦和没有鞘的剑,剑用紫色的布袋绑着。
此女名为长孙紫云,乃是两代之前的大夏首辅的女儿,虽出身高贵名门,但她本身十二岁便离开长孙家,外出游历多年,飘零江湖,有婚约但未履行,以四十多岁的年龄剑道封圣,十年后,与前任剑魁论剑十天十夜。
接受前一位的剑魁‘禅让’,成为新任剑魁,至今已有二十七载。
于不久之前,紫云湖畔落败于凰烟霞之手,让出了剑魁位置。
但紫云剑圣居然会出现在割鹿城,还是和身旁的捕魁一同,这信号就已经不同于寻常。
如果她还是纯粹的江湖人,并不会接受朝堂的招揽,但没了剑魁称号的如今,接受皇室供奉入住帝都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多少江湖顶尖高手,都是接受朝廷橄榄枝后开始养老的。
而接下来第三个出场的人才是真正的重量级。
后者穿着一袭黄色蟒袍。
前来接应的城主府的管家立刻变了神色,当即弯腰行大礼:“见过二皇子殿下!”
黄色是皇家的颜色,蟒袍便代表是皇子,这等身份尊荣,除了就藩之外,通常是不会离开京城的。
况且世人皆知,当今太子和二皇子乃是一母同胞,年龄仅差一岁,太子需要二皇子辅政治国,如果前者是编草鞋的中山靖王之后,那后者便是盖草庐耕大田的诸葛村夫。
二皇子连忙扶住城主府管家道:“不必如此,快快请起!这里不是帝都,没必要那么多繁文缛节……帝师可在?若是需要,你可前去通报,我三人在这里等待一会儿也无妨。”
‘帝师’是皇家对武仙的尊称。
先帝想和王斧钺拜把子,后者拒绝了,直言江湖草莽岂能和九五之尊称兄道弟,但他接受了大夏国师的册封,即便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如今,仍然享有帝师的待遇。
管家道:“我这就去通报,三位请去客厅。”
长孙紫云打开酒葫芦,浅酌一口,平淡道:“二皇子殿下不必如此紧张,你小时候也见过武仙本人,他不吃人的。”
“我只是有些烦忧,不知今日这事该如何开口。”二皇子叹了口气。
三人进入城主府内,来到客厅时,刚刚好碰见有三人正在院子里,有一个女童正在池子里捞着锦鲤,一旁的树下有个青年打着瞌睡,还有个貌美的女子正在擦着斧刃上的血迹。
二皇子眼睛微微一亮,他虽来割鹿城不多,但对武仙的几位徒弟都是知道的。
王斧钺的亲传弟子一共有五个,夭折了一位,还剩下四个。
首徒便是那名打着瞌睡的青年,名为沈十,他落后紫云剑圣十年出道江湖,一开始用拳法出名,过了十年改练身功,再过十年改练腿法,再过十年改练枪法,然后是刀术、剑法……经过近六十年的时间,各方面的武学几乎样样精通,得出了一个小十魁的绰号。
不过江湖人都认为,沈十大概率没办法接武仙的班。
有资格接班的是武仙的三徒弟,也就是那名擦着兵器的女子,她名为沈惜弱,是沈十的同胞妹妹。
走的路线和她哥哥截然不同,她走的是单一路线,使的那把宣花斩斧颇有武仙的五六分神韵在。
名字叫做惜弱,但她一点也不弱,抡起斧头有一种力劈华山的美,三年前便已封圣。
只是运气不好,刚刚封圣后就碰到了神秘高手,被重伤后回到割鹿城休养已有三年时间。
至于那位女童……大概是最小的徒弟吧?
二皇子主动打了招呼:“见过沈公子,沈姑娘。”
沈惜弱抬起眼睛,目光扫了眼皇子,然后看向其背后的两人,平淡道:“捕魁还有紫云剑圣……看来这次不单单只是来给我师傅祝寿这么简单啊。”
沈十仍然在打瞌睡,一句话都没说,放在漫画里,这鼻涕泡得吹个拳头大小。
二皇子也不生气,温和一笑:“我们自是来为帝师送上贺寿礼的,同样也带来了天子的圣旨手谕,不过帝师答不答应,愿不愿意,都随他老人家的脾气。”
沈惜弱点了点头:“师傅他老人家自有判断就行。”
女童在一旁摇头晃脑道:“江湖归江湖,朝堂归朝堂,有些规矩不能乱,谁来了都不行,皇帝来了就更不行了……因为皇帝是这世界上最不能任性妄为的人啊,他都任性了,天底下岂不是要乱套?”
捕魁皱了皱眉,望着这说话带点老气横秋的女童。
紫云剑圣好奇道:“这小姑娘说话有些意思。”
“这是师傅的原话。”女童举起手说:“拿来给我看看。”
“你要什么?”
“圣旨啊,你不是带了吗?”
“可这是给帝师他老人家的。”
“反正师傅看完也会直接烧掉,现在给我看看摸摸不行吗?”女童眨巴着眼睛。
捕魁正想说什么,就见到二皇子从袖子里摸出来了圣旨,递给了女童,温柔的说:“没关系,想要拿去便是,内容我都已经记住了,待会儿背出来给帝师老人家听也好。”
女童欢天喜地的接过去,打开上面的布袋,然后摊开了,举起来左看右看,小脸泛起苦色:“师姐……”
“又怎么了?”沈惜弱抬起头。
“我识不全字呀。”
“我来教你。”紫云剑圣生出怜爱的心思,抱着女孩就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起来。
旁边其他人也不说话,默默听着女童声音清脆的将圣旨的内容念出来,直至念完后……
打瞌睡的沈十冷不丁的睁开眼睛,问道:“皇帝为什么要杀凰栖云?”
“不知。”二皇子摸着眉心:“我也甚是费解,不过父皇说了,等帝师大人知道这件事后,自然会明白。”
“要对付凰栖云,就要对付那名白姓的公子。”沈惜弱问了句:“评书里提到过,他和杨峥打过交道,你们就没去问问他?”
“杨峥是大内总管,和我们不太熟,他算是九妹的人。”二皇子摇头道:“况且这件事如何好让她知道?”
“你连敌人的实力都没弄清楚,就这么贸然前来?”沈惜弱促狭道:“我该夸你有勇无谋,还是胆大包天?”
“只要帝师点头,这件事就不难。”二皇子豪气干云道:“在场这么多高手,难道还杀不了一个凰栖云?”
“哼,那是们的事,我可没答应。”沈惜弱低头继续擦着斧头:“我这斧头从来不斩有情人……白、凰两人乃人间眷侣,我才不去做这种棒打鸳鸯的事,多没品味。”
“此事和品位无关。”捕命辩驳道:“陛下此举是为天下苍生,绝不是徇私枉法,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知道的挺多啊。”沈惜弱追问:“说来听听,理由是什么?”
捕魁沉默不言。
“你呢?”沈惜弱又看向紫云剑圣:“你上一代剑魁也来凑这个热闹?”
紫云剑圣将圣旨合拢好放下,平静道:“我如今是皇室供奉,得了待遇办点事不是很自然?”
“供奉罢了,我还以为你是要老牛吃嫩草,看上哪个皇子了呢。”沈惜弱毒舌的讽刺了一句,连带着二皇子一同。
“沈姑娘不知事情原委,还是莫要妄下定论的好。”二皇子仍然是脾气极好,不温不火的笑了笑:“有些事不是表面看的这么简单,我们虽在这里讨论如何杀人灭口,也未必是为了一己私利。”
“难道凰栖云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沈惜弱不服:“这世道什么时候到了不让普通女子活下去的地步了?”
“她可不是什么普通女子……她是女邪。”
忽然,树上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沈十立刻一个弹射起步从树下跳起来,恭敬的对着树干上的一只鹦鹉行礼道:“见过师傅,没想到您一直都在听。”
“见过帝师大人!”二皇子也悄悄看向那只虎皮鹦鹉。
鹦鹉开口发出声音:“老夫现在不便见客,以灵兽传音代之……圣旨的内容我也看了,皇帝那毛头小子的担忧我也理解,当年先帝在时,我们便有约在先,如今也是履行承诺的时候。”
二皇子心平气和道:“所以帝师是答应了?”
武仙继续道:“杀凰栖云之事,老夫会配合皇室,但如何杀她,看你们自己。”
鹦鹉踩在枝丫上,背对着月光:“如果你带来的这几人不够,老夫也可以把弟子借你们一用,只要你们能说得动他们,或者说得动其他武魁亦可。”
“明白了。”
二皇子细心记下了这句话,他十分聪慧,否则也不可能给亲哥太子当谋士而不被忌惮。
王斧钺的意思很明显,杀凰栖云是皇室的事,所以他不会直接对凰栖云出手,但会创造机会让皇室自己动手。
没人知道为什么武仙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也没有人敢问。
同时鹦鹉的话还在继续。
“老夫对你们唯一的要求便是……”
“帝师请说。”
“不论这件事结果如何,都只有一次,不论成功与否,都到此为止。”
“我记住了。”二皇子躬身道:“谢帝师。”
“你这不骄不躁的性子,倒是和你那大哥相当配得来。”
“师傅,弟子有一事不明!”沈惜弱追问道:“女邪是谁?”
“你们不必知道,好奇就去问徐二狗吧。”
鹦鹉振翅飞远。
二皇子微微松了口气:“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却也叫人压力巨大。”
“武仙答应了,这是一件好事,可只有我们来对付凰栖云,怕是没那么容易。”紫云剑圣说:“是不是该多找几个帮手?”
“还好割鹿城今日肯定有多个武魁聚集此地,也许可以……”二皇子看向紫云剑圣,试探着问:“听闻长孙前辈和现任剑魁关系很好?”
“我可以试试。”长孙紫云也不拒绝,只是比划了个动作:“但报酬这方面,需要殿下慷慨解囊了。”
“一定一定……”
另一旁。
“徐二狗是谁?”女童好奇的扯了扯沈十的袖子。
“是你二师兄的名字。”
“二师兄?”女童奇怪的问:“他不是早就没了吗?”
“他是失踪,而不是死了。”沈十摇头:“他还活着,只不过离开了割鹿城,这次师傅过寿,他应该会回来吧。”
“那二师兄是做什么的?”
“他是走狗。”沈惜弱提起斧头浸入池水里,流水中泛起一抹血腥的红:“下次见到,非得赏他一斧头!”
几人正交谈时。
管家走了进来:“沈少爷,沈小姐……城内出了点事,西海周氏和江东吴家在酒楼内起了冲突,双方有火并起来的趋势,是不是该去制止一下?”
沈十果断往椅子上一躺:“我有大事要和二皇子商量,这件事还是交给我那行如弱柳扶风、动可摧城拔寨的柔弱妹妹吧。”
沈惜弱啐了一口:“懒死你得了!”
她提起宣花斧,淡淡道:“还没抢枪魁呢就斗起来了……福伯,带路吧,我去劝个架。”
沈十对妹妹的背影远远的喊道:“记得别把整条街给拆了啊。”
“嗦!不放心你自己来!”
沈惜弱离开后的城主府也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沈十睁开眼睛:“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披着黑袍的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摘下面罩:“见过大师兄。”
“使不得……师傅已经把你赶出师门了。”沈十摇头:“叫我沈兄就行了,我可不想被师傅他老人家训斥责骂。”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懒散。”
“懒人有懒福,比不得你……”沈十托着下巴问:“所以,你是来给老师祝寿的,还是听到了有关于那女邪的消息才来的?”
“都是。”徐二狗在旁边椅子上坐下,衣袍间露出了一把漆黑的长弓边角。
“待会儿需要我把你引荐给二皇子?”
“不必,我会藏匿在暗中,必要时再出手。”
“阴险。”
“弓使无所谓手段,但求除魔务尽。”
“女邪也是魔吗?”
“不是魔,胜似魔。”
……
酒楼。
白榆和凰栖云一边吃着饭喝着酒,一边看着其他人在打架,这顿饭倒是吃的很顺心。
人是喜欢看热闹的生物,就连路边两只猫互相哈气干架,都得有十几号人拿出手机拍个视频。
更别说是这种少见的打群架的场景了。
放在这个世道其实不少见,不过对后世的人来说,想看到这种场景,通常只能在电影院里。
起初吴家和周氏是说好了互相单挑的。
结果打着打着就变成了群架了。
吴家说周氏不讲武德,居然暗中吞服丹药增幅;周氏怒喷吴家人不讲规矩,使用下三滥的招数。
两方谁都说服不了对方,直接变成混战,整个一楼被砸的乱七八糟。
掌柜的手里提着几坛子酒跑到白榆这边来:“请你们的。”
“这个要钱吗?”
“不要了!反正留在下面,被打坏了也是纯属浪费!”掌柜的擦了擦一把额头的汗水,自己也大口的喝起酒来:“多喝一口是一口!”
吨吨吨干着酒水的掌柜没一会儿就喝了个半饱。
在酒楼里,酒水价格其实比菜的价格要贵很多,利润大多都来自于酒酿,所以酒坛子被打破是最让人心疼的,桌椅倒是其次。
偏偏这群江湖人把酒坛子当做投掷武器来用,一坛子砸下去就是几十两银子,看的掌柜的心疼不已。
双方打着也是僵持不下……不过这么多人混斗,肯定会有意外发生。
其中一名周家人被碎片刺穿了肺腑位置,当即动脉大量出血,伤势虽被止住不至死,但也给现场本就火热的气氛添了一把油。
紧接着乱斗当中,一个吴家人被打断了腿。
顿时场面的火爆程度就彻底止不住了,互相上头……有一种互相泼水玩,结果彼此红温了,其中一方直接把另一方摁在水坑里恨不得把对方溺死的暴戾之气。
现场见了血腥动了兵器,白榆微微皱眉,只觉得酒都变得难以下咽了几分。
一楼,吴正堂望着被打断骨头的吴家人,脸色难看至极,直接拿出枪头套在长棍上固定好,对准了前方周氏人群:“下了如此狠手,想死斗?前来试试!”
周豪方冷笑道:“来就来!我还怕了你不成,取我枪来!”
三楼上周家人丢下一杆大枪,两把长枪顿时如同毒蛇蛟龙般缠斗在了一起。
两人的枪术水平都不错,接近于宗师级,不过太年轻,还没到四阶的水平,都是三阶后期。
单论枪术基本功扎实,明显吴正堂更胜一筹,周豪方立刻提枪开始游斗,提起一个桌子砸向吴正堂。
吴正堂一枪击穿了桌面,连带着桌布也一同撕裂,眼前却丢失了周豪方的踪迹,后方有人大喊小心头顶,抬头一看才见到对方已经飞身跃起,举起长枪砸落下,滚滚气劲如同卷起破碎酒坛中的流水,像是砸下一条水中恶蛟。
吴正堂面对这一招没有硬接,而是连续几次后跳避开。
周豪方认为已经把对方逼入绝境便接连临空落枪,占尽上风。
却不料吴正堂钻在角落中,看似避无可避之时,陡然一个转身回望,一招极其漂亮的回马枪加上挑,长枪抬升,仿若怒龙穿心,雄浑气劲击散了水汽凝聚而成的恶蛟,落向周豪方的胸膛。
若是命中,少说也要躺上一两月。
不过这时,一股巨力从周豪方的体内涌出,枪势直接暴涨一截,盖住了吴正堂的反击,反而将他压的半跪在地,被酒水淋成了落汤鸡,窍穴中溢出血丝。
周豪方落地后,虽惊魂未定,但也哈哈大笑,用枪尖指着吴家人:“吴家的枪术不过如此嘛!是你们输了,按照规矩,你们该喊着‘吴家枪法狗都不练’然后从这里滚出去!”
吴正堂抬起眼睛,他十分确定刚刚周豪方的那股新生力量不属于对方自己。
“怎么,输不起么!”周豪方得寸进尺的嘲笑。
“假借外力还要自诩胜者,当真是无耻之尤!”
二楼上忽的传来一声,凰栖云手里端着酒杯,蹙着眉头:“弄的连喝酒的兴致都没了,真是晦气。”
听到这一声戳穿,周豪方脸色不太好看的望着二楼:“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凰栖云直接点破:“远程助你的就在楼上呢,是不敢让他出面吗?”
周豪方眯起眼睛:“看来你们是铁了心要找我周家麻烦啊。”
“周家?很厉害么?”凰栖云喝了口酒:“我还真没怎么听说过,这仗势欺人的态度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倒是那吴家枪魁……倒是算是个光明磊落有担当的男子汉。”
吴正堂闻言后眼睛泛红,抱拳道:“多谢女侠仗义执言……不过此事与二位无关,还请离开吧,莫要受到牵连!”
白榆见他反应激动,好奇的问了句:“你和吴家枪魁是什么关系?”
“正是我大伯。”吴正堂回应道:“二位难道认识我大伯?”
“够了!”周豪方砸向长枪:“要叙旧滚出去叙旧!你们两个也实在是太碍眼了点,要么滚,要么……”
吴正堂赫然起身,强行压下喉中血腥味道,怒色道:“姓周的,我还没败!”
其体内真气陡然逆向流转,这一招名为‘逆水流’,乃是吴家家传武学中的大招。
使用后可在短时间内迅速提高体能,其双臂膨胀了一小节,布满青筋血管,爆发一股骇人的巨力。
周豪方大惊,匆忙中也祭出一招‘蛟龙出海’以应对。
不过双方差距是一目了然的。
吴正堂这一招逆水流极致霸道,未伤人先伤己,故而不能硬接。
周豪方眼看着就要被一枪劈入地面,楼上又是一股气力波动传来,他眼中一喜,正要故技重施。
此时却听到‘哒’的一声轻响。
二楼上白榆将酒杯放在桌案上,那股气机顿时被截断。
周豪方再无反抗之力,直接被劈飞出去十几米远,躺在破碎的木地板上,挣扎两下后昏死过去。
周家众人连忙围上去。
此时在楼上暗暗观战者也坐不住了。
吴正堂只觉得手中长枪一颤,下一刻兵器根本握不住便脱手而出,他也落回后方,被吴家人七手八脚的接住。
一楼大厅里多了个中年男人,没人看到他是什么时候抵达的,只是一楼大堂中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带来的无形压迫感,不自觉就感觉身体矮小了几分,油然而生了一种蝼蚁仰视巨人的卑微感。
“吴家小辈,你过界了。”中年男人说道:“原本老老实实认输就此离开便是。”
吴正堂鼻孔鲜血直流,不服气的昂首道:“以大欺小就是西海周氏的本事么!”
“你吴家已经没了枪魁,就别怪其他人不给留你几分面子。”中年男子居高临下:“本想把你们赶出去,此时就算了结,但你出手太凶狠,我也该替你家长辈管教一下你,先断你一只手以儆效尤。”
断一只手,基本上武功就要废掉八成,没有双手如何持枪?
吴正堂想反抗也没可能,修为差距太大了,他盯着中年人腰间的武器,大声嚷嚷道:“要我的手,你大可以拔刀!好叫天下人知道你周家刀魁竟对我一后辈下此毒手!”
周家刀魁淡淡道:“你还没资格让我拔出这把‘过河卒’。”
吴正堂几乎绝望的把眼睛闭上了。
但下一刻,周家刀魁的动作停了。
他站在原地,眼神里透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一把刀压在了他的手背上,制止了他的动作。
但,倘若仅仅是这样,刀魁也不至于僵立当场。
真正可怕的在于……压制住了刀魁手背的那把刀,就是他自己的佩刀。
武道十魁之一的刀魁,居然会被夺走佩刀?
这传出去必然成为天下人的笑话!
但刀魁笑不出来,他只是觉得惊悚,因为根本没觉察到是何时开始……自己的刀被夺走的!
那或许是万分之一个弹指,甚至更短暂!
眼前的青年究竟是何人?
刀魁之前不是没注意到角落里的两人,他本是打算处理了这边后再去另一边会会,而现在才知道踢到了铁板!
青衣英俊青年低头看着那把刀,又抬起眼睛打量了一眼刀魁。
动作很慢,泰然自若,观摩几秒后,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意兴阑珊。
在酒楼的万籁俱寂中,他问了一句。
“这把刀也配叫‘过河卒’?”
不等刀魁脸色铁青,他又在周氏、吴家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问了第二句。
“你,也配做刀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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