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雪和长夜司的人是一起抵达的。
他们到的时候,白榆就坐在尸体旁边等着。
痕迹没怎么处理,他受伤也是真的。
好在是和这凶星追随者交手的过程,除了秦雪澡之外无人看到,倒也不用将杀了他的事揽在自己身上,毕竟,这可不算是功劳。
白榆用染血的绷带缠绕住右手,遮住了龙脉印,避免自己突破超凡被知晓。
现场勘查,周柳找到了他进行了单独的问话。
“是一个高手路过帮忙解决的。”
白榆说起谎言来得心应手。
周柳提问:“高手,什么样的高手?”
白榆随口形容道:“很帅……穿着黑色的……”
“西服?”
“对。”
“武器是?”
“枪,棍。”
“……我知道了。”周柳恍然,几个关键词的提示已经让她产生了有关联想。
前一天晚上才拜托对方进行调查,结果刚刚过去一天就发生了命案。
该说他的行动效率太高了,还是对方一早就有所察觉和行动?
想到了这里,周柳继续问道:“他还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白榆勾了勾手指,示意周柳靠近,贴近对方耳畔后说道:“庄胜是庄道的亲兄弟,双方是双胞胎……你从庄胜身上挖线索,应该能找到庄道的破绽。”
周柳看向尸体,微微眯起眼睛:“原来如此。”
她明白了。
这时候有负责现场勘查的警员汇报:“根据现场搜索到的痕迹,想必应该是有超凡级别以上的冲突,不过并未采集到第三人的血液和掉落物。”
周柳问道:“尸体检查过了吗?”
“粗略检查后,发现了尸体上有被……”科员顿了顿后说:“有被殴打、刺穿、审讯的痕迹,死因是头部的穿刺伤。”
“还真是毫不手软啊。”周柳头疼的说:“偏偏死者还是罗睺的追随者……这黑弓和箭矢都证明了他的身份,还有没有其他个人物品?”
“并没有找到。”科员提出猜测:“可能是被对方拿走了?”
白榆坐在一旁喝了一口矿泉水润了润喉咙,庄胜的信息终端已经被谛听吞了下去藏了起来,它的体内完全隔绝信号。
又是几句交谈后,科员汇报到了另一个:“还有另一具尸体,由于堕魔身比较严重,原本的样貌很难看出来,推测是……”
“我知道他是谁。”周柳打断,她按着眉心,语气低沉:“不用说了,写成报告后递交上来吧。”
她头顶的猫耳朵耷拉下来,快要变成飞机耳,显示着她此时的心情很糟糕很压抑。
“一起去看看?”白榆放下矿泉水提议道:“我也想看看她。”
周柳看向少年的清澈目光,微微点了点头:“好,一起去吧……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她才好。”
……
阮青山的尸体被安置在了运输车中,车中有低温保存的功能,空气微微寒冷。
阮青雪就坐在尸体旁,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整理着哥哥遗容。
她的眼眶发红,没有哭,强忍着伸出手慢慢的梳理着。
这一幕安安静静的,没有人敢上前来打扰。
周柳默默看着这一幕,心口绞痛。
她的内心过去一直颇为看不上阮青山这烂泥性格,但这些年来也早已改观……
她不止一次提出要资助阮青雪上学,改善两人的生活环境,却都被阮青山拒绝了。
他固执的拒绝,只是因为不想被欠债人找上门,影响周柳的仕途。
甚至双方连见面都得小心翼翼的,一个月才能偶尔碰面一两次,还得在人迹罕至的地方。
周柳认为这毫无必要,但是阮青山和阮青雪始终固执着不想拖累周柳,万一有个讨债的去长夜司闹一闹,她怎么都得吃个处分。
这对兄妹这些年来便是人见人嫌的,他们互相搀扶着抱团取暖,周柳尽量的想帮忙,但她能做到的太少了,并没有同甘共苦过,大部分的难关仍然是他们一起度过的。
以至于到了如今,面对天人永隔的阮青雪,她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如何能说呢?
她想要保护这对兄妹,但她又无能为力……她想过很多极端情况,甚至放下了坚持的原则求助于一名游侠,结果还是这样,还是这样的悲惨。
周柳握紧拳头,忍不住回过头,内心斥责着老天的荒谬,为什么要将苦难一次次的落在这对兄妹的身上,他们吃的苦还不够多么?
她不敢走过去,不知如何面对阮青雪。
道歉?
道歉能让死者复生么?
周柳退却了,因为她问心有愧,她自认为没能做到最好。
白榆同样问心有愧,他却上前了。
“青雪。”
“……”
阮青雪垂下手,她的目光从尸体上移开,平静而沉默的看向少年,张开口,声音干哑,说话的声音都让人感到一阵阵的刺痛:“白榆,周姐姐……我,现在……对不起,我很难过,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用手指触碰了一下眼眶,神色有些麻木:“哥哥走了……他不会再对我说话了。”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指尖颤抖着,她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流下,巨大的痛苦都在沉默无声里淹没。
白榆准备好的台词一句都没有用上。
他原本打算告诉她阮青山的最后遗言。
但,说什么都没有用,毫无意义。
凶手死了,无辜者也死了,受伤痛苦的只有被留下的那个人。
白榆仰起头,凝望着天上的白月光,皎皎其月,却驱散不了此时的满心阴霾。
周柳走上前,拥抱了一下阮青雪,无声的安慰之后,她转身离开,自始至终都开不了口。
她走入了闪烁的警灯的范围内,红蓝交替的光芒在她的眼中闪烁,冰冷和炽热交织。
刘星汉靠近后压低声音说:“……庄道来了。”
周柳卷起袖子,耳朵竖起来,眼瞳眯起,圆瞳变成竖瞳,仿佛猫科动物咧嘴一笑,残忍的露出獠牙。
“来的好,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
该给的线索都给了,接下来,等待长夜司的处理。
白榆望着沉默如雕塑的女孩,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抓起地上的白毛小兽递过去。
“摸一摸,或许心情会好一些。”
他有些强行解释的说了一句。
阮青雪望着这只可爱的白毛小兽,伸出僵硬的手将其抱住,软软的。
她小声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追着它来的。”白榆戳了一下白毛小兽:“之后就看到了那样的场景……一时冲动就丢了手机。”
他自嘲道:“是有些不自量力,结果也没能把人救下,还是你哥救了我一命。”
阮青雪看向白榆,低声的问:“哥,有没有说什么话?”
她的眸子里仿佛冻结的冰河,烈风吹过,没有半点涟漪,亦没有半点生气。
白榆思忖三秒后,他决定说个谎。
“他说,对不起。”
“他还说,让伱一定好好儿活着。”
有时候,谎言也可以是良药。
白榆心想,即便是编造的,这大概也是对方没能说完的剩下半句话。
逝者不希望生者被自己所困住,毕竟,死者不会感到痛苦,会痛苦的是活着的人。
阮青雪眼中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她的唇角微微抬起,竟是笑了起来。
这不是破涕为笑,而是流着眼泪微笑。
“好好儿活……这是我最初对哥说的话。”
“我们一起好好儿活。”
她看向不再言语的阮青山,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阮青雪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紧绷的精神得以稍稍松懈。
身体一歪,失去了平衡,倒向了地面,被白榆立刻扶住肩膀,她感到天旋地转,仿佛要昏死过去。
精神放松的瞬间,她虚弱的身体积攒的疲惫一口气全部爆发了出来,让她差点失去意识。
“你需要休息。”白榆看向她的大腿,上面还有一道贯穿的箭伤:“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吧。”
“……能不能,握住我的手?”阮青雪低声的问,她的嘴唇苍白,身体颤抖:“我,有些冷。”
白榆无法拒绝这个要求,他握住了阮青雪的手,她的手掌纤细且有些轻微的粗糙,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的手,平日肯定也是偷偷外出打工贴补家用,所以手掌留下了粗糙的痕迹。
和苏若离的手截然不同。
听着对方均匀的呼吸,谛听呆在她怀里一动不动,秦雪澡说:“她睡着了。”
“嗯,先这样吧。”
白榆坐下放松身体:“我也有些累了,都休息一下。”
他坐下来,正要闭上眼睛,忽然注意到视线左下角还有个弹窗。
【事件进行中】
【除魔】
【进度:1/2】
他睁开眼睛,揉了揉眉心……还没结束,魔,还剩一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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