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薛蟠且行且乐,亲自将一万两银票送到宝玉手上。
“我果然与湘莲兄成为好朋友了,愿赌服输,这是一万两,给。”
说得还很慷慨。
宝玉也不客气,自然接着,并装模作样地问,为什么与湘莲能做好朋友了?
薛蟠自然得意洋洋地将遭遇劫匪的事儿说了,还以为宝玉并不知情。
“哦,原来如此!”宝玉听完,也只能做出一个确实才刚听说的反应。
薛蟠摇头晃脑地说道:“世上的事可真巧,谁能想到我与湘莲竟成为好兄弟?不过我很好奇,你当初为何如此笃定?”
“我自挨打过后,脑子好像开窍了,很多事儿都能预测到。”宝玉回答说。
但他也不想继续纠结这个,所以很快跳到另一个话题,以分散薛蟠的注意力。
洋洋自得地说道:“我还能预测到你将来的媳妇姓什么呢。”
薛蟠压根不信,摇头说道:“天下姓氏有上百之多,我将来的媳妇八字没一撇,不知身在何方,你又怎会预测到?”
“说了还不信,要不我们再打个赌,你敢不敢?”宝玉有意出言相激。
“我就不信邪,赌就赌,怕你?”
薛蟠那股子劲儿再次被挑起来了,心想这事儿他怎么也不会输。
你说我媳妇姓张,我偏不要,就找姓王的。反正你说姓什么,我就是不找。
天下女子那么多,又不是只有一个姓。
不过薛蟠也没有傻到家。
对宝玉说道:“你只能说一个姓哈,倘若将天下姓氏全说个遍,那我怎么找?岂不是要一辈子打光棍儿才能赢你?”
“当然只有一个。”宝玉笑道。
“你说,我将来的媳妇儿姓啥吧?”
“夏。春夏秋冬的夏。”
“好,我与你赌,赌多少?”薛蟠越是来劲儿,心想姓夏的女子能有多少?
哪怕是将来遇见一个心仪的女子刚好姓夏,大不了不娶就完了。
又不是非姓夏的女子不能娶。
这样的打赌来一千个一万个他也不怕。
“上次我定,这次你来,你说赌多少就赌多少。”宝玉不紧不慢地说道。
“上次赌一万,这次赌大点,两万。”心想还能将上次的钱连本带利赢回来。
“好,两万就两万。”宝玉痛快答应。
“还是得立一个契约,白纸黑字儿,不怕你赖账。反正我是不会赖。”
“没问题。”
“时间期限呢?”
“这个当然还是由你自己来定。”宝玉说道,“毕竟什么时候成家是你的事儿,我只断定你将来的媳妇儿姓夏。”
“好,那就不需要设时间期限。”
就这样,薛蟠与宝玉又签了一份赌约。
这次玩儿得更大了。
薛蟠心里高兴得不行,恨不得即刻去找一位不是姓夏的女子成亲。
宝玉心里也暗自高兴,像薛蟠这样的家世,断不会为了赢他两万两银子,随随便便找一位不是姓夏的女子成亲。
别说这个世界像薛家这样的大家族,就问哪个世界门当户对不被人看重?
薛家虽然日渐式微已经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然堪称豪门。
哪个豪门会随便娶亲?
女人可以随便玩,但娶亲不能乱来,因为合法妻子只有一个,是享有继承权的。
两个人都感觉银子在向自己招手。
宝玉还有心问了一句:“哦,对了,我与你打赌的事,你告诉姨妈或宝姐姐没?”
“告诉了妹妹,但没告诉我妈妈。”薛蟠回答说,“老年人什么脾气你还不清楚?小家子气,又喜欢唠叨,你我知道就行。”
“哦!”宝玉点点头,心里有数,防止以后在薛姨妈或宝钗面前说漏了嘴。
“妹妹昨儿还把我骂了一顿呢。”薛蟠忽然又说道。
“为什么?因为输给我钱?”
“那倒不至于,妹妹不是小气的人,她只恨我不成器,说我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斗鸡走狗,心里没个算计,让我找点正经事儿做,好为将来做打算。”
“宝姐姐是为你好。”
“我当然知道,可我是什么人?大字儿认不得几个,又学不来经济,自小游手好闲惯了,让我做什么呢?”
宝玉借花献佛,劝道:“你还年轻,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只要从现在开始,一心学好,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薛蟠摇了摇头:“你说得倒容易,让我学什么?学吃喝玩乐斗鸡走狗吗?”
宝玉笑道:“宝姐姐聪明过人,她没告诉你怎么办吗?就没给你出个主意?”
“告诉了,说来求你,让你带我。”薛蟠两手一摊,摆出一副夷然不屑的神情,“可你怎么带我?你像我一样不喜欢读书,不喜欢经济,不喜欢安邦治国那一套。”
“然后呢?”宝玉不动声色地问道。
“然后还是被妹妹臭骂一顿呀,说我不懂你,根本不了解你。你自己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对你的评价错了吗?”
“没有,没有。”宝玉笑道,“怎么说你我也算是酒桌上的朋友,对我当然了解。要说我这人,确实不喜欢读那些八股文,也不喜欢安邦治国那一套。”
“我就说嘛,你我是一路人。”薛蟠一拍大腿,“可我知道妹妹怎么想,她觉得你诗词歌赋方面强过我,加上她喜欢你,所以才以偏概全,认为你比我强。”
“什么?”宝玉敏锐地问道。
“她说你比我强。”
“不是这句,是上一句。”
“她喜欢你。”
“对,就是这句。”宝玉笑道。
虽然他知道薛蟠口直心快,说话从不过脑子,但还是将这句话单拎了出来。
“怎么?我说错了?”薛蟠道。
“她喜欢我,是她亲口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想当然?”宝玉问。
“她当然没有亲口告诉我,毕竟女孩子家都害羞嘛。不过这事儿还用她告诉吗?我自己看不出来?外头人早就传开了,这已是公开的秘密,好不好?”
“我怎么没听说?”
“你整天待在园里,即便难得出去一两回,身边也是跟着人,看着你不能乱跑,不像我那般自在,你没听说并不奇怪。”
“当初金玉姻缘是谁最先传出来的?”宝玉有心,不禁又问了一句。
“这个我不知道。”薛蟠摇头。
宝玉便没有再问了,薛大傻子薛大傻子也不是完全没长脑子。再这样聊下去,恐怕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不说”多少有些逃避的嫌疑,但也是为了确保能够维持现状。
毕竟时机尚不成熟。
一旦刨根究底说开了,就得准备着手解决,但显然眼下还不行。
只能装糊涂得过且过。
但又怕薛蟠口不择言地追问,宝玉又赶紧跳到另一个话题,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家到底还有多少财产?”
“我哪知道?”薛蟠脱口而出,“打从我会花钱的那一天起,就只知道拿钱去花,却从不知道有多少钱可供我花。”
好家伙,瞧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他家的钱只需他招手即来。
若非看在今儿主动送上门来一万两,确实懒得白费口舌对牛弹琴。
“走,去精武飞龙,我请你们喝酒。”薛蟠忽然兴致勃勃地说道。
“可你有钱吗?”
“有,我从妹妹那里拿了一百两,请你与湘莲喝酒肯定够,头先他请我,轮到我请他,当然带上你。”薛蟠热情地说道。
宝玉本想说没时间,不去。
可发现薛蟠接下来的这句话才是请他的重点:“如今我与湘莲结为兄弟,肯定亲过你与他的关系,你去作陪,不用回请。”
说话时的炫耀之情溢于言表。
既然如此,宝玉也就点头答应了。
反正没有薛蟠请客,他也想去精武飞龙走走,看看新老朋友啥的。
那里不仅明着有柳湘莲与十几个优伶女孩儿,暗着还有倪二与铁头两大弟子,加上二姐三姐,朋友不少。
既有薛蟠免费的车马相送,又有一百两银子的吃喝,不去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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