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煞正文卷第645章雾丝尽散无缘份半悬空中,楚维阳显照出了须弥法阵。
那是道人昔年曾经走过的路,法阵上灰色的须弥之力混同的五色灵光相继显照兜转,某几个瞬间,仿佛是叫少年书生想到了曾经须弥界风之中的经历一样,于悲戚与感慨之际,展露出些许的惊惧。
须弥法阵的另一端,便是河源地所在。
只消踏上了阵图,便意味着少年书生的这九万里奔亡路的开启。
而诸修诚然有所意动,但并未径直有所言说些甚么,他们尤还在观望,观望着少年书生是如何走过这条路,以敲定其中的细节。
但是至少,宗老的提议是足够教诸修所意动的,楚维阳而今的声威,也已经能够教诸修在思量的时候考虑和照顾到楚维阳的情绪。
唯独外海边沿的角落处,诸剑宗的金丹境界大修士,以清泉童子为首,愈渐得身形摇晃之际,摇摇欲坠起来。
他们已经预料到了本就气运没那么昌盛的乾元剑宗,因为这条九万里死生因果之路的兴盛,而使得自身那本就不富裕的运数更为雪上加霜了。
一旦这条亡命奔逃路真的声势鼎沸起来,所有人在讨论起来的时候,便会提及到今日为少年书生指明这条路的楚维阳,进而提及到楚维阳的昔年故事。
最后,所有人都会因此而反复听闻一个故事——楚维阳是从剑宗的镇魔窟中逃出来的魔囚。
于是,在那样一个天骄妖孽崛起的故事里,不可避免的,乾元剑宗便这样天然的站在了对立面上,进而被打入了尘埃之中。
而这一刻,事实上,朱剑叟便已经感应到了乾元剑宗的运数变化。
并且罕有的,朱剑叟在山门上空显照出了身形来,遥遥的朝着外海的方向眺望而去。
只是这一刻,顺势主动提议的宗老,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慈眉善目笑看这一切的百花楼老楼主,尽皆毫不遮掩的回看向朱剑叟这里。
连带着,如班道山,如符梅老道,隔空遥望去的目光里,也满是告诫的味道。
最后,楚维阳更是有所感触,九叠符篆回环映照在眼波深处,道人以无上瞳术洞彻层叠连绵山川。
几乎间隔着大半个还多的三元极真界,楚维阳坦然的在与朱剑叟对视。
在历经了这样多的事情与变故之后,这一切的坎坷与颠沛,尽皆成了此刻楚维阳的底气与注脚。
甚至为了展露出自己的心意来,罕有的楚维阳的脑后悬照出了几乎浑圆的光晕,进而,在那道洞见明光的光晕之中,是法宝剑丸的宝光洞照。
下一刹,楚维阳的蓬勃心念与凌厉的战意和杀机,尽皆化作了四时剑意,在这一刻冲霄而起!
万剑朝宗,一剑破万法!
霎时间,繁浩若星海,复又于雄浑之中归一的磅礴剑意,几如贯穿了天宇也似,教朱剑叟即便是间隔着千山万水,也能够感应得真切。
这是楚维阳对于朱剑叟隔空眺望的回应。
但更像是满蕴着恶意的挑衅。
远空之中,朱剑叟冷冷的凝视着这些,正待要有所回应的时候。
忽地,立身在楚维阳左近之处的少年书生,忽地缓缓开口。
这一回,少年书生并不曾再跪地叩首,但仍旧恭敬的朝着楚维阳拱手作揖。
“多谢山主指点明途,贫道已准备好,这便可以上路。”
事实上,少年书生没必要这样做的。
几乎话音落下的闪瞬间,近的,如清泉童子等人,远的,如那朱剑叟,便尽皆将目光落向了少年书生。
没有人言语甚么,但他们尽都明白,大抵少年书生这一去,那九万里的死生因果路,便要成为定局。
剑宗的运数再一度凋敝,自此而始!
可是,便像是早先时楚维阳所展露出来的杀念一样,对于此刻剑宗诸修的那如芒在背的寒意,少年书生再度视若无睹。
商伯的事情,商伯的殒命,乃至于那道焦黑尸骸的现世,很显然带给了少年书生以莫大的触动,他的行事开始变得既有目的,并且为了这个目的,在楚维阳的眼中,甚至多少有些“横行无忌”。
但至少此刻,楚维阳能够明白,这闪瞬间越众而出,少年书生仍旧是在为了博得自己的善念。
他好像是真个将自己当成了甚么样的活路。
于是,楚维阳再度看向了少年书生。
“陆道友需得想好,这一去,九万里路上,便尽皆是诸番杀劫!”
闻言时,少年书生只淡然一笑,他像是从未曾预料到自己会死。
“只消不是山主这样的‘同境界’修士出手,何等样的诸劫,腆颜说一句,能够成‘劫’,是谁的‘劫’,尚还不好说呢!不论是在中州还是在这里,贫道自思自量着,也能算是那顶尖的天骄妖孽!
山主说这是逃亡路,可是在贫道的眼中,这说不定,会是那无敌路的接续!至于部分宗门,若是有盘外招,能用的还是尽快尽早的用出来为好!再招惹一位天骄妖孽,或许便不止是运数凋敝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说着话的时候,楚维阳仍旧在拿无上瞳术去看他。
那翻腾的气运灵云之中,一闪而逝的灵光洞照里,那漫天火海的声势显得更是旺盛了许多。
而也直至此刻,诸修方才后知后觉般的想起来,那西极之西的试炼场,无上局之中,在楚维阳现身,拿着真形道途搅局之前的时候,一路的攻伐,连绵不竭的斗法,向来是少年书生一人在印证着接连定胜的无敌路来着。
而也正是想到了这些,楚维阳反而脸上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容来。
在道人的眼中,这少年书生远比刚刚的老螺圣更明白些进退之间的道理。
一味的狷狂与一味的忍让,尽皆非是正途。
少年书生在面对着楚维阳接连的叩首之后,更用着自己的三言两语,向世人展露出了自己气焰峥嵘的那一面——
错非是这一番接连因由着商伯的变故,他陆铭海,仍旧还是这天骄妖孽之中最为拔尖的那几人之一!
他将这条九万里的奔亡路视作了自己无敌路的接续!
甚至少年书生很顺畅的扯起了楚维阳的虎皮,然后一抖手腕便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上一个被圣地大教所威胁,却生生走出了峥嵘的鼎沸声势的天骄妖孽便在这里,诸宗需得好生警惕与思量,再用同样的方式,得罪一位同样拔尖的天骄妖孽,是否是值得的事情。
见得服软,更见得不卑不亢。
如是柔中带刚,反而更教任何人都不敢小觑少年书生。
盖因为这世上修士,尤其是在这样的峥嵘大世之中,最顶峰处的修士们,出身圣地大教,往往才情与底蕴都相差仿佛,最后造就不同境遇的,还是看各人的心气儿。
而今看,这少年书生的心气儿便很足。
至少有了几分昔日楚维阳在天原道城的会场之中怒斥诸宗道子的声威景象。
愈见得如此,诸修愈是审慎思量。
尤其是剑宗的如清泉童子等人,颇似是唯恐沾染晦气一样的避开了目光。
殷鉴不远。
同样的运数波折,他们断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而也正此时,少年书生复又折身看向楚维阳这里。
“山主,你与我中州陆氏的因果,就此尽皆了结了!”
闻言,楚维阳终是轻轻颔首。
“善!”
话音落下时,少年书生复又意味深长的环视过了诸宗天骄道子。
进而,不再有分毫犹疑的一步踏出,走入须弥阵图里。
须弥之力兜转之际,原地里,遂不见了少年书生的身形。
其人已经横空挪移至了河源地。
这一夕三惊,不仅只是如此,连带着这惊变的余韵都是这样连番的涌现,直指此刻,方见得些许风平浪静的安宁。
而伴随着少年书生的离去。
远空之际,朱剑叟的身形与气韵尽皆消弭,楚维阳也见好就收,收敛起了自身兼具古今法脉的磅礴剑意。
眼见得,悠长兼且柔和的春日海风,正吹拂着这场灾劫最后的血色雾霭烟消云散去。
于是,人群之中,复又开始有着些热络的心思浮动。
这样的心思并不曾因为少年书生的打断而有所消弭,更相反,刚才少年书生的诸般说法,反而更进一步的启发了诸修。
楚维阳身为盘王宗的根苗与掌教,总是要开枝散叶的罢?
这样各家若是有些顶好的根苗,若是送到楚维阳眼前来,许也是一段香火善缘。
而若是楚维阳将自家传承看的太过于在意,那也无妨。
观瞧着楚维阳的往昔行事,这又是神宵宗大师姐,又是皇华宗大师姐,听说还有一位曾经在外海惊鸿一现的故庭昌山大师姐。
旁的不说,这大师姐,却是家家都有的,一同来闲散聊些风花雪月,能从楚维阳那儿得出两三言关于真形道途的真传,都是顶好的事情。
可惜,这样的浮动的心绪还未曾付诸于行动,感应着气韵的变化,接连一大一小两道冷哼声落下的时候,却是齐飞琼与允函一左一右,从形而上的领域降落于世,进而随侍在道人的身旁。
原本便有的姣好而惊艳的面容,长久修持着真形道途的超卓气韵,被楚维阳滋养三元而成的独特混合有蛮霸与冷清的浑一意蕴。
齐飞琼与允函的目光扫过时,顷刻间那浮动的心思遂才像是那雾霭丝线一般彻底的烟消云散去。
到底是落后了人家一步,而今差距已然超卓了些,于是一步差,则步步差,而今看已然是云泥之别,硬要往前去凑,反而显得自惭形秽了些,终是没有这个缘,也没有这个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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