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煞正文卷第601章秪馀碧血埋黄土电光石火之间,宋清溪的身形摇曳着,足尖自虚空处接连轻点,便似是要在悬空的过程里踏罡步斗,借着身形之势,在方寸间的辗转腾挪里面,给自己争取出更多的余裕来。
自昔日修持《四时剑》时,楚维阳便深刻的明悟着这一点,剑宗修士从境界微末时,便极善于身法之道,并非是凌空飞遁,而是正如宋清溪这般踏罡步斗的身形变幻!
这其中不仅仅是纯粹的肢体动作上的身躯舒展,更是某种与道相合的独特韵律变化,内蕴有类于巫觋乃至于斋醮科仪等等古之繁浩秘术的简化。
而与此同时,宋清溪也在极快速的感应着,焕发着自己一切所能够在闪瞬间焕发出来的底蕴。
可是,分明真灵的牵系前所未有的真切贯连着,可是偏生这一刻,贯连本身的通衢,连带着山河剑界的洞照,反而教宋清溪彻底失去了与自己道果之力的感应。
她的道果仍旧悬在那里,但是却已经被人所彻底的炼化。
那是她的道果,但是却已经不再属于她自己。
就像是此刻,那原本属于她的剑意,也混同古今诸法,化作惊鸿一剑,此刻竟随着自己身形的辗转腾挪,进而一同在疾风之中若有若无的随之摇曳着。
这世上最为了解宋清溪所掌握的道法,以及斗法厮杀缠斗时习惯的人,莫过于是宋清溪她自己。
更何况,此刻心念的贯通,使得宋清溪有甚么样的念头涌现,便尽皆映照在另一道真灵之中。
道果之力的牵系被隔绝,踏罡步斗的身形被锚定。
那闪瞬间,宋清溪拢在紫金道袍之中的手,捏着剑指,更是在一息间,伴随着身形的摇晃而同样有着手腕的晃动,进而用出各不相同的剑诀。
可是宋清溪所失却的,又何止是自己的金丹道果!
那无形无相的磅礴气韵笼罩着宋清溪的身周,这顷刻间,接连不断的道法明光几乎伴随着剑诀的落下,刚刚从宋清溪的身上显照出的闪瞬间,便陡然间黯灭了去。
凡诸要诀,只消关乎着宋清溪自身的剑意,则诸法尽皆无用!
更有甚者,那些从宋清溪身上映照出的运转剑诀的磅礴思感,竟然也在那种无形无相的道韵笼罩之中,顷刻间“反水”,被另一个自己借助着道果与剑意轻而易举地掌控着。
可偏生,这对于宋清溪的神形而言,是几乎如呼吸一般轻易的事情。
但偏生对于剑修宋清溪而言,每一道剑法剑诀的明光黯灭了去,并且连磅礴思感都被反制掌控,每一度的变化,都几乎等同于是一番术法施展失败的反噬!
这顷刻间的挣扎,效果甚么都未曾见到,反而是宋清溪的神情愈见得摇曳兼且颤抖,连带着脸色更为苍白起来。
道果、剑意不存,身形无用,术法不昌。
直至此刻,真真是山穷水尽也似的局面里,到了这样的境地中,反而是唯有那养炼于自己肉身道躯内周天里的剑气法力,尤还切实的在宋清溪自己的掌控之中。
于是,电光石火之间,宋清溪舍弃了诸般杂念,道躯之中沛然的剑气法力便要化作洪流倾泻,舍弃了一切的道法变幻,舍弃了一切的至高义理,所谓的剑气便仅只是剑气而已。
可也偏生正是此刻,忽地,不仅仅是少年道童子祭起法宝剑丸,在紧随着那凌厉的两剑朝着宋清溪的身形抵至。
一左一右,道衡子擎举着法宝山河簋,五色汪洋沸腾!道周子摇晃着法宝幡旗,阴冥煞气弥散!
反而是在宋清溪舍弃了诸般之后,那明黄圆轮之中,属于道果之力映照而成的鎏金神华,彻底的冲霄而起,进而化作汪洋也似,充斥在了一切三道人所显照的高道妙法之中。
剑气愈发凌厉!自然生灭的气韵磅礴凝聚而至,偏生愈演愈烈的剑气本身却又愈渐近于无声息而悄然,那是四时的变幻在徜徉于这一剑之中,那不再是从此直彼的一剑,那浑似是从岁月里斩出的一剑,随着光阴变幻,而无人所能避过的生灭一剑!
那五行的明光洞照之处,须弥定格,方寸尽皆是囹圄囚地!这一刻,五色明光的洪流分明还未抵至身形左近,可是宋清溪却已经能够听到须弥壁垒支离破碎的声音,浑似是须弥洪流被牵引动,进而冲破壁垒,直将现世的身形先一步淹没去!
一座座无上法阵在这一刻更是彻底以山河之灵化成胎衣,尽皆笼罩在那一道道阴灵与神形之上,漫天的鬼魅摇晃,一道道幽光混成大半个天宇的通幽符阵,继而灵光逆转之际,直直洞照入了宋清溪的泥丸宫内,动摇着宋清溪趺坐在灵台上的魂魄真灵!
偏生是宋清溪舍了金丹境界手段的这一闪瞬间,三道人齐皆用出了真正的高道妙法!
莫说这攻伐的一闪瞬间,诸般本就精妙至于毫厘间,只说这通幽符阵的阴冥鬼煞之道对于魂魄真灵的动摇,舍去了小半的魂魄真灵,这本就是宋清溪精气神三元之中最为薄弱之处,真正显照于外的弊端有缺所在。
几乎顷刻间,把随着宋清溪的双眸陡然间在惊诧里变得空洞起来,再看去时,眉宇间的一闪瞬间晦暗,竟是那通幽符阵洞照幽光,真个将宋清溪的魂魄真灵在这一闪瞬间从灵台上震落下来。
三元顿失其一。
而紧接着,妙至毫厘间,道衡子捉着山河簋,大半个天宇的五色洪流裹挟着那些冲破壁垒,显照于世的须弥之力,尽皆灌涌入簋中一界。
无垠而沛然的力劲,复又在鎏金神华的洞照之中浑一。
于是,山河簋狠狠地砸在了宋清溪的后心处。
登时间,饶是魂魄真灵仍旧失位,但是这一刻剧烈的痛楚仍旧教宋清溪猛然间睁开了眼眸,只是双眸圆睁的同一时间,就在宋清溪的身形也要随着沛然巨力的砸落而摇晃的时候。
五色灵光复又从山河簋中冲霄而起,几乎顷刻间,便直接洞照入了宋清溪道躯的内周天中。
毕生养炼的护体灵光自行洞照,可是闪瞬间,同样的五蕴毒煞之气流淌,旋即将护体灵光销蚀了去。
于是,紧随其后的五色灵光旋即洞入了宋清溪的内周天,从五毒,到五瘟,再到五灵。
几乎顷刻间,此道的无上兼且磅礴的气韵显照,几乎顷刻间,便与宋清溪的五脏脉轮产生着某种单方面的交织与共鸣。
而借由着五脏脉轮的共鸣,绵延去是,是四肢百骸,深耕去是,是根骨血髓。
与宋清溪肉身道躯有关的一切,在这一刻,尽皆被法宝山河簋所镇压!
而同样的,随着护体灵光的黯灭,那不在于此,不在于彼的,彻底融入光阴变幻与生灭流转之中的一剑,便这样同样降临了宋清溪的内周天经络之中。
剑光无分于彼此,岁月光阴均匀的洒落在人世间的每一处,也正因此,那剑光几乎也是在同一时间撒露在了宋清溪的内周天经络之中。
没有反抗,没有法力的暴动。
一切像是乳燕归巢一般。
是宋清溪的真灵神形,驾驭着宋清溪的剑意,裹挟着宋清溪施展的剑法,回归了宋清溪的道躯内周天经络,掌控了宋清溪的通体道法根基与法力。
一切是那样的顺理成章。
一切是那样的自然而然。
这是早在许多时日之前,楚维阳自外海深处与那翠钗逢面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注定了的战果。
而也正是这一刻,当宋清溪的魂魄真灵隐约间似是要复返灵台之上,此时间已然有着思感与念头要随之而跃动的时候,忽地,是道周子那摇晃的幡旗最后垂落下来。
幡旗裹挟着的劲风直直的打在了宋清溪的面容上。
几乎顷刻间,那劲风之中,一缕灰黑色的幽光弥散。
再看去时,漫天的阴灵与神形,尽皆捏着手印隔空间打落下来。
电光石火之中,一道道法印垂落,复缠裹在那一缕幽光侧旁处,远远地看去时,竟浑似是一道灰黑色的烟尘洪流。
紧接着,幽光坠落。
浑似是道周子眉心处洞照的法印一样。
幽光凝聚成了蝌蚪文字,旋即蝌蚪文字交缠成通幽符阵的样式,化作法印,复烙印在了宋清溪的眉心处。
可是仔细看去时,那法印与道周子所显照的又有不同,更准确的说,是与通幽符阵完全相反的烙印在了眉心上。
精气神三元,在这顷刻间尽皆被镇压了去!
电光石火之间,三道人法相洞照的鎏金神华似是凝聚在了一处。
原本消隐去的光晕显照,门扉洞开的闪瞬间,楚维阳的身形复从幽暗寂无之中走出。
再看去时,原地里三道法相旋即由实转虚,似是要徜徉在鎏金神华之中,复乘烟霞而去,没入那道洞开的门扉之中。
而也正是这顷刻间,楚维阳伸出手,道人凤爪一样的指节狠狠地叩住了宋清溪的天灵顶盖,再一招手的时候,那原本随着法相一同消隐去的剑丸,复又在兜转之中,落在了楚维阳的掌心里。
再一翻手间,楚维阳遂直直将那剑丸,摁在了反向通幽符阵法印上,摁在了宋清溪的眉心处。
下一瞬间,幽光大盛的闪瞬间。
“啊——啊啊——啊啊啊——!”
是凄厉的惨叫声音,回响在了瓢泼风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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