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凌厉的声势破空而至,与老叟不同,哪怕尚还间隔着极渺远的距离,却仍旧教人能够感应到来人那浑厚的气势,还有那与商伯不相上下,甚至更为决然与癫狂的杀念。
下一瞬,那破空声中,是一道玄色龙相蒸腾咆哮着,直直朝着商伯立身所在之地冲刷而去。
人还未至,杀招便已经先一步抵至!
而看到了这道玄龙的闪瞬间,班道山便已经先行将眉头皱了起来。
他自然能够清楚的看到,这所谓的龙相只是纯粹的外象而已,这不是皇华宗的龙相之道,这是风水堪舆之中的地势大龙。
此时间,那寒风裹着水汽,肆意的吞没着四面八方的诸阴浊煞之气,浑似是演绎着春寒料峭,兼且将冬雪与春雨的天时变化尽皆含混在其中。
其立意之驳杂,极尽繁浩若寰宇一角、万象映照。
而偏生这繁浩兼且驳杂的一切,在这一刻尽皆汇聚成了那纠缠于一线的玄龙。
下一刹,那玄色龙相浑似是乘着风雨而至!
快到了极致!
该人遁身之法,难逃天地之外,而天地之间,以诸气之流转为最倏忽渺远之变化,遁法本身,实则便是这种诸气徜徉在天地间的流转,因而,再快的身法,又如何能快的过这天地间风水堪舆之龙气的冲击。
几乎电光石火间,那商伯原本便在鎏金神霞之中摇摇欲坠的身形,陡然间变得摇曳更甚,不止于此,那诸气翻卷之道,以地煞牵引天罡,诸气在这一刻不多不少,正分二十八种各不相同之门类。
寻常时,二十八种也好,二百八十种也罢,尽皆是浑无干系的事情。
可是偏生在这一刻,这二十八种诸阴浊煞,不偏不斜的正对上了那二十八宿周天辰罡。
那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冲刷与外力的攻伐,这一刻,只这一道玄空,便似是在与商伯自身的道与法在另一层面不受控制的交织与共鸣着。
在班道山出手试探过后,已经印证了这其人所掌握的道与法的某一种“弊端”的时候,宗老紧随其后,只将将现身时的这一刹那间的试探,便陡然又抓住了其人道法的另一般“命门”。
这是超脱了杀伐本身,甚至超过了自身所掌握的甚么妙法,而是在这一刻,将相互间的攻伐跃升到了纯粹道与法的层面的相互角力。
而在西极门户之前,登时间,诸位金丹境界大修士便随着宗老的出手而陡然间目光明亮起来。
“妙哉!一阴一阳谓之道!任其人是甚么道途修法,自当所修法门功诀犹在诸道之中,阴阳相互交织与生息之中,不是开天法,也要教其人在开天法的领域争夺乾坤变化!”
“这样看,宗老师兄的手段,还要比班道友寻到的‘弊端’更为精妙些,毕竟,攻伐道法如攻伐身形,归根究底还是道法之间的角力,倘若有法咒能够磨灭其人道法,自然而然便也可以贯穿其人命脉,属于能够惊诧其人心神,却动摇不得其人根基。”
“是了,宗老的手段高明些,不论如何,这开天法,这阴阳乾坤变化,都是吾等修士最为擅长的领域,若是驻足在这一领域之中,尤还胜不过,那就是纯粹的技不如人,与道法浑无干系了。”
“不错,这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驻足在开天法的乾坤阴阳之领域,与其人角力,更可避开其人混炼诸般通身唯一的凶戾与善杀伐之妙法。”
“狠呐,还得是宗老……”
“……”
诸修正这般言说着,他们能够轻易洞见的事情,立身在那赤霞之中,商伯更是瞧见的真切。
第一次,在斗法的过程之中,霎时间是商伯的脸色骇然一变。
而伴随着商伯的面容陡然间变得怒目圆睁起来,那划破悬空的鎏金神霞,在这一刻陡然间朝着商伯的身形本身灌涌而去。
电光石火之间,那漫天的鎏金景象便像是因之而变成了朦胧幻影,而在注视之中,是商伯展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都沁着鎏金神华,乍看去时,浑似是其人将皮囊筋肉尽皆以道法熔炼成了甚么无上宝材一般。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凶戾的戾喝声音,一刹间,商伯凌空轰出了二十八拳!
轰——!
破空的拳风在这一刹间交叠于一处,化作了煌煌雷音。
到底是难以用完整的二十八道诸阴浊煞之气以完整的印证二十八星宿之道。
于是,只顷刻之间,漫天的黑烟弥散而起,磅礴的气劲甚至追溯着道与法显照而来的方向回溯而去。
他自阴阳乾坤交织共鸣的领域之中挣脱了出来,复又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之中,给与来人以“考量”。
而在劲风之中,倏忽间,一面黑幡扬起复又垂落。
玄光洞照之间,浑似是有一界开合,再看去时,幡旗破空而垂落,原地里只剩了黑烟裹挟着寒风与春雨,化作了朦胧的烟雾,哪里还有什么劲风与雷霆。
这相互间的一击,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之间的事情,反而是原地里被“抢了戏”的班道山所化作的老叟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撇了撇嘴。
生身历世已经有很是良久的光阴岁月,身为皇华宗的掌教未曾有过这般高烈度的斗法了,这被班道山本身视之为活络筋骨。
可是浑没有想到,一招,仅仅只是一招而已,宗老便已经跳将出来,将自己预想之中那酣畅淋漓的斗法给打断。
颇有些败兴。
可这也就是宗老了,来的若是甚么比着班道山还要差上些的金丹境界大修士,只怕这会儿班道山便已经在心中酝酿着骂意了。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只是稍稍在班道山的心神之中流转。
下一瞬,班道山便陡然间见得那朦胧的烟雾之中,一个手中摇晃着黑幡的身形从中走出,那朦胧模糊的身形一点点变得凝实起来。
班道山未曾用自己的真容,自然宗老面对“未知”,也未曾用自己的真容。
可好死不死的,宗老顶着的那张脸,竟与班道山本人有着至少六成相似。
若只是相似,倒也还则罢了,可这一刹那间,班道山变得陡然挑起了眉头,盖因为这张面容,分明是班道山已经故去了许多岁月光阴的老父。
说来昔年也是皇华宗的一介金丹境界的长老,论算起来,也是与宗老一代的人物。
这宗老实在是个不能吃亏的主儿,口中唤着“休伤我师”,便非要顶着班道山老父的面容,生生将这一句的亏给自己找补回来。
偏生这也是真真长辈,竟也算不得是占班道山的便宜。
闷亏只能这样吃下。
电光石火之间,那“中年”宗老便已经凌空飞渡至了班道山近前,貌似恭敬的赶忙搀扶住老叟那颤颤巍巍左右摇晃的身形。
不得已,配合着这般的戏码,老叟也是脸色一白,浑似是刚刚自己踏罡步斗祭出法咒,便已经伤了甚么真元与底蕴一般。
只等老叟的面容刚刚朝着如金纸一般变化去的时候,原地里,宗老便翻手间取出了一枚沁着香气的宝丹,生生的捏开了老叟的嘴巴,硬给班道山塞进了嘴里去。
药的的确确是好药,可那药香里尤还掺杂着百花香气。
这是百花楼出品的宝丹。
可这若大人世,谁还不晓得百花楼那点传闻?
于是,无声息的兀自呜咽之中,还有着“中年”宗老连声疾呼师尊的过程之中,不得开口言语,老叟也只得在眼神交错的几个闪瞬间,恨恨的拿眼神儿来剜宗老。
可是除此之外,已真真教他无计可施了。
世人皆知宗老已近寿数,因为如他这般浑如老顽童一般,只要不过分的逾越,任是谁当面,都只得生生认下。
一句话,宗老开心便好。
而原地里,尤还受着这方天地之间虚实变化与蛊惑心神之道的影响,商伯浑是未曾看出此间作戏的痕迹来,反而借着来人为其师尊疗伤的过程,抽身往后退了数步。
他想到本就是斗法试一试各自的水准,浑没有想过要将上来就逼迫出别人决死的秘法来。
如今看起来,那老叟好似是还有救,也正因此,复又教商伯克制住了自己的战意。
而且事实上,在极为微妙的领域,实则已经有了纤毫细节之间的优势与劣势的分别。
连商伯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在被他所看轻的开天法与化外之民的面前,商伯未曾占到分毫的便宜,甚至考虑到那鎏金神霞的摇晃与自身被牵引入乾坤变化之中的经历,在不决一死战的前提下,甚至是商伯于道法的微妙与纤毫细节之中,处于了些许劣势中。
这教商伯显得有些汗颜。
而就在商伯兀自体悟着刚刚那接连两度交手之间的道法微妙变化的时候,那老叟浑似是留住了一口生机与底气,于是,那“中年”宗老复才又折转过身形来,目光凝重,但却显得克制的看向了商伯这里。
“尊客是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
这才算是过了试探的那一篇,轮到了道左相逢之后,相互叙话的一步。
只是闻听得此问,商伯却一时间不答,反而看向了那马车一眼。
车厢之中,翻卷书页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顿了数息之后,少年的声音才平静的响起。
“告诉他们。”
闻听得此言时,商伯这才又开口回应道。
“吾等自中州而来,是要寻一处地界,唔……古时称玉髓河之南,名唤……石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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