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上一瞬,皇华宗掌教仍旧与谢氏老祖言说着西极之地将生变故的事情,可是下一瞬,等他蹈空步虚而起,朝着山门方向凌空飞渡去的时候,那灵光之中尤还能够清楚的显照出皇华宗掌教的身形来。
而今乘风破浪云海罡风之中,其神态之悠然,反而未能见得分毫山门左近生出变故来的焦急。
甚至,这一刻诸般直追着皇华宗掌教身形的金丹境界大修士们的目光,都要显得比皇华宗掌教更为急切许多。
事实上,谢氏老祖不过是被他们共邀来与皇华宗掌教逢面的,因而早在两人说开话的同一时间,七十二镇海道城中诸金丹境界大修士,尽皆将隐晦而难以探寻的目光落向了皇华宗掌教这里。
可是没成想,最后所得到的,竟然是这样出乎所有人预料的结果。
而也正因此,哪怕皇华宗掌教已经因之而离开了镇海道城,诸修的视线却仍旧直追着皇华宗掌教的身形而去。
这其中,有部分尚显得年轻的金丹境界大修士的目光,追溯而来时,只是纯粹的好奇;而有部分金丹境界大修士的目光,在略显得焦急的同时,更有着几如谢氏老祖一般无二的凝重。
如此看,便已经显出了底蕴上面的差距。
需得知晓,并不是每一家镇海道城都是这般传续良久的,如圣地大教也终有着凋敝的那一日,无垠的岁月光阴之中,不只是一家镇海道城曾经或是因为天灾,或是因为人祸,改换过传续之宗族。
自然而然的,至少在故纸堆中的古史传承之类的底蕴,这些道城之宗族,要比之如天泰道城谢家这般从古老年月之中一以贯之的宗族要孱弱太多。
但是不论是传续的底蕴之中,那宗族的故纸堆中是否真个提早有着甚么只言片语的留存,冥冥之中天机气韵的勃发,都教他们几乎生发出某种预感来,许是有着甚么无法思量的惊怖大事,要在今日生发。
而也正在因着这样的感触而愈见得目不转睛的一道道目光的注视下,那自浩渺云海之中悠然而且乘风破浪的皇华宗掌教,此时仍旧不急不忙的接连翻手间取出一枚枚玉简,神念倏忽间扫过之后,复又一拢手,遂见得一道道灵光破空而去,朝着山南海北飞遁。
直至此刻,不少年轻的宗族与其中年轻的金丹境界大修士们,端看着这呼朋唤友的架势,才愈见得后知后觉的明白,这事情的严重程度,似乎是比他们预想的还要严重。
而也就在这般兀自思量着,却又多多少少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注视下,再是缓慢的凌空飞遁,以金丹境界大修士的脚程,此时间,伴随着那皑皑雪山浮现在诸修的视野之中,那西极之门户也已经映照在了皇华宗掌教的眼中。
此时间,饶是以金丹境界大修士们的目力,尤还难以望见那西极之西极渺远之地的场景与画面。
但是他们尽皆能够清晰感应到的是,伴随着皇华宗掌教的身形现身,只倏忽间,某种无形无相的朦胧模糊的天地气韵,便浑似是一道经幢一般,自皇华宗掌教的天顶垂落。
那好似是某种因果运数之间的牵系,但陡然间便教原本立身在半悬空中的皇华宗掌教身形缥缈而浑似是超脱人世之外。
乍看去时,那更高远的层云之中,是五色龙相倏忽间显照复又隐逸,紧接着,灵光凝聚成的真龙之象化作阵文延展开来,浑似是与那一整片天地融为了一体。
而也在这样高邈而无法度量的奇诡之气机贯连之中,皇华宗的掌教浑似是洞见了那极尽于渺远之地所发生的一切。
于是,在诸修的注视下,皇华宗掌教的面容也一点点变得严肃而凝重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在长久以来悠然而略显得玩世不恭的皇华宗掌教的身上,看到这样的变化。
下一刹,皇华宗掌教回身看向了自己的身后,西极门户之东,遂是这广袤而无垠的人世间。
紧接着,浑似是呢喃一般,可是皇华宗掌教的声音,却清晰的响彻在了那些本该听到的人的耳边。
“贫道皇华元宗此代掌教班道山,依循古之诸脉共盟,今日当启西极界壁,权且号令诸方,如有违逆,诸脉共击之!”
倏忽间,已然不是诸金丹境界大修士的目光因着惊诧而从晦涩之中显照于世,那翻卷而浩渺的云海之中,几乎顷刻之间,便有着一道又一道的身形显照。
世人素知,西极之西,是无垠荒原,是妖兽肆虐之地;更有传闻,闯过那连绵无垠的妖族肆虐之荒原,则是另一片鼎盛的人世。
这样的说法已经在世间流传过太久太久的光阴与岁月。
而既然自有着这样的传闻,历代的诸圣地大教,又岂会无有共盟,以警惕那外乡之来客。
而皇华宗的山门所在之处,驻守的,便是这样的一道门户!
几乎便在皇华宗掌教的声音落下的闪瞬间,接连数位金丹境界大修士的气机倏忽间冲霄而起!
紧接着,皇华宗掌教的呢喃声音继续响起。
“请演虚实变化之道。”
话音落下时,自北方的浩渺层云之中,上明宫的掌教蹈空步虚而至,凌空之际,道人踏罡步斗之间,分明是白日,却有着层叠星辉裹挟着乾阳罡气被牵引而至。
倏忽间,遂见得掌教大修士连捏三十六诀,于虚实变化之际,遂化成一枚裹挟着白蒙蒙灵光的玉印,整个朝着西极门户的方向掷出。
这不是甚么生死斗法,可是偏生这一刻,伴随着这道玉印的凌空飞至,原地里,那上明宫的掌教却浑似是元气大伤一般,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起来,大修士自身更是喘着粗气,再看去时,连脑后悬照的镜轮都显得晦暗了些。
而原地里,皇华宗掌教也只是朝着他轻轻颔首。
“请演蛊惑心神之道。”
话音落下时,玉髓河上空,百花楼的老楼主再度显照身形,此时间,原本慈眉善目的老妪,却同样凝重的看向西极方向,那浑浊的眼眸之中,原有着比皇华宗掌教更甚的复杂神色。
只是同样的,这一刻,皇华宗掌教折身回顾,也在凝视着百花楼的老楼主。
老妪终是无声息的一笑,紧接着,百花煞炁的斑斓灵光自她的掌心之中涌现,回旋,凝练,可是等从灵光的虚幻之中似是要极尽凝实的时候,那一切光与一切变化反而又倏忽间不见了去。
再仔细看去时,一道斑斓神华交织的玉印,却已经远远地飞遁至了西极门户的近前,仔细看去时,连破空声都未有,真真是鬼魅至极。
而做罢这些之后,原地里,那百花楼的老妪,浑似是不堪负累一般,身形摇晃着,尤能够看到年轻时的身段,遂一兜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另一边,皇华宗的掌教,足足有数息的时间,仍旧将目光盘桓在那老妪身形消隐之地。
他努了努嘴,似是想要说些甚么,却终未曾说出来。
紧接着,皇华宗掌教的声音才继续响起。
“请演日月阴阳之道。”
话音落下时,几乎是相悖的两道气韵,一南一北,几乎同一时间映照而出。
看去时,一边是纯阳宫掌教显照身形,通身磅礴之纯阳气韵浑如大日真阳;一边是离恨宫掌教显照身形,身后沛然阴煞凌空兜转似月华洒落。
紧接着,兜转洞照之中,遂见得两道玉印倏忽间显照的闪瞬,复又融入那一日一月之中,裹挟着沛然的灵光,直抵西极门户之所在。
“请演山川湖海之道。”
话音落下时,灵丘山上空,宗老的身形显照,手中黑幡一晃,遂见得一枚墨玉宝印直直映照而去,看去时,印上雕琢连绵山川,托举着一道道风水堪舆之阵。
此时间,接连出手的诸修之中,分明当初宗老的年岁最大,可是此刻,宗老却浑似是没事儿人一般,那面容上也未见得多少的凝重神色,望向那西极门户的目光之中,反而满是好奇。
“请演生机造化之道。”
话音落下时,遂见得白骨观主显照身形,手腕一翻,复又屈指一弹,便见得一枚白骨宝珠朝着西极门户抵至,仔细看去时,其上层叠反复交织的纹路贯连,乍看去时,却不知是多少的白骨之象熔炼一炉,才成了这一枚宝珠。
而与此同时,丹河谷地上空,不见得甚么身形显照,此时间一道丹焰冲霄而起,再看去时,那缭绕的焰光之中,遂显照出一枚浑圆宝丹的灵光来,倏忽间便破空而至,直追那枚白骨宝珠,浑似是要当空来活死人、肉白骨。
“请……”
只是这一回,不等皇华宗掌教再言说些甚么,倏忽间,一枚承载着射覆推算之道的宝印,承载着云浮宫的道法明光,不知何时,早已经悬在了西极之地。
这似是云浮宫道法之玄妙,又似是这一枚宝印本就悬在此间亘古长存,不过是因时运而开启。
而这伴随着云浮宫的这枚宝印显照的闪瞬间,诸印之气韵,倏忽间浑似是被此印所贯穿。
霎时间,便似是有着一方虚幻而又极尽真实的天地要从中洞开。
而原地里,皇华宗掌教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些许的笑容。
他宽大的袖袍扬起,磅礴的气韵显照,倏忽间便将诸印尽数裹挟进了其中。
于是,一整个春日直至此刻所累积的春雷之声,像是混合交叠在了这一刹那,自皇华宗掌教的手中震响,并且劈落!
“皇华——开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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