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多么奇诡的境遇,一旦涉及到了道与法的层面,尤其是与楚维阳自身的道途息息相关的道与法的层面,便会激发出楚维阳那始终澎湃的兴趣。
因而,这一刻,甚么虚实一界,甚么古盘王宗遗泽,甚么斗法之后可能存在的变化,尽皆被楚维阳抛诸脑后。
此刻,楚维阳的眼中唯有那道凝实而栩栩如生的身形。
这一刻,洞悉了那道身形,洞悉组成那道身形本身的道法义理,对于楚维阳而言,便是最为重要的事情,余下的诸般收获,在没有切实的洞见之前,在楚维阳这里,尽都比不上这道身形本身。
当然,战而胜之,并且攫取这奇诡变化背后的秘辛,本也是并不冲突的事情。
此刻,为了更好的参悟这种有类于“法身”功诀的似是而非的演化,楚维阳选择了以太阴雷法的锻体之道来应对。
而且,伴随着锻体之道与符箓篆纹的相互间义理之贯穿,如今楚维阳再施展开来锻体之道,已然并非是《雷海洗身经》与《太阴雷池豢龙炼髓元典》的寻常显照。
于丹胎境界深耕的那一部分,乃至于是百界云舫之中触类旁通的那一部分,已经展露在了如今楚维阳显照出的身形外象之中。
此刻仔细间看去时,楚维阳那膨胀开来的身形上,雷霆与焰火如战甲一般披挂在了身上,只是不同于往昔时的狰狞交织的雷火,这一刻,一切似乎都在楚维阳的身上得以返璞归真,玄雷与血焰竟也在这一刻褪去了外相,继而以玄色与血色交织的痕迹勾勒成了符箓篆纹。
仔细看去时,这些篆纹尽皆是太阴雷篆的轮廓,但是内里的细节已经有所调整,在不断的趋近于楚维阳道法气机的同时,更有着另一种无上而磅礴的意蕴从中凝练,再看去时,却是有类于《道童图》的纹路从太阴雷篆之中凝练。
之前在百界云舫之中,楚维阳是怎么样演法的,此刻便是怎么样映照在自己的道法施展上面的。
那一面面变化之后的太阴雷篆,此刻切实的凝聚着玄雷与血焰的力量,真正以篆纹凝练成了轻薄而坚韧的鳞甲,紧接着,早先时熔炼宝器的经验被楚维阳所运用,那一层层的鳞甲有序的交叠着,浑如龙鳞也似。
当然,这也展现出了楚维阳那慎重的一面,在没有更进一步的摸透这道法功诀更深一层次的演变的时候,楚维阳不会贸然将符箓篆纹真个熔炼入自己的血肉之中去。
跨出了那一步,这一道的道途上,大抵便不会有楚维阳再往回退的余裕。
而今楚维阳将之凝炼成龙鳞战甲披挂在身上,已经可以算是切实的感触与实证的过程。
果不其然,即便只是这样的“半蜕变”状态的演法,但是楚维阳却已经甚是明晰的感触到了这一步所带给楚维阳的道法运用之变化。
愈是磅礴的力量便不可避免的愈是松散。
这几乎是天地间关乎于道与法颠扑不破的道理。
那繁浩的法力本身如是,自身的法力愈是沛然,事实上,便愈是难以将通身法力真正凝练成一道法印、符咒打出,法力愈是磅礴,便愈是如此。
甚至,当其磅礴过甚之后,当自身极尽全力的鼓动着法力,凝聚成杀伐术法的时候,分明那术法手段本身远比昔日时更为的强盛,可偏偏修士本身,却会不可避免的诞生某种无力感。
这一点,楚维阳仔细回溯往昔筑基境界时的修法过程,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某几个时间节点上,也曾经有过这种“无力感”诞生,那正是法力的磅礴远超过了对于术法本身的供给时,必然而然的变化。
但是很快,还不等楚维阳体悟出这种“无力感”,伴随着自身手段的蜕变与升华,譬如符咒华盖,譬如九叠符阵之类,尽皆是需得海量法力方能显照出的大场面,遂教楚维阳于此间浑无所觉。
但其磅礴沛然本身所带来的松散感觉,是切实存在的。
这一点在太阴雷法之中亦是如此,通身椎骨洞开太阴雷池,复又贯穿始终,炼诸成一,更兼修两部功诀,以骨相绵延向气血,这雷法之繁盛,在楚维阳体内诸气之中都排在前列。
自然而然,此道若想“全力以赴”,实则也是甚为困难的一件事情。
但是此刻,伴随着那龙鳞战甲披挂在身上,一切的感觉尽都全然不同了,楚维阳切实的有着诸雷炁尽数汇聚在一线之间,那全数的磅礴力量凝聚于一点的感觉。
那是一道真正的凝练!
是伴随着念头的转动而“全力以赴”的通畅圆融之感。
而也正是这样的变化,遂教楚维阳更为跃跃欲试起来。
因而,几乎在那种“蠢蠢欲动”的念头勃发的闪瞬间。
唰——!
那雷霆的明光尤还在冲霄而起的闪瞬间,楚维阳的身形便陡然间化作了一道锋利的箭矢,直直的朝着那栩栩如生而灵动的身形冲杀而去!
只这一刻,那浑身气力凝聚于一线的优势便已经凸显,哪怕身形未曾施展遁术,但只是这短程奔袭之间,其迅猛便已然真个如同劲风也似,愈渐得超脱了身法本身的范畴,已经无限的接近于遁光本身。
也许,这本就是殊途同归的义理,当道与法极尽于凝练,其复又以身形疾驰的时候,本也是遁法贯穿天地间的相类似概念。
而很显然,相较于楚维阳所展露出来的气机之狰狞,哪怕同属于丹胎境界,保持有与楚维阳一般无二的修为境界,但是其道法的底蕴,差着楚维阳的却不是一点半点。
毕竟在盘王宗的玄冥丹鼎义理之外,楚维阳所掌握诸般,也尽皆是无上道途!
原地里,就在那道身形手捏这法印,遥遥推出的闪瞬间,那墨玉颜色的灵光只是刚刚显照,破空而至的劲风陡然间席卷而来,切实的风浪教那灵光本身在其间摇曳不止。
甚至不等那推出的手臂因之而抻直的闪瞬间,楚维阳的身形便已经抵至了近前,道人乾坤法袍猎猎作响,汹涌的劲风之中,是楚维阳罕有的狰狞笑容,此间气劲的施展之通畅,几乎想要叫他狷狂的仰天长啸起来。
下一瞬,迎着那摇曳的墨玉灵光,不等那内中到底是甚么篆纹还是符咒显照,颇有些不管不顾也似的蛮霸意蕴,楚维阳隔空间,便是一拳狠狠地擂出!
轰——!
真正轰隆的雷声,将那劲风被撕裂的呜咽声音都尽数的压下。
那雷声短促,却前所未有的轰鸣起来,像是自修道演法以来楚维阳所展露出过最为尖啸的厉声。
而在这样的厉声之中,那分明是“全力以赴”的楚维阳通身雷法交织凝练于一点所凝聚成的杀招,可是仔细观照去时,没有沛然的明光,也没有磅礴的洪流。
原地里,伴随着楚维阳的拳风,只有一道玄雷显照,那一道雷霆甚至都浑似是那尖啸的厉声一般的短促。
甚至仔细看去时,那雷光只是悬照在半悬空的时候,便更为短促的溃散去了雷霆的外相,玄雷与血焰在其间交织,倏忽间凝练成了玄色与血色相交织的鳞甲。
或者说,当那道篆纹凝聚在楚维阳身上的时候,它是龙鳞战甲,而当其破空而去的时候,那锐利的边沿,便是斩击一切的剑气与刀芒!
下一瞬,那玄色与血色交织的龙鳞抵至,反而正是在这连绵雷声的余韵之中,其后最无声息的寂灭之中,那墨绿色的灵光一同崩灭开来。
或是篆纹或是符咒,内蕴的杀招到底是甚么已经不再重要了,此刻,尽皆化作了灵光尘埃,浑似是红尘之中的烟火,四散飘摇开来。
而伴随着这电光石火间的变化,那身形果真灵动极了,极近的距离下,楚维阳甚至瞧见了那面容上所展露出来的惊诧表情。
许是这身形所承载的道与法之中并不曾涉猎锻体之道,几乎闪瞬间,随着那惊诧表情的涌现,一甩袖的时候,这回没再有甚么酝酿,点点墨绿颜色虚悬,便是满蕴着煞气的古怪藤蔓自半悬空中显照,抽枝发芽的闪瞬间,便浑似是鞭子与锁链一样,朝着楚维阳的身形蔓延而来。
那藤蔓的延展之中,乍看去时,其交错满蕴韵律,仿佛是某种法阵显照,紧接着,那汹涌回旋的劲风之中,更兼具着某种腥甜的香气,仿佛是某种毒煞气。
而与此同时,随着这些墨绿藤蔓的显照,那人的身形往后推却的同时,顺势有着同样颜色的遁光倏忽间显照,包裹着这人的身形,便要抽身而退,与楚维阳拉开距离。
电光石火之间,楚维阳蛮有兴趣的一眼从这眼前展露出的道与法中扫过,紧接着,瞧见那遁光的同时,脸上却展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遁法……
下一刹,楚维阳那挥出雷霆的手臂正狠狠地挥落,雷霆明光的明灭之中,一道真正莹白如雪的刀芒被楚维阳从中“拖拽”出来。
环首刀握在手中,只这般一挥而落,甚么阵法,甚么毒煞,尽皆在雷霆与焰火的交织之间崩灭开来。
这一刀,是功高欺理!
下一瞬,楚维阳身上五色灵光明灭,那显照着磅礴之象的身形,便陡然间消弭在了原地。
作为盘王宗的末代掌教,楚维阳决定欺师灭祖,给古圣宗遗泽以小小的五行宗之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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