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孟道人”的声音之中所展露出来的并非只有那纯粹的狰狞与猖獗。
有心之人倘若能够静听,能够仔细思量,便能够陡然间洞彻“孟怀象”在这其中所展露出来的讯息。
譬如说小孟道人自身对于五行遁法的掌控并未抵至真正意义上的圆融无漏,而且五行遁法本身也并非是完全无解的遁术,至少此刻,诸修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那虚实变化的灵光明灭之间,仍旧显照在诸修感应之中的天罡篆法的气韵与痕迹。
事实上,若是真正的无解,早先时纯阳宫的大师兄也不会有找寻到小孟道人行踪的可能,便也更不会有之后的祸事了。
只是早先时那一番生死斗法,孟怀象的手段只全数展露在了纯阳宫大师兄一人的眼中,而伴随着纯阳宫大师兄的殒命,这一切也尽数都不为人所知了。
后续的诸般,还都是再接触到那片战场的人,根据弥散在天地之间的道法余韵所推演出来的细节。
因而,切实的来说,今日里,此刻间,才真正算是小孟道人现身于诸修的视野之中!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便是斗法之地那些已经黯灭了去的灵光尘埃,也是极具有独特价值存在的,能够教真正的天骄道子,推演出小孟道人更为确切的修为状态,甚至是……一窥五行遁法的玄奥!
可惜,诸修尽都能够想到的事情,上明宫的道人也早已经想到。
他们不得已、被迫的要主动为小孟道人扫清首尾,同源而出的天罡篆法的意蕴显照,生生“污染”了斗法之地的一切残存气韵。
便连小孟道人凌空飞遁去的那丝丝缕缕的天罡篆法的余韵,也在纯阳宫的两位道子激动的追上去的过程之中被破坏。
但很可惜,纯阳宫道子的追逐只维持了极短暂的时间便宣告无果。
毕竟,留下的踪迹也仅仅只是踪迹本身而已,在真正的追逃过程之中,五行遁术遂也展露出了其本身冠绝遁法之道的迅疾,那已经不是纯阳宫道子所施展的遁法所能够追寻上的。
更何况,五行俱全之后,还有着一层身融五行的虚实变化,在虚实变化的同时,五行篆法显照圆融明光,将小孟道人残存的那一缕天罡篆法的余韵遮掩了去。
于是,在彻底无从感应那天罡篆法气韵的闪瞬间,纯阳宫的道子便已经失去了对于小孟道人踪迹的掌控。
但是这一番追逐本身,并非是毫无作用可言的。
至少,这些进一步展露出来的细节,为诸修再找寻,乃至于掌控小孟道人指出了一番思路,譬如需得抓住那虚实变幻之间的契机,譬如其遁术的迅疾本身需得警惕,譬如设置围困埋伏要远胜过一味的遁法追逐。
而且,小孟道人的表现,也教诸修心中生出了紧迫感。
他当众抓走了一位五行宗的道子,其用意已经十分明显。
也许,小孟道人在极短暂的时间内,便能够在五行遁法上有所突破了。
甚至参照小孟道人遁逃时以五行篆法遮掩天罡篆法的细节,很明显道人已经发觉了自身的疏漏,并且在有意弥补。
尤其是那天罡篆法的余韵不过是斩却旧法之后的残存,属于比较好用后续的手段进行二度剥离的存在。
诸修若是不抓紧时间,也许错过二三日之后,今日所洞见的诸般疏漏,便会尽数不复存在!
一念及此,更有着玉简传书的灵光接二连三的破空而去,将诸修所洞见的讯息更进一步的传达给诸宗修士。
而这也是楚维阳想要达成的效果之一,借助着自己的出手,让诸修更为惊诧,让局势更为紧迫的同时,也要逼迫着真正的小孟道人动起来!
毕竟楚维阳的伪装也不过是一时而已,真正要论及原汁原味,还得是小孟道人自身,那才是教局势更进一步烦乱纷扰的原动力。
当然,此时间,这样的思绪也仅仅在楚维阳的脑海之中维持了一闪念,便很快消散了去。
而在挣脱了纯阳宫道子的纠缠之后,楚维阳并未曾停下飞遁的脚步,反而一路往东疾行,很快便越过了海岸,进入了真正外海的范畴。
当然,楚维阳未曾远离镇海道城,仍旧教自身处于这场无常风波的现实洞照方位之内。
紧接着,楚维阳的身形仍旧包裹着五色灵光,直直地坠入了外海之中。
近岸的幽深海底之中,呈现在楚维阳眼前的是一处早已经被废弃的古矿脉,其内里蕴养的矿藏早已经在无穷岁月之前被尽数开掘。
此刻,那海底的漫长地脉所展露出来的,则是玄色岩石之中更往深处去极尽于蜿蜒扭曲的空洞。
当然,如今漫长的岁月光阴逝去,那些本被清理干净的空洞之中也并非空无一物,被懵懂的外海生灵与累积的泥沙所占据去了部分。
而也便在古矿脉那幽暗而逼仄的环境之中,在某一条看起来极尽于狭窄的死路的尽头,楚维阳早已经动用着地师一脉的秘法,将一枚早先时炼制成功的螺壳宝塔与此地的地势熔炼为一。
如今看去时,已经看不出了螺壳宝塔本身的模样,任是谁看去时,都只能看到岩壁上一处微不可查的山岩隆起。
而唯有掌握着同一般道图意蕴的楚维阳,才能够借着道与法的交织与共鸣,感受到其内蕴藏的那圆融无漏的须弥一界。
未曾在外洞开须弥门扉,毕竟每一扇门扉的开辟,都意味着那圆融无漏的须弥意蕴将会有所外泄。
此刻,立身在极尽虚无的五色灵光之中,楚维阳另一手一样,伴随着手腕的抖动,一道阵图由虚转实,继而披在了楚维阳与那五行宗道子的身上。
霎时间,五行遁法与《道衡图》之间的五色灵光被相继贯穿。
自虚实之中,两人徜徉在须弥的洪流之中,眼前幽暗的景象陡然间幻灭了去,等再看到切实的明光时,已然是身处在一座稍稍显得狭窄的静室之中。
毕竟,这些螺壳宝塔并非是楚维阳后续所炼制的,乃是早先时实证法相互印证之后,存余下来的那一些,因为本身只是被作用于实证而已,故而并未曾如何思量内里的须弥一界该怎样开阔,该怎样舒适。
只是后面,宝器的炼法已经在海眼漩涡之中得到了实证,因而楚维阳也就无需再将这炼制的诸般宝器再丢入其中一一毁去,而留在手上,也直至此刻,才被楚维阳继续“废物利用”起来。
而且这一运用本身,也带给了楚维阳以极大的启发。
这莽莽外海,无垠辽阔且幽深的海底,便是最好的运数遮掩之地。
也许日后,自己可以将更多的螺壳宝塔散落在各地,相继用地师手段熔炼入自然之中,如是,亦可视作是一番退路,也更能够教楚维阳的行踪显得鬼魅而莫测。
二十四正剑印“吞噬”自然生灭之力的余波仍旧在楚维阳的身上延宕,如今,几乎凡涉及到道与法层面的事物,楚维阳一眼看去时,便总是会有着不断的灵感生发,甚至这灵感本身,已经不再局限于剑道本身,开始影响楚维阳正常的迅疾反应。
须得灵台上《尸解炼形图》时常洞照幽光。
当然,也正是因为楚维阳心神之中所接连洞照的灵感念头,才教楚维阳在“小孟道人”的第一度出手的时候,选择了五行宗的道子。
此时间看去时,那静室中央并不算宽敞的白玉云床上面,已经躺尸也似的教四位昏厥过去的五行宗道子的道躯一字并肩排开在那里。
算上此刻被拘禁在囚甲之中的这位五行宗道子。
正好五人。
若是再仔细深究其内中的韵律,那么这五位道子,各出身自不同的别脉,兼具五行的同时,亦各有所长,而其各有所长本身,复又成了一番五行生息之相谐。
而此刻,伴随着那严丝合缝的囚甲破开了一道缝隙,则是那五行宗道子且惊且惧的颤抖声音响起。
“这……五行……须弥……还有那道图……你不是孟怀象!你不是孟怀象!”
道法反噬的剧痛曾经教他彻底深陷入癫狂之中。
可是这闪瞬之间前所未有的发现,又教此獠在惊惧之中发现了事情的真相,那和诸修此时间所行动的方向南辕北辙的真相!
可纵然有所发现,又能够如何呢?
连自己也不过是阶下之囚而已,纵然能够隐约洞见师门底蕴更进一步的崩溃,又有何用?
大势崩溃,在那汪洋大海一般的咆哮倾泻的声势面前,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于是,他只想死个明白。
“你……你到底是谁?”
原地里,楚维阳却没有分毫回应的意思,一扬手间,数根金针被楚维阳祭起,沿着囚甲所洞开的缝隙,镇入了此獠的诸窍之中,登时间便教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复又如同前面四人一般,直挺挺的昏厥了去。
而眼底里,楚维阳的目光幽幽的扫过五人的身形。
“急不得,接下来,该五毒道人继续现身了……”
——
是日,纵散修五毒道人接连现身,并且两度得逞,以毒煞之力侵蚀上明宫道子,意欲与孟怀真邀战,这样寻常时显得极为振奋炸裂的消息,此刻却尽数淹没在那些接连不休的玉简之中。
各处的消息相继汇总到了道城之中,复又自道城归纳后重归各处。
于是,接连五位五行宗道子被小孟道人“活捉”的消息,彻底随着玉简灵光的蔓延,而举世皆知,举世皆震!
与之相比,些许毒煞之道的手段,显得是那样的无足轻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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