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寂之中,许是楚维阳的“骤然暴起”教五行宗诸修对其有着前所未有的重视,又许是自己也明白,刚刚时的那寂静无声本身,太过于与五行宗癫狂的风格有所不符,没得平白跌了面皮。
因而为得示警诸方,也为得有所举措以挽回颜面。
当楚维阳在五行宗门人的注视下,脚踏着碧蓝遁光破空而去,直直消失在远空之中的闪瞬间,一道又一道的五色遁光之中,是五行宗的门人显照,并且相继以神念书就玉简之中的篆纹,继而接连祭出,一道道灵光承载着此间所发生的诸般事情,继而破空而去。
当然,许是今日楚维阳的举措已经进一步的打破了五行宗所谓圣地大教的面皮,兼且昨夜五行宗门人在道城之外的举措已经引得了众怒。
因而几乎就在他们相继将玉简传书祭出之后,接连有着修士的身形刻意的自半悬空中显照,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这一众五行宗门人,然后同样祭出玉简,烙印篆纹,化作灵光破空而去。
那无声息间的戏谑笑容,像是楚维阳虽然已经远去,但是他的心念仍旧在原地里留驻,并且因为诸修的所作所为而有所延续。
终归不是昔日的时候,树未见将倒,猢狲未散,有时候撒泼打滚些,尤还是以圣地大教的名头震住别人。
而如今,情形愈教人看的分明,那自道与法败落之中溃散去的面皮,已经不是甚么刻意显照的举措所能够挽回的了。
从何处失去的,便唯有从何处挽回一条路可走。
但这般无声息的尴尬境遇之中,诸宗修士尽皆传递出了玉简,已经是生发的事实。
而历世长久以来,上明宫本也并非是孤立无援,纵然是此刻整个师门深陷于囹圄之中,眼看便要被风波剧烈的磋磨着,可其门人本身,于玄门诸宗之中,尤还有着过命交情的故友。
因而,几乎楚维阳还未遁空走出多远的路的时候,便有着上明宫的修士相继收到了消息。
这般凶险的时局之中,再没有比找寻到小孟道人更为紧要的事情了。
可若是与楚维阳那昭然若揭的恶意与杀念相比较呢?
因而,几乎同一时间,所有接到了消息的上明宫修士,尽皆选择了在第一时间隐匿自己的身形,反而将找寻小孟道人的事情放在了次要的位置。
毕竟,他们还不曾像是五行宗的门人一样,因为法脉因果的影响,连底蕴都在溃散,进而更影响着自己神智的清明。
此刻纵然身陷在风波之中,但上明宫的修士们尤还保有着全数的理智。
他们切实的明白,楚维阳此人的厉害之处。
不要管什么出身,也不要管这般猖獗到底是一时还是一世。
至少在楚维阳仍旧处于冠绝筑基境界诸同道的时候,招惹了他,便浑无胜机可言!
他们浑然不会忘却,最初时自家大师姐算计楚维阳是为得甚么。
不就是昔日里脆败在楚维阳的手中,更无有再从斗法上进而定胜的信心么!
大师姐都觉得敌不过的修士,做师弟师妹的为了性命安危,退避三舍,不丢人罢!
一时间,竟然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反而教上明宫诸修探寻小孟道人的进程极大的拖延了下来。
昨夜里诸宗修士都未曾能够做到的事情,竟然被楚维阳以这样的方式做成了!
可上明宫修士这般隐匿,却仍旧并非高枕无忧。
从最一开始,上明宫诸修唯一的破绽,便是小孟道人。
而真正将小孟道人变成破绽的,正是楚维阳!
他曾经在小孟道人的心意记忆之中洞见了上明宫修法的根髓,他甚至完整的拓印了天罡篆法与上明宫遁法。
诸宗于隐匿身形之道所能够做到的,楚维阳也尽数都了然于心。
而且只消不是未曾涉猎过天罡篆法,除非是彻底斩去自身道法根基,否则所谓的隐匿身形,不过便是一句顽笑话,可以被楚维阳轻而易举的找寻到行踪所在。
于是,只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之后。
唰——!
无垠而空旷的荒野之中,楚维阳脚踏着碧蓝遁光蹈空步虚而至。
四下里浑无人烟。
可楚维阳却忽地驻足,隔空眺望向了远空至极的方向。
斜地里,是同样的一道遁光抵至,远远地悬停在了那里,紧接着,是五行宗修士的身形从遁光之中走出,待同样远远地瞧见了楚维阳的身形之后,几乎不做分毫间的停留,该忙架起遁光,沿着来时的方向回遁而去。
很显然,这人是被楚维阳所驾驭的水遁法所吸引了注意力,因而前来探看,复又在窥见了楚维阳的身份之后,复被惊走。
想来,伴随着消息的蔓延与传递,在山野之间若是遇到楚维阳,当退避三舍,已然成了五行宗门人的共识。
而自始至终,楚维阳只是立身在半悬空中,面朝着远空负手而立。
不论是那五行宗的门人来或者去,楚维阳都未曾有分毫出手的意思。
甚至他能够感觉到,在远远地飞遁至了某一个较为安全的距离之后,确保不会被楚维阳倏忽间赶至,继而出手攻伐之后,那五行宗的门人才复又停驻下脚步,观瞧着楚维阳的所作所为。
事实上,这才是五行宗门人四散而出,远远地追随在诸宗修士身后的初衷。
没再多去看那五行宗门人一眼,楚维阳才复又将目光落在了左近之地。
分明空无一人,楚维阳的脸上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道友欺我目盲耶?”
当楚维阳那喑哑的声音回响在山野间的时候,含混在那一道声音之中的,是近乎无形无相的毒煞气。
霎时间,浑如魔音贯耳一般,陡然间,便将那隐匿着身形的上明宫道子心神惊动!
若是寻常时,许还能尤有九成定力,如今怕只便只剩了三分。
几乎就在楚维阳的声音还在半空之中回响的时候,斜地里,便有着一道白炽的明光冲霄而起。
闪瞬间,灵光接连都转,浑似是焰火一样,在悬空中,那白炽灵光便陡然间溃灭开来,以一而分三十六数,再看去时,一道道天罡篆纹四散溃灭,而在诸般灵光兜转之中,那上明宫的少年道子只显照出了一闪瞬间的身形,继而便在虚实变幻之中,像是于三十六道篆纹无所不在。
仍旧是一般无二的虚实变幻之数路。
昔日里小孟道人遁逃的时候怎么做的,如今这上明宫的少年道子遁逃的时候便同样又是怎么做的。
浑无新意可言!
而也正因此,楚维阳昔日里是如何擒下小孟道人的,今日里便是如何擒下那少年道子的。
手中捏着宗师印,只扬起落下之间,无尽的琅嬛篆纹显照,一息成阵的闪瞬间,所洞照的却并非是《道周图》,层叠的篆纹自悬空之中兜转而呼啸,乍看去时浑似是一道风暴般,仔细看去时,却见得那风暴在内里之中不断的收束,在数息间的变化里,映照出海眼漩涡的巍峨天象!
而也正是因着这变化本身,回旋的风暴拘束着三十六道天罡篆纹而不得挣脱。
继而,当那海眼漩涡的巍峨天象彻底显照出来的时候,一道又一道的天罡篆纹遂已经在海眼漩涡之中被尽数绞碎,不断溃灭的灵光尘埃之中,是上明宫少年道子的身形显照。
左支右突之间,少年道子在一道道琅嬛篆纹的交缠之间艰难的辗转腾挪,却长久而不得挣脱。
短短数息之间,一道又一道的天罡辰光与纯阳灵光相继洞照,却也尽数在一息间溃灭,这接连不休的明灭不定之间,是那少年道子一点点低沉下去的心绪。
每一息过去,都代表着某种活路的断绝,都代表着生机的溃灭。
狼狈之中,是真正的绝望表情从少年道子的脸上展露出来。
他只是初出山门而已,便要这样历经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惊惧的心绪教他在海眼漩涡之中支撑的更为艰难起来。
唰——!
终于,殷红的血雾自海眼漩涡之中扬起。
只一息间,接连不断的有着琅嬛篆纹化作利刃一样,刺破了少年道子的道躯诸窍,紧接着,隔空之间,楚维阳屈指一弹,一道元气法力显照,继而倏忽间一分为众,继而各自兜转着五色毒煞灵光,被琅嬛篆纹接引着,顷刻间没入了少年道子的诸窍之中。
埋窍法。
几乎闪瞬间,毒煞之气侵蚀周身经络与四肢百骸的剧烈痛苦,便教少年道子的面容扭曲开来。
而也正此时,楚维阳一扬手,反而散去了那海眼漩涡法阵的拘禁。
他平静而喑哑的声音像是从森森鬼蜮之中传递出来的一般。
“小友,贫道算的准确,自五行毒煞法力填入诸窍之中,再到于内周天经络中发作,最后至于销蚀入道法根基之中,以致三元溃灭性命皆殒,小友,你还有三百余息的时间。
跑吧!跑吧!
三百息之内,遁逃回上明宫驻地,你就还有活路!
记得顺便替贫道,给贵宗的大师姐孟道友传句话,冤有头,债有主,贫道无意对上明宫的诸位道友赶尽杀绝,但昔日算贫道的,需得有一番说法,若是没有,贫道便要亲自来取这般说法了!
此行只与孟道友一人了结因果!以生死而了结因果!
这是她该承担,并且该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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