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海,灵浮岛。
将从上明宫孟怀象、皇华宗张都还有神宵宗允寿的粉墨登场尽数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楚维阳,此时间,却正看着齐飞琼拧动着腰肢,一手捧着玉蛇,直往那石室中去。
不过是几步路,生是教齐飞琼走出了“带着孩子回娘家”的意蕴。
当然,也仅只是这样的意蕴而已,许是因为炉鼎法脉出身的缘故,楚维阳所相识的诸修之中,自始至终,竟是齐飞琼最明白和在意分寸感,甚至有的时候,楚维阳觉得她过分的在意了。
但人生身经历各不相同,楚维阳也明白,这便是齐飞琼的处世之道,若是更易了,或许便无有今日的诸般。
因而那意蕴在身姿之中展露出来的甚是明显,甚至连玉蛇也像是遇到了甚么好玩的事儿一样,白玉般的蛇躯盘在齐飞琼的胳膊上,任由齐飞琼几步路走出去,那一双蛇瞳都始终看向楚维阳的方向,生是给孩子看出了“泪眼朦胧”的意蕴。
但是当齐飞琼再开口言说的时候,却浑无半点儿怨气。
“师兄,这参合三元的事儿,还是往后拖延一阵罢,实证法正进行到最紧要的时候,上一回,正是灵感被外修闯入道场所耽搁,好不容易又有灵感生发,许是闭关一阵最好,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浪费灵感,恐怕要在参道悟法之中留有恒久不谐。
当然,与师兄也说老实话,若是登门的是百花楼的青荷师妹,只要师兄想,妾身与青荷师妹较一较劲,共处一室比较一番皇华宗与百花楼诸般妙法的高下,实则也没有甚么的,自打决意随侍师兄的那一天起,妾身便已经有着这样的觉悟,不勉强的。
但玄门的道友就算了,老实说,玄元有别不是说着玩的话,尤其是神宵宗的门人,换做别处,妾身闭着眼睛想,都能够想出一万种勾出她们心火与雷霆怒意的办法来,可在岛上这样做,却无端显得狂悖了些,最后夹在当中,左右为难的只会是师兄。
因而,若是能避开的,妾身思量着,最好还是避开罢,日后如何相处,总也要等相熟了再去走一步看一步的思量了;师兄如今还要为风波之中的布置费劲心思去思量,便是妾身有意争风吃醋,也不该教师兄在这当口上,于别处浪费心神。
而且退一万步讲,值此当口,允函道友能不远万里奔波至此,想要见的也是师兄,只怕不是妾身呢。”
得。
这一番话,密不透风的将诸般通路生是给堵得严严实实。
只这般说法本身的缜密,甚至尤甚齐飞琼所掌握的道法许多!
而也正是在这般沉默之中,楚维阳也兀自松了一口气,哪怕是齐飞琼“带着孩子回娘家”,总好过两人见面,两三句话没说对,便直接斗起法来。
许也似是正感应到了楚维阳这里的心绪变化,原地里,齐飞琼更是笑的灿烂。
“不过也并非是找寻甚么借口,也真真是到了实证法最紧要的时候,若是这一番印证得顺利,或许不只是再多一部血煞道功诀兼修,而是找寻到诸道法之间相同的脉络与纹理,直接勾勒出贯穿始终的框架来,许是能够教玉蛇更早的步入此道的完整修途。
当然,为得参合三元,妾身实则早早地便准备着几门新的炉鼎法脉妙术,等着师兄品鉴呢,若是师兄觉得过意不去,等妾身闭关结束之后,尽早引着妾身驻足入锻体之道的门径罢,只缺这一道的驻足,再稍稍打磨道法根基,许是妾身便可观望丹胎一境了。”
闻听得此言时,楚维阳还能说些甚么呢。
他只得看着齐飞琼拧动着腰肢,带着那“泪眼朦胧”的玉蛇,真个“回娘家”去了。
石室厚重的玉门垂落,禁制灵光显照闪瞬间,复又归于古拙。
原地里,便只剩了楚维阳愣怔了半晌后,不得不无奈苦笑着摇头。
这一个二个,如今惯都喜欢在楚维阳这儿点一把火就跑了。
易地而处,齐飞琼能不能有一万种方法勾出允函的心火来,楚维阳无从知晓。
但是齐飞琼刚刚的两三句话,却实则勾出了楚维阳的火气来!
许也正是因为心头的躁意,无端的,楚维阳的思绪散漫起来,他忽地又想到了即将要到来的允函。
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
天雷动地火?——
天雷却也未曾动地火。
允函实则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修士,只又见面时的冷清与出尘的神色,忽地便教楚维阳这里心中火气压下去了几分。
这世上总有那么几个人,身形缥缈浑如姑射仙子一样,只消她立身在那里,哪怕只是心神之中对其生出些甚么过分的欲念来,都恍若像是在对道与法不敬一般。
当然,这般火气压下去的厉害,进而在短暂的酝酿之中,也注定在勃发时便更为愈演愈烈起来!
便像是那冷清出尘的气质一般,每当面对着允函的时候,哪怕她一言不发,只是这样看着楚维阳,便给楚维阳一种要将这种冷清出尘的气质生生毁去的冲动。
事实上,他也早就这样做了,甚至因此而教楚维阳更为恍惚,恍惚中,好似是楚维阳所熟识的是允函的神形,而非是她的身形一样。
但是当允函再开口的时候,当婉转如鸟鸣一样的声音传入楚维阳耳中的时候,这种陌生感觉便好似是那朦胧的水雾一般散去,继而当熟悉感觉生发的时候,哪怕只是这样注视着允函,便好似是在用手摩挲着那依靠在寒潭石壁上的羊脂玉雕。
于是,两人再度相逢于楚维阳的道场之中的时候,分明只是两三句闲叙的话,却生生教他们说出了浓烈的情愫来,愈是无声息,愈是沉默寡言,这种情愫便愈是浓烈。
好似是连这沉默本身,都是两人之间那独特交流方式的一部分。
这样看,似乎天雷终还是在动地火。
此刻,早先时曾经布置篆刻着五行花煞须弥法阵的石室之中,楚维阳遴选着五行宝玉,依照着地师之道的传承,不断的将琅嬛篆纹布置打落。
只闪瞬间,便是繁复至极的篆纹锁链交织成风水堪舆法阵,进而,一枚枚五行宝玉镶嵌在四壁,镇封入法阵运转的枢机关隘之处。
而在石室的正中央,是同样的五色玉床,其上横躺着因为道法根基上的创伤而陷入长久昏厥之中的允平。
此刻,楚维阳是真个屏气凝神,以全数心神在思量着蕴养允平道伤的方式与方法。
玄真宝鉴在泥丸宫内震动,这一刻,与楚维阳所交感的,是五行、地师、丹道等诸般底蕴。
哪怕不是为了昔日的交情,楚维阳自也明白一番道理,神宵宗这一回的遭遇,实则根源上还是受到了自己掌握五行遁法的波及。
因而即便只是冲着这番波折本身,楚维阳都得要尽全力的蕴养好允平的道伤。
好在探看了一番之后,伤势本身尚不算麻烦事,有着这间石室中浓烈的五行之气的蕴养,剩下的不过是一阵时日的水磨工夫而已。
而直反复确定了这些之后,当楚维阳的思感与念头散落在身周时,方才后知后觉般的发现,允函竟立身在门扉处,自始至终,都在凝视着楚维阳的背影。
如今见得楚维阳回落了心神,允函忽地,才又在沉默之中开口。
“师兄,今日的事情,该如何落幕?”
闻听得那婉转的鸟鸣声的时候,楚维阳尚还有些稍稍晃神儿。
“甚么落幕?哦……师妹说得是小孟道人?”
天可怜见,从相逢至于今日,楚维阳就教过允函一回,该用怎么样的话术说辞,来应付大师兄允寿的盘问。
可好似是自那那一回之后,允函便像是学坏了一般,竟对这些鬼蜮魔道伎俩产生出了颇浓厚的兴趣。
今日里楚维阳这般安排交由允函来做,半是觉得允函来做正恰到好处,半是允函主动请缨。
果不其然,闻听得楚维阳之问,许是也觉得有些羞于启齿,允函遂在沉默之中,只是轻轻颔首。
“小孟道人今日不会落幕的,若是不能够在一众人的围困中脱身遁逃去,如何显得出五行遁法的厉害?
只要他一直活着,五行宗诸修的那根心弦便会一直紧绷一直紧绷着!
而且也唯有他活着,这般风暴漩涡才会愈演愈烈!
小孟道人,就是这风暴的气眼!
他得活着,才足够教人癫狂!
再之后的事情,贫道还未曾切实的思量过。
不过实则也无须思量过甚,风波无常呐,天晓得下一刻会发生甚么?不过是随机应变而已。
只是落回到今日,不会有甚么事情落幕的,甚至,今日里,小孟道人遁逃了之后,才是代表着事情刚刚开始而已!
上明宫的人准备算计贫道,只是出手时太过于陈腐,太过于小家子气,他们甚至瞧不起贫道。
这一回,便由贫道给他们好好上一堂课罢。
污人声名算得了甚么,直至因果运数,才是要教人不死不休的壮阔局面!”
说及最后时,楚维阳的双眸似是遥望向了诸镇海道城所在的方向,他那深邃的眼眸之中,像是已经映照出了那即将到来的汹涌风暴。
至于允函,自始至终,她都未曾将目光从楚维阳的身上挪移开来。
好半晌的沉默之后,她忽地开口,说的事情似是与此有关,又似是与此浑无干系。
“说起来,贫道还为师兄带来了见面礼呢……”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